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延斌
题记:商人,都会把光鲜靓丽的一面展现给世人。其实,当商人面对你笑的时候,或许他心里正想哭。我用心血书写那个时代。
因为广合商行是真正的白手起家,我的心里就总想着要赚大钱,巧赚钱,赚巧钱,一门心思地想让广合商行快步发展壮大起来。有了顺利倒腾扒鸡和微型轿车这两项买卖的经验,以及有去深圳倒腾电须刀的先例,我眼中还是时常盯着时髦紧俏的商品。那个时候我很喜欢在夜间收看中央的经济频道节目,以期从中得到信息或者启发。
记得是一九九三年初冬,我的北京好友来电话说:“延斌,我不懂经商。而且我公务在身,也不允许经商我只能给你传递一个商业信息。不是说现在社会上的盘圆钢很紧俏嘛,我妹说她有个途径,能弄到几十吨盘圆钢。她说可以带你去看货,具体事情由你自己谈吧。我把妹妹的电话给你,我和她说过了,你和她联系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呀,咱们是好朋友,现在蒙人骗人的事儿挺多,千万不能弄成误会而埋了咱们的友情。你也千万不要因为是我妹介绍的就啥都相信对方。尤其是现在,北京骗人的事儿更是五花八门,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别赚不到钱反而让人家坑了啊!”
北京有些人尤其商人能吹牛,这是留在我心中最深刻的印象。我没被北京商人骗过,但听北京商人骗人的事儿太多了。在商场的饭局上,北京某些商人几杯酒下肚后,一吹起牛来,那劲头儿,立马就自我感觉像个总理似的,甚至敢吹国务院各部位他推门就进,不管说起啥事儿来,事事都不在话下。而你一旦信以为真要办事儿,结果会事事都办不了。这事儿让我联想起在北大荒时,各城市知青聚在一起,免不了打群架,我连队的北京知青就显得比其他城市的知青“灵活”,动手前他们比谁都能咋呼,一动真格的便嘴里说“我回去拿家伙”,撒腿就跑,等驾打完了,他们却拿着家伙回来了........几经周折,我在北京见到朋友的妹妹。
“是这样的,我只能介绍你跟下家认识。朋友说他那儿有盘圆钢的货源。至于货源在哪儿,我也没看见。”朋友的妹妹说,“按规矩,您见到他本人,我就算兑现诺言了。您就得付我一千元中介费。我心里想:你牵个头就挣一千元,这钱来得也太容易啦。别忘了,那时工薪阶层很少有人的工资达到千元。
我跟着朋友的妹妹乘上地铁,也不知赶往什么地方。到了一个地铁站,她用我的大哥大联系对方,约定见面地点。从电话中我听得出来,这个要见面的人,还要领我见下一个人。我的天呐,要是一个一个这么传下去,我每见一个人,就要支付一千元中介费。这些北京人呐,真是坑人不商量。关键是我从通话中,听出她们已经领许多像我这样的外地人见过面。我也很快闪地判断出,像今天这种领人见面挣一千元中介费的把戏,是他们编造的一个坑蒙外地人的连环圈套。至于那几十吨盘圆钢的货源,就是他们为专坑外地人而编造的子无须有的拙劣谎言。我虽然看透了她们的把戏,但由于是朋友的妹妹,我不好意思直接戳穿。那个年月,刚刚兴起“杀熟”这个词儿。我朋友妹妹玩的这一套,就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的杀熟把戏。唉,这姑娘为了挣钱,竟然不顾姐姐的情面,等于是在拿姐姐当赚钱的托儿。
“这位妹妹呀,咱这场游戏就演到你这儿为止吧。咱们不接着往下玩了。你这一千元我给。可是要继续走下去,你知道我会付出多少个一千元呀?”我表面上把她当作无辜者,其实心里明镜似的,她就是这个连环蒙人圈套中一个重要的挖坑人之一。
“这个呀,我还真说不好。下家说有货源,我只能帮你联系到下家见面。”听这个妹妹像背台词似的这么一说,我更坚定自己的判断。“那要是不去,我总得跟人家说一声吧?”她的意思是要给下家打个电话。那时打个公用电话挺贵的,看看这些骗子精明的,不但自己不花地铁车票钱,连电话费都让对方花。我把大哥大递给她,她有意走远几步,并且小声和下家通着话。我的心里已经猜想到对方一定不会死心,还会施展什么诡计想继续把我往坑里领。我也打定主意:任你们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再上当受骗。
果然,这个妹妹边向我走来边递给我电话说:“请您接个电话吧。”她用手捂住电话,神神秘秘的小声说,“我跟她说您是我表哥。货主是她家亲戚。您跟他说吧!”这个妹妹的潜台词是,如果我不是他“表哥”,对方就不会跟她这么真诚实在。当然我也明白,她们这是合着伙演双簧引诱我继续向下走。她这样不顾我和她姐姐的友谊情面,我心里倒是有点儿怨恨她了。
电话里也是个女人的声音说:“喂,请问您是燕儿的表哥吗?那燕儿我们是好姐妹,我也就叫您表哥吧!听燕儿说您还有点儿不相信我。这样吧,我让您和盘圆钢的货主通个电话。他是一位退休的开国将军,叫高洪榜,是我的亲戚。他被某军工企业聘请,负责各种钢材的购销。您通过话确定之后,再让燕儿带您来见我,然后咱们一同去见货主好吧?”我听得出来,她是在拉大旗扯虎皮,想拿“开国将军”蒙我。
已经判断是个骗局,但我还是不想让朋友的妹妹燕儿当场太难堪,就拨通了对方给的号码。电话震了两次铃,才传来一个说四川方言的男人声音。他用生硬的口气问道:“我正在开会,你是哪一位呀?有啥子事情嘛?你说吧,我还要继续开会呢!”从声音判断,这个人真是个年龄挺大的男人。
不知是什么动因,我决定装装糊涂,想再看他们演几出戏。就顺着他们的套路说:“请问您是高将军吗?我是山东的。听朋友说,在您这儿能搞到几十吨盘圆钢?一听朋友说,我就特意赶来了。高将军,您看------”
“哈哈哈,哎吆我这个亲戚啊,老是不断地给我添麻烦。盘圆钢嘛,有倒是有几十吨,可是我们也不能都卖给你呀。我们军工也得用嘛!”
