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林建华校长道歉了。
因为在5月4日的校庆大会致辞中念错了字，林校长5日下午写了一封给北大学生的致歉信，信中恳切地陈述了自己小时候读书遇到文革，因此文字功底很差。
林校长还说，在这场念错字的风波中，真正让他感到失望和遗憾的，是大家错过了他想要在致辞中表达的观点，即“焦虑与质疑并不能创造价值，反而会阻碍我们迈向未来的脚步，能够让我们走向未来的，是坚定的信心、直面现实的勇气和直面未来的行动。”
林校长大概未曾想到，他此番对“焦虑和质疑”的批判，又引来了新一波的质疑。
很多人认为，林校长“对质疑的认知问题上犯的错误，要比读了错字更严重”。批判是思维的本质，质疑是科学的原动力。大学的神圣使命是质疑而非信心，信心可以交给宗教。
关于信仰与质疑，林校长的前辈，北大的老校长胡适也有一段论述，他在《东西文化之比较》中写到：“科学之精神的处所，是抱定怀疑的态度；对于一切事物，都敢于怀疑，凡无真凭实据的，都不相信。这种态度虽是消极的，然而有很大的功劳，因为这态度可以使我们不为迷信与权威的奴隶。怀疑的态度也是建设的、创造的，是寻求真理的唯一途径……中古的信徒基于信仰，现代的科学家则基于怀疑。”
今天我们推送的，是华南农业大学的陈晓阳校长在2017年毕业典礼上的讲话，讲话题目是《做一个有质疑精神的人》。讲稿略有删节。
文 | 陈晓阳 （华南农业大学校长）
同学们、老师们、家长朋友们：
大家上午好！连续多年的毕业典礼会上，我的讲话都以两个字为主题，作为临别赠言，与大家共勉。
今天我要讲的两个字是“质疑”。
所谓“质疑”，就是心有所疑，提出问题，以求解答。我们提倡善于质疑，敢于质疑。所谓善于质疑，就是不轻信，不盲从，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想一想是否合乎实际，是否真有道理。所谓敢于质疑，就是面对权威、权贵和经典，能够提出不同的见解。
今天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强调“质疑”这两个字，那是因为当今中国社会缺乏质疑的精神。而质疑是人类思维的精髓，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动力。
古人对此多有论述。如孔子曰：“疑是思之始，学之端”。宋代的朱熹曾说:“读书无疑者，须教有疑,有疑者，却要无疑，到这里方是长进。”陆九渊也讲：“为学患无疑，疑则有进，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
外国人也很强调质疑精神。如古希腊有句俗语：“我们总是习惯性地生活在别人设置的牢房里，牢门是开着的，我们却没有能够走出去”。美国国父华盛顿曾说:“怀疑论者是社会前进的力量”。
纵观历史和现实，一个有质疑精神且善于质疑的人，必将是不断进步而走向成熟的人，他们将成为贤人，甚至是伟人。反之，听之任之的人，从不质疑而盲从的人，他们往往一生平庸，很可能被时代淘汰。同样，一个有质疑精神的民族是不断进取和强盛的民族，而一个缺乏质疑精神的民族则将是愚昧的民族，是必定走向衰落的民族！
缺乏质疑精神在我国教育界表现得尤为突出。前不久，我在访问爱尔兰都柏林大学期间，与一位华人教授交谈，他认为我国的学生很勤奋，基础也很扎实，但最缺的是一个东西，那就是“质疑精神”，因而在开放思维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方面比较欠缺。
我很赞同他的看法。大家也都会感觉到，在我们课堂上学生很少提问，课下提问也不多，思想不够活跃，创新意识和能力不足。
在我国，质疑精神早在幼儿时期就被抑制了。我们经常听到父母夸孩子是“乖孩子”，这所谓的“乖孩子”实际上就是听大人话的孩子，不听大人话的孩子则被认为是调皮捣蛋孩子。上了小学，老师的话比家长的话更管用了，孩子们更是不敢不听。
在这种传统文化教育下，实在难培养出有质疑精神的高素质创新型人才。然而，质疑才能促进思想发展，才能推动社会进步。如果我们的社会造就一大批没有质疑精神的人，而且还得靠这样的人去承担着历史使命，去推动社会进步，行吗？对此我感到担忧！
当今中国社会似乎坑蒙拐骗的事很多，上当受骗的人更多。在一个骗局上，被骗的人中，包括从幼儿到老年各个年龄阶段的人，从小学毕业到博士毕业各个学历层次的人，从普通百姓到知名人士各个阶层的人，从村长到各级领导干部。
前些年有个所谓“气功大师”叫王林，传说他有隔空取物、断蛇复生、空杯来酒、意念开车的功夫。其实就是魔术而已，但骗了一批明星名人和达官贵人。再有就是《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的张悟本，大家还记得，他宣扬的“绿豆治百病大法”，引发一段时期市场绿豆大涨价。
然而，假的毕竟是假的，骗局迟早要被识破。而识破骗局的人，恰恰是那些敢于质疑的人。凡有骗子，必有傻子。“傻子”之所以“傻”，其原因虽然很多，但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习惯盲从，特别是因所谓“大师”、“专家”、“神医”之桂冠，而不去怀疑。
质疑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勇气。我们对事情的看法要基于事实，要实事求是，不要阿谀奉承，更不说假话，这是做人和做事最基本的要求和态度。但是，敢于质疑是需要勇气的。
质疑是一种精神，更是一种人格。“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品德高尚的人在人际交往中能够与他人保持一种和谐友善的关系，但在对具体问题的看法上却不必苟同于对方。
我们尊敬专家，尊重领导，这是应该的。但是我认为，专家也好，领导也罢，他们毕竟是人。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人就有说错话和办错事的时候。我们应该以负责任的态度，以质疑精神，多提醒，多建言。尽管他认为你多嘴，惹得他不高兴，但是，如果他是一个正派人，是出于公心的人，他一旦明白过来，不仅会感激你，而且还会更加尊重你。
质疑是一种本事，更是一种创新。质疑要基于我们的知识、常识和经验，对不符合科学和常理的事情，要保持警惕，并理性地怀疑。只有对本专业充分了解，才能结合自己的实践做出判断，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创新是从疑前人所不疑开始的。敢于质疑是创新的源泉和起点，而创新是质疑的目的和落脚点。一个有质疑精神的人说明他能够独立思考、分析问题，并作出自己的判断。常怀质疑精神，才可常存创新之心，常思创新之法，才能不断创新。……
最后祝同学们工作顺利、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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