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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样送出去后,陈婷很焦虑,开始不停地祈祷——“希望是我想要的结果!”
在此之前,她羡慕别人家里有儿子,甚至梦到大雪。在解释了她的梦之后,她认为这是她儿子即将出生的征兆。
这个血样跨越了1000多公里,从贵州邮寄到深圳,然后由中介带到海关,最后到了香港,4500元加上检测费用。孕妇外周血中有胎儿游离DNA。如果香港实验室检测后在孕妇血样中检测到Y染色体,可以说明胎儿是男性,如果不是,就是女性。六天后,陈婷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她的第三个孩子是个儿子。
“大儿子,肯定是你。”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陈婷只是“送血考官”群体的一个缩影。谁也数不清每天有多少孕妇的血液样本被送往香港化验。可以肯定的是,由于mainland China部分人对胎儿性别鉴定的需求,“送血化验孩子”正在成为灰色产业链。
电影《春光乍泄》中,16岁的女学生佩佩和同伙每天拿着水货穿梭于深港之间,然后作案。然而,现实比电影更荒诞——今年3月底,深圳罗湖海关宣布立案。2月23日,一名从深圳前往香港的跨境男生书包异常鼓胀,经拦截后,书包内共发现142份孕妇血样。女孩才12岁。
“验血”的背后,是一些人的性别偏好,以及中介机构、香港诊所、实验室的利益。
带有中介信息的海报
香港诊所、实验室和中介机构
在“送血化验孩子”的灰色产业链中,中介机构、香港诊所、香港实验室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王宏景在mainland China做了六年的中介。“他们要男生居多,有的要女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求。”近年来,王宏景已经习惯了不同性别偏好的年轻夫妇。
相比大多数中介向客户收取4000元左右的费用,王宏景一般只收取2800元。根据她的说法,她直接与诊所合作,只求薄利多销。
香港的医疗制度下,诊所为客户提供有限的服务,可以抽血,但不能化验;合格的香港实验室没有抽血资格。诊所需要将孕妇的血样送到合作实验室进行检测,他们之间的合作可以完成鉴定胎儿性别的项目。
根据王宏景的说法,在正常情况下,内地孕妇有三种途径来港验血,以确定胎儿的性别。第一种是孕妇亲自来香港诊所验血,费用一次性直接交给诊所;二是邮寄血样。孕妇在当地抽血后,将血液邮寄到深圳的采集点,然后由专人带到香港进行检测;第三,可以安排孕妇到深圳的医院抽血,然后把血送到香港化验。
香港部分医疗中心和诊所在香港上水设有分支机构,距离罗湖口岸和福田口岸只有一个地铁站,为来港检测的内地孕妇提供便利。
验血鉴定胎儿性别的孕妇也需要满足一定条件。比如大部分中介提到孕妇需要怀孕七周,也有中介建议孕妇需要满足六个月内没有流产过男婴,一年内没有生过男婴的条件。
很多中介声称与香港的诊所合作过,这些中介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医疗服务中心,也可以是诊所工作人员:他们负责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血液检测广告,同时负责预约香港的诊所和实验室进行采血检测。
对于不能亲自去香港验血的内地孕妇,验血前的工作主要由中介来做,包括送采血器材、联系深圳诊所采血、取血样过关等。王宏景说,如果客户想邮寄检测,他们可以在自己家附近找一家私人诊所或熟人帮忙采血,或者他们可以通过预约护士回家的在线平台联系护士采血。
接口新闻联系了“医护之家”和“金护士”这两个app,“医护之家”客服表示可以预约护士上门取血,但需要提供医院出具的《采血申请表》,而“金护士”客服则表示未能提供《采血申请表》也可以预约。
取血前,中介会提前将经过抗凝处理的采血管邮寄给客户。当客户将采集的血样邮寄给中介时,mainland China禁止快递邮寄血液制品,因此通常需要用零食或茶盖住采血管,并在邮寄前与冰袋一起隐藏。
对于来深圳取血样的客户,很多中介可以从深圳的医院安排取血样。王宏景的客户血液采样点在深圳横岗的门诊。抽血后,中介会安排人带去香港化验。
香港安盛诊所在上水也有分店,负责邮寄业务的客服透露,他们安排专人每天一次从深圳送血样到香港。目前有一个比较成熟的流程,通关的时候完全没有问题,一直没发现。
这些中介和代理遍布内地各大社交网络。他们只要联系一家小红书有验血服务的医疗诊断中心,一天之内就会被几家提供这项服务的中介关注。在微博上,在#香港男女验血#这个话题下,有各种针对这个业务的宣传广告,甚至在QQ上,也能找到很多关于香港验血的群。
中介也在开发下一级代理。记者在小红书联系了一家名为“香港时代医疗集团”的中介,表示想代理后获得同意。中介给的方案是代理的前三单,她每次向下属代理收2700元。第四单开始收每单2100元,前三单也算2100元,退回前三单各700元。下级代理向客户收多少钱是自己决定的。
香港时报医疗集团的业务包括基因检测服务,该集团的一名经理被称为代理“加入俱乐部”。她告诉记者,如果你想“加入”,你必须先填写“加入申请表”,并支付2000港元的押金。有保险公司代理卡的,免交押金。作为泰晤士医学的会员,你要负责联系客户,送采血设备,运送血样过海关,将血样提交给泰晤士医学实验室。
