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给他买了这个?”
“买了就买了吧!”
“哎呀,这个不好!”
“哎呀买都买了!”
那是个长方形大匣子;一台任天堂主机——那会儿,我们叫红白机。我清楚记得盒子里的一切:泡沫塑料盒子,主机,一个略笨重的电源变压器,一条视频连接线,两个手柄:手柄上有十字键、选择键、确定键、两个A键、两个B键。
以及一盘52合一的游戏卡。第三个游戏,是《超时空要塞》。
为什么记得?因为那天,我们一家三口打这个通宵了……那是款典型的横版射击游戏:上下左右,移动射击,没有后来《沙罗曼蛇》那么华丽细腻的地形和弹药升级设定,一目了然。于是我们一家三口,轮流打,通宵;每个人打时,另两个人就捧着西瓜吃,看,在夏夜蚊香味中,彼此招呼:“快闪快让!快打快打!”“你们别叫!我看见了!”
太快乐了。
至于知道《超时空要塞》剧情来自《太空堡垒》,战机其实可以变形,是很多年后的事了。那种惊喜,也很美妙:新知识与旧体验,咔嚓一声,连上了。
红白机时代的游戏,大多是横版或纵版的2D游戏。或射击,或格斗。射击,则《沙罗曼蛇》、《赤色要塞》;格斗,则《双截龙》。很遗憾,那盘52合一,与许多合盘游戏一样,没有大作;但有卡在手,就能跟人换游戏。于是:我时不常跟其他人换游戏打。
找搭档,一起打射击游戏,最大的乐趣,其实不是过关,而是,“哎那个子弹是我的,又被你吃了!”“哎呀我吃了就我打头嘛,你在后面躲一躲。”
《松鼠大战》这类游戏,最考验默契。开始俩人水平差距大时,一言不合,一个就举起另一个,一路跑将过去……后来默契有了,彼此帮衬,一路行云流水过去。
我九岁那年,不满足于跟人换游戏卡了,想买新的游戏卡。我爸妈用游戏卡为饵,哄我“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得双百就给买。”我小时候考试粗心大意,某次数学考试,应用题忘了写单位名称,老师给了99.5,回去眼圈都红了;爸妈赶紧哄我,“好好,给买给买!”
于是我买到了《霸王的大陆》,买到了《吞食天地2》,开始了我的三国游戏时代——后一盘还是个合卡,于是我见识到了《最终幻想2》和《荆轲新传》,知道了何谓RPG。
那时的游戏卡,奇贵无比。《霸王的大陆》,一盘要115元;RPG游戏四合一,接近200;一盘《大航海时代1》,接近300——还都是日文,简直是逼着我慢慢啃。那时的老游戏卡,储存经常不稳定。为了免得掉存档,我甚至尝试过:某周末,父母去乡下走亲戚,我打一整天,把《霸王的大陆》统一了。
所以现在想起来暑假,总觉得是这样的:西瓜、蚊香、《霸王的大陆》和《吞食天地2》的配乐。颜色绿油油的——那是这两款游戏大地图的主色调。
然后,我的世界开始不止于此了。
那个年代过来的诸位,可能记得有本杂志,《电子游戏软件》,即《GAME集中营》。第一年的,我都收齐了。看图片,眼都红了:原来世上不止有红白机!还有世嘉机!超级任天堂机!!3DO!!!土星!!!!
