【音乐】混迹在前Led Zellepin时期的Jimmy Page

Jimmy Page

对于稍微熟悉一点摇滚乐的朋友来说，Jimmy Page的大名应该不会陌生，这位统领Led Zeppelin乐队走过七十年代辉煌十年的人，是摇滚史上屈指可数的技艺登峰造极的吉他手。但是在Led Zeppelin尚未诞生的六十年代，在大多数时间里作为录音室吉他手，年轻的Page有着怎样的音乐历练，或许知道的人不多。如若以唱片和歌曲为中介，大致可以梳理出Page在六十年代里乐手生涯的基本脉络。其间有例行公事，事毕拿钱走人；有助阵旧雨新知，为他人做嫁衣，甚至功成不具名；既有穿梭在红男绿女之间的香艳往事，当然也少不了青史留名的巅峰时刻！

Petula Clark——1939年出道便已风靡欧美，叱咤艺坛七十余年的英国女演员兼歌手，在1964年录制发行了她一生中最热门的一首单曲：《Downtown》。歌曲作者——同时也是制作人——Tony Hatch在录音前的几十分钟里还在卫生间里修改作品，他构想着以一首绝美的歌曲拉近两代歌迷的距离，兼具管弦乐的优雅与摇滚乐的激昂，所以编曲时他为Pet小姐配置了一支十余人的弦乐队，一支小型木管乐队，以及一支由三个吉他手组成的摇滚乐队。而Page正是其中的一个吉他手。可想而知，在这样风格的团队中几无发挥余地，他的吉他声犹如一滴水珠落在大西洋中，难觅踪迹。但聊以自慰的是，至少年轻的Page参与并见证了流行乐史上难得一见的佳作的诞生。

Petula Clark

就在比录制《Downtown》稍早的一两个月前，有一支英国摇滚乐队正在伦敦的录音棚里潜心打磨他们的第一张处女唱片。这就是The Kinks乐队与他们的第一张同名专辑。1964年10月，专辑在美国金牌制作人Shel Talmy的精心护持下得以发行。The Kinks展现了喧闹、奔放的青年本色，他们的音乐粗中有细，瑕瑜互见，总体来说，可谓是首战成功；尤其是单曲《You Really Got Me》，声震一时。Jimmy Page也曾在这一张专辑的两首歌中献出自己的技艺，可惜用的不是他最熟悉的电吉他，而是十二弦原声木吉他。一首是翻唱自美国音乐人J. D.Miller的作品《I'm a Lover Not a Fighter》，另一首则是制作人Shel Talmy创作的歌曲《I've Been Driving on Bald Mountain》。十二弦吉他奏出浓浓的Boogie节奏让两首歌充满了蓝草音乐的味道。但是依旧得说，这一次的友情助阵，更像是玩票性质，专属的Page音色仍旧得不到展示机会。值得一听的是，后来在Deep Purple乐队大放异彩的键盘手Jon Lord也曾出现在这张专辑中，他合作的歌曲同样是由Shel Talmy创作的《Bald Headed Woman》。

The Kinks专辑封面.1964

说来也巧，这首Shel Talmy写的《Bald Headed Woman》The Who也曾演唱，而录音时间也是在1964年，制作人同样是Shel Talmy，它收录在1965年1月发行的单曲唱片《I Can't Explain》的B面位置。Jimmy Page依然以十二弦吉他手的身份参与The Who乐队版本的《Bald Headed Woman》演奏，但在专辑的内页乐手名单中却都没有署名。不过可以确凿地说，在唱片标题曲《I Can't Explain》的录制过程中，Jimmy Page实实在在是为另一位精力旺盛的传奇吉他大师Peter Townshend当了一回节奏吉他手。这一点在后来对Shel Talmy和Peter Townshend的访谈里都得到了证实。这首爱情歌曲刚猛而有内劲，是六十年代最拔尖的作品之一，两位当时尚未封神的青年才俊的激情碰撞，尤其让人神思连连，心向往之。

年轻时代的The Who吉他手：Peter Townshend

关于乐手之间参与创作或录制却不署名的问题，还需要补充一下的是，这在商业合同不够精细化的六七十年代是一种小常态。当然，各中缘由合同条款只是一方面，友情与赏识或许所占比重更大。彼此熟稔的乐手，甚至有些仅仅是相互仰慕，或事先约好，或临时探班，在对方的专辑里小露一手，若是非常规乐队编制，且参与度有限，通常都是不作署名。随手就可以举两个Beatles的例子。乐队中鼓手Ringo Starr的乐理稍有欠缺，吉他手George Harrison就曾在他创作歌曲时给予巨大帮助，此举倘若放在Lennon与McCartney或者Jagger与Richards这样的创作搭档身上，最终必然会联合署名。在1968年录制白色专辑时，George Harrison拉来了自己的小兄弟——业已名满天下的吉他之神Eric Clapton，在他谱写的《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中弹了几小节Solo。而年轻的Eric Clapton轻轻的来轻轻的去，挥一挥衣袖，既没带走一片云彩，同样也没留下一字姓名。