香港时代医疗集团成员申请表
在香港检查儿童
30岁的何世英选择去香港验血,以确定胎儿的性别。
2017年,何世英的女儿出生,给这个家庭增添了甜蜜。何世英认为生育观念中不存在性别偏好。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教育好了就成功了。早些时候,她和丈夫计划,如果经济能力允许,至少在女儿上幼儿园后,她会考虑生第二个孩子。
然而,在第一个女儿出生后不久,何世英就不得不面对“生二胎,有男有女”的问题,她感受到了来自父母的巨大压力。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夫妻双方的父母都有同样的想法——生男孩。身边的朋友纷纷实施二胎,父母亲戚也一直在催。在接受了几轮亲朋好友的“教育”后,丈夫从一开始支持何世英,变成了“投奔”父母。
“对父母双方的压力太大了。”何世英的公公婆婆都明确表示过,“如果是女生,就不要。下一步就是在泰国种一个男孩。”。
何世英的“种男孩”指的是试管婴儿。近年来,由于试管婴儿可以选择胎儿的性别,这种方法在何世英的家乡逐渐增多。她位于浙江省的一个三线小城市,那里有人因为“代代相传”观念的影响,愿意花20万在国外做试管婴儿。
对于何世英来说,是随波逐流的接受这种社会潮流,还是坚守内心的想法,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放二胎后,二胎不是选择题,而是必答题。”她说。
一次偶然的机会,何世英从app“小红本”得知,香港可以通过对7周以上的胎儿进行验血来识别性别。她开始在网上了解这个信息。相比之下,她注意到香港的一家实验室,声称7周以上的胎儿性别识别准确率超过99%。
何世英不确定“准确率在99%以上”的说法是否准确,一些珍贵的母亲报告称验血报告与实际结果不同。然而,她无法承受长辈的压力,决定试一试。通过微信在线联系诊所后,她于2018年10月和丈夫一起去了香港。
到了香港的诊所,何世英发现通过验血检查胎儿性别是很常见的。给她抽血的护士说,这几年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内地孕妇来香港诊所抽血。
这次验血,何世英需要交4000港币。如果他需要当天报到,他需要额外支付600港元。
何世英第一天抽血,第二天体检结果出来了。他是个男孩。对于这个结果,何世英百感交集,如释重负。“公公知道这个消息后,直接给了我老公一笔钱。”
在外人看来,何世英一家经济状况不错。她要做拆迁户,有补偿安置房,名下有商品房。她的孩子由婆婆照顾,但她总是感到不开心。
“我不能理解的是,我读了20多年书,接受了高等教育,最后像高中毕业的学生一样,变成了生孩子的机器。”在何世英的朋友中,也有去香港检查或“送血检查”的。
现实中,由于Mainland China和香港法律制度对胎儿性别鉴定的规定不同,在Mainland China为孕妇鉴定胎儿性别已经成为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从而催生了“送验血”这一地下市场的繁荣。
法律的“盲区”
在“送血考孩子”的灰色产业链中,中介成了一个徘徊在法律边缘的群体。
近年来,深圳海关查获多起抽血跨境案件,甚至跨境儿童被用作走私工具。除了上述12岁女孩向香港提取了142份孕妇血液样本外,2月18日早些时候,深圳罗湖海关还查获了28份人体血液样本,涉嫌“送血化验”以确定胎儿性别。
深圳海关工作人员告诉接口新闻,从近几年查获的传递血样案件来看,送检血液的孕妇血样主要是通过水客携带的。罗湖海关表示,将积极配合卫生、公安部门,共同打击“送血验童”违法行为。
12岁女孩携带的142份孕妇血样。(图片由深圳海关提供)
Mainland China一直禁止“胎儿非医学性别鉴定”,但“胎儿非医学性别鉴定”是否构成犯罪一直存在争议。
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陆杰华表示,内地和香港的胎儿性别鉴定法律不同,所以很多人选择打“擦边球”去香港检查。我国对胎儿非医学性别鉴定的行政处罚有相应的规定,但在法律层面仍然是一个盲点,尤其是对中介行为,法律上没有相应的详细规定。
我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第三十六条规定,禁止利用超声波技术等技术手段为他人鉴定医学上不需要的胎儿性别,禁止选择性别的人工终止妊娠。违反的,由计划生育行政部门或者卫生行政部门按照职权责令改正,给予警告,没收违法所得,并处罚款。
根据《禁止胎儿性别鉴定和为非医学需要人工终止妊娠选择性别的规定》第二十三条规定,“介绍和组织孕妇为非医学需要进行胎儿性别鉴定或者为人工终止妊娠选择性别的,由县级以上卫生计生行政部门责令改正,给予警告;情节严重的,没收违法所得,并处5000元以上3万元以下罚款。”
江苏省卫生法学会常务副会长胡晓祥指出,mainland China禁止对胎儿进行非医学性别鉴定,这在执法领域被称为“两个非法律”。第一条非法律是“非法鉴定胎儿性别”,第二条非法律是非法终止妊娠。胎儿性别鉴定只涉及到第一个“不”。现实中,“送血化验孩子”的产业链往往会将胎儿性别鉴定一个个分开,以避免打击。即使有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涉案,处理的力度也不会太大。