“那么请问,既然是军工物资,那方便买卖交易吗?”我假作挺认真地问他。
“你这个娃儿啊,咋死心眼儿呢。事在人为嘛!不过,为交易方便起见,我单位只收现金汇票!好喽,我要继续开会喽,有啥子事情,你跟我的亲戚谈吧。”对方挂了电话。我心里想,这是一伙道行不太深的骗子,我有把握应付他们。
几分钟后,下家那个女人来了电话:“咋样啊表哥,这回您该相信我们了吧?您让燕儿带您来找我吧,我带您去看货。好吧?不过先说好喽,我领您见到下家,您就得付我一千块钱中介费呀,咱这叫先小人后君子!”
哼,自己明明是在骗人,还恬不知耻地说什么君子小人呢。我顺口嘲笑对方说:”我说您这位女士啊,您这出戏呀,咱今儿就演到这儿闭幕吧。等有了新剧本再接着演吧!”我挂掉电话,掏出一千元钱,“燕儿妹妹,你姐姐是我的好朋友,就冲这一点,我劝你几句。外地人都仰望北京,骗我们这些外地人,得到的是几个钱,丢掉的是北京人的脸面。我相信,这事儿走下去是个啥结果,你心里明镜似的。不过我得把这事儿和你姐姐说,你姐姐一定会批评你的!你姐姐是个很有层次的人,起码以后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别把她裹挟进来好吧?”
以这种方式上了一千块钱的当,这是我经商后的唯一 一次。就在这次我离开北京前,在北京站买了几张报纸,想用浏览报纸的方式,排遣等车的烦躁。不经意间,某报的一条信息,一下子吸引住我:“-------《庞中华硬笔书法描摹字版》------畅销。”我一看车票,离开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急急忙忙打车到王府井书店,买了几本庞中华硬笔描摹字版。在回德州的火车上,我就对这个描摹字版产生浓厚兴趣。脑海中闪现出要以这种描摹字版赚钱的一个个想法。最后,竟然越想就越激动。回到德州后,一出火车站右侧几十米就是我的办公室。随之,我就在办公室开始了谋划。首先,我打通在河南新乡的描摹字版生产厂家,一沟通,感觉价格远低于我的预期设想。于是,我决定拿出几万元冒冒险试一试。
当天晚饭后, 我让司机汤红光开着车,连夜赶往河南新乡。那时的公路路况还很差,要到哪里去,也不象后来有了导航那么方便。那时,根本无法预知前方路况的信息,只能在路上瞎蒙瞎闯。一路上,我和司机倒换着开车还算不上疲倦。当我们开到下半夜两点多钟,从悬挂在电线杆上的路标看,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多公里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大堆石头堆在路上。但时速八十迈的车速,刹车已经不及。只听我们的车"“咣”的一声巨响,从石堆上翻过后,也不知道翻了几个滚儿,而后就四轮朝天停在了路边。路旁的壕沟里哗哗啦啦地流淌着水。万幸的是,汽车没有翻下河沟里。假如当时汽车翻滚到几米深的河沟里,我和司机就得被水闷死在车里。
我和司机都被突如其来的撞击震昏过去。不知道被闷在车里多长时间,我先苏醒过来。寂静空旷的冬夜里灰蒙蒙一片,阴冷的深夜,我感觉浑身已经被冻得透心凉,并且四肢已经感觉到有些僵硬。从驾驶室温度降到冰冰凉这一点判断,我们已经在车里大头朝下闷了半小时以上。
我大头朝下被窝在汽车里,极力摸索着车门把手,一使劲儿,门开了。我试探着扭动全身,感觉到各部位都能动。我不仅幸运地活着,而且除在一瞬间被震昏外,浑身并未伤筋动骨。那一瞬间,我好庆幸自己在车上戴上了安全带。判断自己并未受伤后,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爬出车门后才发现,天上正飘洒着小米粒大小的冰雪颗粒,而且,打到脸上有点儿疼。我快步绕到车的另一侧,使劲儿拽开司机的车门,先伸手摸摸司机的脖子。我感觉到司机的脖子还热热乎乎,心境立时焕然轻松了许多。我首先摸索着解开司机的安全带,两手一使劲儿把他拽到车外。也许我使劲儿大了些,只听司机“哎呀”一声。声音刚落,他又猛然一下子站起来。
我一看,当时心里那个兴奋啊,就庆幸地大声喊叫着说:“汤红光,你快快蹦蹦跳跳几下!先让我看看伤着哪儿没有?”