我初次见识到世嘉的威力,是一个朋友,因为我给他手写了《吞食天地2》的攻略和地图走法,出于感激,将世嘉机搬给我,外带一盘《大航海时代2》。然后我震惊了:比起《大航海时代1》,二代居然如此美丽!音乐悦耳、移动流畅、画面精美,当然还有游戏本身的魅力。忽然之间,像见了另一个天地。
忽然之间,FC红白机世界,变得简陋了。
但这中间,出现了一个断层。
大概在我十三岁时,有了一台PC。PC里面安装了《仙剑奇侠传》。在那之前,我被《最终幻想6》所震慑,觉得古往今来的好RPG止于此矣,所以在初见仙剑,全中文、45度伪3D站位、真人比例建筑与造型,立刻就将主机抛开了。与大多数人一样,那是我最美好的游戏体验。那个暑假,我是睡在我电脑桌旁的——地上铺张凉席,方便一起床就打,打到睡觉为止。等这台电脑里安上《三国志5》之后,我简直为之着魔了。再安个《大航海时代2》PC版?我爸妈都开始干预了。
某种程度上,那是我对PC游戏迷信的开始。因为此前,世嘉机和红白机,都只给我一个Q版的、微缩的、2D的世界,有趣、操作简洁,但不够逼真;PC游戏开始让我感受到一种浑然一体的感官体验,从画面到音乐,再到剧情。一种奇妙的融入式体验。
将我拽回主机的,很奇怪,不是游戏,而是一首歌。20世纪末,我与许多人一样爱王菲。于是,《Eyes on me》,我看到了《最终幻想8》。
之前,我错过了《最终幻想7》,所以初见《FF8》时,震惊了。之前,从红白机的《FF2》直接到超任的《FF6》,再到PC的《仙剑1》,到PS机的《FF8》,每次跳跃,都让我诧异。《FF8》里有CG,有可旋转的3D世界,召唤兽有华美到让我呼吸凝固的特效,还有《Eyes on me》!
是的,对我而言,PS机是一部“可以播电影,可以还原世界的游戏机”。
然后,PES系列把我彻底拉进了索尼大法系。之后买PS2,简直顺理成章。
PS时代,我是迷PES。PS2时代,我迷《真三国无双》与《战神》两个系列。促成我买PS3的那个下午,我终身难忘:当时,《真三国无双5》要在PS3上出了,但我有些犹豫;一个黄昏,我与女朋友在上海遵义路某游戏机店门口,看见直播:
“这是在播日本战国的电影吗?”
“似乎不是电影。动画吧?”
“嗯,游戏吧?”
“游戏有这么高清吗?”
——那时我们正在玩《太阁立志传5》,于是驻足看了。哦,这是《如龙见参》,《如龙》系列在PS3上的第一作……看完那段播片,看到桐生在京都大街上奔跑的华丽3D场景,我俩默默无语,进门去,买了台PS3,一盘《如龙见参》,回家了。
之后呢,是《如龙》全系列,是《战神3》,是《神秘海域》。2010年,为了《荒野大镖客》,我买了XBOX360,然后理所当然地,补了《蓝龙》、《失落的奥德赛》与《光环》系列。
细想起来,也是从那几年,我开始离开PC游戏。回头看看,发现那时PC游戏大多是历史模拟类——用鼠标操作方便些。而其他游戏时间,都在主机上度过。当然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误解。比如,跟朋友聊起来,会发生如下对话:
“你闲着干什么呢?”
“打游戏。”
“啊?打网游吗?”
“不是,主机游戏。”
“主机游戏?”
“嗯,PS3,360什么的……”
“……哦……”
2010年前后,打主机游戏有点小众,所以说到打游戏,多少有人抱着“你多大了还打游戏”的姿态。三年之后,手机游戏起飞后,每次说“打游戏”,总要被人误会打手机游戏,全民皆游戏的时代,打游戏不显得奇怪了,但还是很难描述。比如:
“你打什么游戏?”
“近来在刷《战神升天》。”
“那游戏好玩吗?app store里有吗?”
“……”
坐得下来打主机游戏的人,似乎从来不太多。我这一代打主机游戏长大的人,都买得起主机了,然而,都多少过了可以通宵达旦打游戏的时间了,朋友也不再如当日似的,每次重聚就打一盘实况接风洗尘的岁月。而年轻一点的,许多都是打PC游戏,甚至手机游戏过来的。有台高配电脑就随时可以了,还赶上这个steam时代呢。
打主机游戏,其实有点像抽雪茄——比起抽烟,多一点仪式感,没法凭空就开打;但如果你坐得下来,得到的乐趣,大概可以加倍。我给爸妈买好iPad后,他二位打各类棋牌游戏,简直有瘾;但当我给他们买了wii后,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我爸妈将平时来打麻将的亲朋好友聚齐,大家围着wii打起了保龄球,客厅立时欢声笑语;我在角落里,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着他们老小孩似的,为一个好球鼓掌,为一个滚进球道的偏球嚎叫,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快闪快让!快打快打!”“你们别叫!我看见了!”