George Harrison Eric Clapton

让时间再次回到1964年的冬天，一支由几个北爱的毛头小子组成的乐队——Them，正在Decca唱片公司位于伦敦的录音棚里兴致勃勃地润色着他们的第一张单曲唱片。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日后这张唱片中的两首歌将会变得何等意义非凡！唱片A面歌曲是一首二十年代老布鲁斯作品《Baby Please Don't Go》，可谓是史上被翻唱改编最多的布鲁斯歌曲之一，但在Them的演绎之下，才开始闪耀出灼目的光华。B面位置是乐队主唱Van Morrison在十八岁时写的歌儿《Gloria》，一首经典三和弦的车库摇滚杰作，简洁，粗糙，原始张力喷薄横溢，未来里不断被如The Doors，Patti Smith等各个年代的大腕儿翻唱。制作人Bert Burns在乐队原有的配置之外，又约来了几位专业录音乐手，其中就包括Jimmy Page。某一段时间里，有些人否定了Page曾经参与这张唱片的录音，但后来当事人以及传记作家多方证实，Page的的确确为两首歌做出了些许贡献，只是这贡献不甚突出罢了。譬如当音乐听起来单薄时，Page会在低音声部加入一段Riff，或者用第二把吉他补充几段节奏型，诸如此类的活计，而不是把别人的歌曲涂抹上自己的色彩。

Them乐队处女专辑，中间者即Van Morrison

较之于为Them乐队伴奏受到的无视，与Jeff Beck的合作则更像是一次舒适惬意的完美旅程。1966年5月，当时还任The Yardbirds乐队主音吉他手的Beck录制了第一张自己个人为名头的单曲《Beck's Bolero》。这首纯器乐作品当时并没有发表，而是在第二年与另外一首歌合成一张单曲唱片发行。《Beck's Bolero》有着超前的创意与设计，充满即兴意味的融合爵士风格听来如鸟翔鱼跃般的自由与畅快。而它的曲作者正是Jimmy Page，Page为Beck提供了完整的音乐素材和动机，还承揽了大部分制作人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这是“兵器谱”排名前十的两位高手在激情四射的年纪里为数不多的几次录音室合作。若说有遗憾，那就是为了不至喧宾夺主，这次Page演奏的又是十二弦吉他，而非他更擅长的电吉他。也可以说这是一次起烘托陪衬作用的辅助性演出。《Beck's Bolero》的录音班底堪称豪华，谓之全明星阵容毫不为过。除了Beck与Page，幕后经验丰富的John Paul Johns担纲贝斯，The Who乐队的鼓手Keith Moon也前来助阵，老棚虫Nicky Hopkins弹奏键盘，无论从哪个角度挑剔，这套阵容都难寻瑕疵。

Jeff Beck

很快，四个月后，在录制《Beck's Bolero》时留下的遗憾，就在单曲唱片《Happenings Ten Years Time Ago》发行的喜悦中得到抚平。1966年7月，原乐队创始成员贝斯手Paul Samwell-Smith退居幕后，Jimmy Page暂时接替他的位置；在一番短暂磨合之后，原节奏吉他手Chris Dreja又与Page更换了位置。这样，从7月Paul Samwell-Smith退隐到Beck在同年11月正式宣布离队的短短三个月时间里，The Yardbirds乐队神奇地改组成一支拥有双主音吉他的五人乐队。试想一下：同为22岁的Beck与Page——两位可以让吉他燃烧的男人，频频上演着指上对弹，这是怎样诱人的场景？只可惜这套阵容仅仅留下了一张单曲唱片《Happenings Ten Years Time Ago》（英版与美版唱片的B面歌曲存在差异）。有着迷幻曲风与重金属雏形的《Happenings Ten Years Time Ago》虽然署名在The Yardbirds名下，但实际上由于阵容更换导致的小小混乱，在录音的时候John Paul Jones顶替了Chris Dreja弹奏贝斯。有考古癖的人还可以在一张叫作《Blow-Up》的电影原声唱片中找到一首歌：《Stroll On》，它也是这一五人时期的作品。