汤红光一连蹦跳了几下后,又边跺脚边说:“杨经理,我哪儿也没伤着。你呢杨经理,你身上有伤吗?”
“我们的汽车车棚都摔变形了,咱俩却都没受伤。奇迹,这真是奇迹呀!”在寂静而寒冷的夜里,我兴奋地扯着嗓子大喊着。“汤红光,咱俩快步原地跑十分钟,先让身体热乎起来。一热乎身上就有劲啦。一会儿,咱俩攒足了劲儿,看看能不能把汽车翻过来。要是咱们能把车翻过来,如果车还能开,那就是有神灵保佑咱们啊!”
四轮朝天的轿车,除了车厢被撞变形外,油箱完好无损。我和司机弯腰蹬腿卯足了劲儿,约定了随我喊“一二三”,我们拼尽全力使出一股猛劲儿。事后一想,真是不可思议,我和司机俩人,竟然把近两千斤重四轮朝天的轿车掀翻过来了!更神奇的是,汤红光往右一拜钥匙,发动机真的又“呜呜”地转动起来。
“汤红光,快开车试试,看看还能不能走?”我兴奋的恨不得扯破嗓子大声喊叫着。“呜呜----”汽车一下子蹿出好几米停下了。
汤红光把头探出车外大声说道:“杨经理,车还能开!只是玻璃全碎了,轮胎也有剐蹭的地方,这样开二十多公里,可要受罪了!”
我安慰司机汤红光说:“小汤啊,咱们这么大的翻车车祸,不但人没受伤,车竟然还能开,这是多大的幸运呀!咱俩的命也太大了!天冷点儿不怕,不就是二十多公里嘛,咬咬牙就到了!开车!咱们要是在这儿挨冻下去,那可就更受罪了!”
由于天上下着米粒似的冰雪,夜色笼罩着大地一片白蒙蒙。我们的车灯被撞碎了,但灯泡还能亮。只是因为车灯的玻璃碎成了玻璃花,使灯光照射在路面上很分散,显得很昏暗。两侧的门玻璃,和前边的当风玻璃都碎了,汽车只要一开动,飕飕的冷风一会儿就把身上吹得透心的凉。因为对冷没有防备,我和司机穿的仅仅是羊毛衫和深秋穿的绒裤。穿着单薄的全身,被冬天的冷风一吹,感觉全身衣服就像纸一样的单薄。车速只能开到二十迈,而且,我们每开几公里,就得停下车,快步原地跺脚或者小跑。把身上跑热了就赶紧上车,开几公里后再如法炮制。这样上车下车折腾了四次,好不容易赶在新乡的厂子上班前,把车开进了厂区。我们当时那种惨状啊,就别说有多么狼狈不堪啦!
当新乡描摹字板厂家的几个厂领导听了我们的遭遇后,都表示十分惊奇和同情。他们见我和司机的脸,已经被风雪冻得发青,就急忙吩咐厂职工食堂,首先给我们做了两碗姜汤,而后又给我俩做一顿热热乎乎的饭菜。
快要六十岁的老厂长,很心疼地抓住我的手真诚地说道:“杨经理啊,看着你俩,真是感觉又心疼又感到万幸。你说大半夜的,要是真伤着,就是冻也得冻死你俩呀!看看,车都摔成这个样啦,你们俩身上竟然没有伤。福大命大造化大呀!不是我信迷信,杨经理,你一定是个大好人,否则,上天不会这么舍不得伤害你。啥也别说啦,你俩快到我厂宾馆休息一下。今天啥业务也不谈。你的车,我安排给你修理,而且不管我们的合作成不成,我都不收你的修车费用!你们先睡一觉。睡醒后,你今天值得一醉方休。 我们几个厂领导陪你们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从接触过新乡这位老厂长后,有人再在我面前说河南人不守诚信或说“河南人骗子多”,我就极为反感,并且毫不客气的痛加驳斥:“坏人和骗子,不是河南的特产,全国哪儿都有。社会上还是好人占多数,河南也一样!”这是我遇到有人对河南人不恭时常说的一句话。
作者简介:杨延斌,笔名水务,1990年加入北大荒作家协会,现为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麒麟读书会副会长,麒麟读书会作家联盟副主席。作品多次获省级以上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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