“即使运输血样的人、采集血样的公司、孕妇被查封,他们也不一定承认送血样到香港是为了鉴定胎儿性别,但这是亲子鉴定,供需双方都不说,所以尽管查封了血样。人,但今后如何处理,需要进一步细致深入的调查取证。”胡小湘说。
在网上搜索中文裁判文书可以发现,近年来的“送血验儿”案件中,被告人大多被指控未取得医师执业资格和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就对孕妇进行胎儿性别鉴定,情节严重,构成非法行医罪,被法院以非法行医罪判刑。
《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规定,未取得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严重损害患者健康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造成病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关于“胎儿非医学性别鉴定”是否构成非法行医罪,去年,浙江永嘉警方破获了全国最大的“送血化验儿”案件。反对者认为,《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及其司法解释没有规定“需要进行胎儿性别鉴定的非医疗行为”构成非法行医罪。
在胡潇湘看来,mainland China对非法鉴定胎儿性别的处罚是轻的,但严重程度不是核心问题。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案例都要认真把握,认真惩处,以身作则。中介公司的业务范围应严格规范,不得超出业务范围。人体生物标本(不限于血样)的出境应严格执行许可审批制度。
改变性别偏好
广东一位年轻母亲周月,在周围一些人以性别偏好来选择孩子的性别时,决定对二胎的性别采取自然的态度。
周月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当她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长辈们希望她生个儿子,就推荐她送去验血。她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香港实验室的信息,还进入了几个QQ群进行胎儿性别鉴定。组里有些人很积极,交流验血经验和准确性。
最后,她放弃了“送验血”的想法。“我要生,连女生都要生。”周岳说。
如今,随着年轻人生育观念的多样化,性别偏好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烈,而且正在发生变化。
陆杰华分析说,过去,有些人选择去香港或国外验血主要是希望生个男孩,但现在社会多元化了,有些人为了生个女儿而鉴定胎儿的性别。在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如果第一个孩子是儿子,生第二个儿子的负担可能更重,有的希望两个孩子都生。
2016年年中和2017年初,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在辽宁、山东、四川、湖北、浙江、广东、北京、河南、陕西等9省18市组织了生育意愿调查。结果表明,男孩偏好被大大削弱,主流性别偏好成为儿童的双重偏好。
根据《人口杂志》2017年第2期的一篇文章,根据2015年《促进四川省出生人口性别结构平衡研究问卷》的抽样调查数据,被调查者及其配偶认为男孩和女孩是一样的,7个成年人没有强烈的生育偏好。想生一男一女的受访者比例比较高。当第一个孩子是男孩时,64.0%的人想再生一个女孩。
同年,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完成的《上海民生与舆论》研究表明,“女孩”和“冷漠”成为生二胎性别偏好的主流。两个孩子中有13%想做“男生”,29.9%想做“女生”,“性无所谓”的比例为57.1%。
但过去长期重男轻女也导致了中国男女比例失调。今年1月21日,国家统计局指出,2018年底,中国男性7.1351亿,女性6.8187亿,性别比104.64 (100名女性),男女相差3164万。
目前,中国总人口性别比仍偏高,但与以往数据相比,2006年后呈逐年下降趋势,现在总人口性别比已连续13年下降。
2016年,中国全面放开二孩政策,为人们提供了更大的生育时间空,更大程度上满足了部分育龄人群的性别偏好。2017年,中国出生人口性别比降至111.9,提前实现了十三五规划中2020年出生人口性别比降至112以下的目标,但仍高于国际标准的上限水平。
陆杰华说,目前没有大量数据显示胎儿性别鉴定行为的非医学需求与出生人口性别比之间的关系,很难证明生育政策的放开对胎儿性别鉴定行为产生了多大影响。然而,现有数据显示,在放开二孩政策后,出生人口的性别比例正在下降。
“未来中国出生人口性别比会慢慢回落。可能是当生育政策进一步放开,生育限制减少时,部分育龄人群不会通过识别胎儿性别来实现自己的性别偏好。”陆杰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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