The Yardbirds乐队：左一Jeff Beck，右二Jimmy Page

在六十年代的欧美民谣谱系中，如果选出五个地位最重要之人，那一定少不了英国创作型民谣歌手Donovan。尤其是在1966到1969年这几年间，借嬉皮士运动的东风，Donovan以恬美、飘渺的迷幻曲风，强行在乐坛占据一方天地。Jimmy Page就多次参与了Donovan专辑的录音，尤其是最重要的两张：1966年的《Sunshine Superman》，以及1968年的《The Hurdy Gurdy Man》。尽管不是Donovan乐队的常规伴奏乐手，但其最为热门的歌曲却全部都有Page的身影在其中。在专辑《Sunshine Superman》里，标题曲和另外一首名曲《Season of the Witch》都可以听到Page扎实的吉他功力。1968年后半年数段时间里，为专辑《The Hurdy Gurdy Man》伴奏期间，Page还是The Yardbirds乐队一员，那时乐队主唱与鼓手相继离去，而他与贝斯手Chris Dreja正试图重新组建乐队。历史出现了有趣的一幕：就在录制唱片标题曲《The Hurdy Gurdy Man》的时候，Donovan排出这样一套伴奏阵容，包括吉他手Jimmy page，与Page合作多次的贝斯手John Paul Jones，以及鼓手John Banham。Led Zeppelin的乐迷一定会捂嘴惊叹，飞艇的拼图就差Robert Plant这一块了！距离Led Zeppelin组建完成只是一步之遥。

1968年Donovan最迷幻的专辑：《The Hurdy Gurdy Man》

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在前Led Zeppelin时代，Jimmy Page最闪光的时期就是接替Jeff Beck成为The Yardbirds乐队主音吉他手。随着时间的推进，大批的布鲁斯乐队都开始将歌曲拉长，将声响放大，大量的炫技出现了，即兴弹奏成了常规操作，重金属流派呼之欲出。而Jimmy Page领导下的The Yardbirds就是这样一支乐队，它或许不是第一支重金属乐队，但它却可被视为最后一支重型布鲁斯乐队。1968年年末，The Yardbirds的覆灭，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一个新时代却在它的尸体上破茧而出。Page为The Yardbirds弹奏了一张专辑《Little Games》，以及数张单曲唱片。在这张专辑里，Page独自创作了一首纯器乐作品《White Summer》。这是一首在爱尔兰民谣基础上融合了印度、阿拉伯曲风的创作，兼具东西方风情。录音时，Page自己弹奏木吉他，并特邀了一个手鼓手和双簧管乐手作简单伴奏。这首曲子在整张专辑隆隆的音乐声里听来别具韵致。1968年3月发行的《Goodnight Sweet Josephine》是乐队的最后一张单曲唱片，听听B面歌曲《Think About It》那漂亮的前奏与间奏，吉他Solo的棱角与线条，似乎已经开始有了Led Zeppelin味道。

The Yardbirds乐队最后一张专辑《Little Games》

最后再讲一个香艳的往事。Marianne Faithfull在1965年率先发行了由她的老相好滚石乐队的Mick Jagger联手乐队搭档Keith Richards谱写的单曲《As Tears Go By》，紧接着便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张个人同名专辑。专辑里开篇第一首歌《Come and Stay With Me》来自美国创作型女歌手Jackie DeShannon，这首歌也是Faithfull音乐生涯中最经典的作品之一，进入了当时英国单曲榜Top 10第四的位置。多年后，Faithfull那时期的经理人Tony Calder在接受《Mojo》杂志采访时曾经谈及这首歌的背景故事：当时在美国洛杉矶，他与Jimmy Page和Jackie DeShannon在一起。一天晚上，他去找Page，却发现打不开旅店房间的门。而房间里，Page与DeShannon正在云雨偷欢。于是他在门口大叫，要求他们两个男女在事毕之后给Marianne写首歌！这样在Marianne Faithfull的处女专辑里才有了那首《Come and Stay With Me》，以及另外一首 Page和DeShannon联合谱写的《In My Time of Sorrow》。Jackie DeShannon是六十年代兴起的词曲作者兼歌手运动中最早的一批顶尖人物，她与Page是名义上的创作搭档——当然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她还曾与美国著名摇滚乐队Love的吉他手Bryan MacLean约会，其魅力可见一斑。

年轻时迷倒众生的Marianne Faithfull

以及同样魅力十足的Jackie DeShannon

上面所述只是Jimmy Page在组建Led Zeppelin之前音乐生涯的一部分。六十年代风云际会，名家辈出，各色天才，宛若星河。我们后人作为旁观者回溯这段时光时都会心为之摇荡，而况乎当事人？能够亲临其中，亲睹其盛，真是幸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