太快乐了。
我跟一个朋友聊过主机与PC游戏的区别。他的意见是:“主机用电视屏幕,大;PC游戏屏幕小;PSP和PSV更小;大屏幕,沉浸感强。”我点头。
“哦还有,”他说,“PC游戏打战略类居多,运筹帷幄嘛;车枪球、GTA、无双这类沉浸入世界的,还是主机手柄好用。”
“我用PS4打《信长的野望-创造》也还行。”我提醒他。
“那肯定还是不如鼠标好用。”他断然地说。
但其实,不止如此。
FC时代,我看到的是一个简化的世界,需要的是眼明手快、迅疾的简单操作。世嘉机和超任时代,我看到了各色渲染。PS和PS2时代,我初次踏入一个世界。
PS3和PS4时代呢?未来的VR时代呢?游戏,游历的游,戏耍的戏。《如龙》、《GTA》、《荒野大镖客》——我喜欢的游戏,慢慢演化为:融入这个世界去。
——或者这也是我喜欢光荣公司游戏的缘由。它们的系统从来不算顶尖,但音乐、画风和氛围,总能将你带回去。反过来,没融进去的人,压根不明白这有啥好玩。
我以前写过,爱游戏的人,是因为把游戏当了真。这其实不难解释。人不止需要一个真实世界,还需要一个诗意世界。我想,许多人都希望,在现实世界之外,还可以随时进出三国世界、战国世界、美国西部世界、罪恶城的世界、大航海时代、《上古卷轴》的世界。这需要游戏的画风,也需要一点自己的投入精神和仪式感。有时候,在《大航海时代》里卖几舱货,挣到一笔钱,会比我自己现实生活里挣到笔钱更高兴。
有人一定会说,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要分清,现实世界的愉悦更重要。我一度也相信如此,但随着虚拟世界的日益完备与华美,我有时会想到二十多年前,郑渊洁先生的一篇童话,《3180号专利》:一个可以允许人自由做梦的帽子。当人做美梦的时间超过清醒的时间后,现实世界的许多事变得无足轻重了——只要维持自己的生活就可以。这么做当然很极端,但反过来想,如果虚拟世界可以提供的理想化愉悦日益匹敌现实世界,二次元许多时候显得比三次元有趣了,那么我们该追求的愉悦,到底是什么呢?
我现在偶尔还打PS3的《如龙见参》,老游戏了,全武器全要素都齐全了(可惜这游戏没奖杯),只是打开来,在江户初年的京都跑一圈,吃几碗面,逛逛花街,赌几圈,砍几个野武士,然后退出;我去过现实生活中的京都,去过游戏里展现过的清水寺和祗园,去过新宿歌舞伎町。但情感上,会觉得游戏近而现实远。
当然,没必要思考那么深的问题。一切都可以被思维所扭曲,但愉悦是真实的。那燃着蚊香、膝上搁着西瓜、来不及吃、盯着屏幕、与朋友互相招呼“哎那个子弹是我的,又被你吃了”“哎呀我吃了就我打头嘛,你在后面躲一躲”的夜晚;那父母打了一发保龄球全中后高兴得满房间蹦跶的午后;那朋友们久别重逢开机来一局的接风洗尘,以及席地而坐时身旁放的外卖餐盒。
这些,当时你未必会记得,要事后才想得起;因为那时,你正徜徉于一个美好的虚拟世界中。所谓愉悦,就是忘记思考自己是不是愉悦之时。
过去十年,对游戏迷而言,算是很愉快的。我见到了PS3、PS4、360和one;我尝试在PSP上安装模拟器,打了许多少年时玩的游戏;我在iPad上看到了FF系列的复刻,我在steam找到了《天翔记》。
当然啦,可以继续抱怨新游戏不如老游戏耐玩了。但大体上,各类新作满足新心思,各类复刻满足怀旧。比起以前那个必须插游戏卡、小心翼翼怕掉存档的时代,这个时代还算不错——我还记得以前,只能在周末打游戏的时光,记得爸妈出去赴宴才能打游戏的时光。
科技是很美好的。
每台新主机的出现,对我而言,都像是一个新世界的入口——PS3的开机音乐,PS4的开机音乐,甚至包括“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世界是可以很繁复又美好的——虽然未必是现实世界。
我总是等候着,下一个惊喜会是什么,下一个世界入口,是什么。
五月十号,第一台国产游戏主机战斧F1发布了。
——上次看到类似的消息,还是二十年前,我在读《电子游戏软件GAME集中营》时,看到的台湾主机敦煌,Super A'Can呢。
我很希望,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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