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淡淡一笑,拿过望远镜侦查身后,辽阔的荒漠远际,看不到任何移动的小点,我想夯特武装应该变更了巡逻状态,不得不放弃追击我和杜莫,竭力抵抗跨区突袭的坦克车。

“让那帮家伙慢慢打去吧,咱们总算可以安心赶几天路了。”杜莫端起狙击步槍,一边仔细侦查前方的草原带,一边把握十足的说。

“嗯,咱们运气不错,至少不用暴露在荒漠上担心铁甲车。”收回望远镜,我和杜莫继续向前奔跑,早一点潜入浓密獠长的草植,就多增加一分安全。

又跑了十多分钟,脚下的沙地开始加厚变一硬,我知道自己的双脚已经踩在蕴含生命的土壤之上,四周密密麻麻的矮丛,多是清一色的大犀角,大大小小全部展伸着长满刺刺的肉一茎一,仿佛要警告我俩别踏到它们,否则必使人破皮流血。

我和杜莫又朝前跑了一会儿,各自蹲到一棵低矮的合一欢 树下,急速翻解背包一皮,更换身上的伪装。拔一出锋利的匕首,我起身从树冠上砍些树枝,快速编挂在丛林伪装网。

一旁的杜莫,再次把自己伪装得像只翠绿胖豪猪,他嬉笑着脸蛋,满嘴白牙绽得突出。“嘿嘿,追马先生您看我,是不是很像一颗猴面包一皮树。”

我抬眼斜瞅了一下,见他伪装的并无遗漏,便没搭理这个嬉皮的家伙。他自顾嘿嘿痴笑,左右转了两圈,仿佛要找一洼积水做镜,好奇地对照一番。

“您看周围,还多是些黄土,咱们现在就更换伪装,是不是有点过早。”杜莫没有找到水洼,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不早,天亮之后,你我会彻底走进草原,那时再更换伪装,怕是要吃槍子儿。”杜莫听完嘿嘿一笑,又准备朝前迈进。

“你跑得这么奋进,想着急喂狮子吗?”我冷冷说了一句,站起身来弓背掂掂身上的装备,使挎带尽量舒适些。杜莫瞪圆了眼睛发怔,以为我察觉到前方有猛兽。

“你跟在我身后跑。”杜莫意识到空惊一场,腼腆笑了笑,点头表示明白。“虽然我们现在抱了槍,但奔跑进草原后,还得尽量避开那些袭击行人的猛兽,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开槍,真若惊起一片飞鸟,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可能的。”说完,我略略前倾一下一身一子,朝继续前进的方向展望了一眼。

东面的夜空渐渐淡去,我和杜莫在浅薄的草地上弹跳奔跑,防止双脚给草一茎一羁绊摔倒。“咕呜,咕呜……”几只被吓醒得草原绿鸠,拍打着翅膀飞向远处的树枝。

杜莫跟在后面奔跑了三公里,忽然气喘吁吁地说:“追马先生,我有点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再赶路吧。”听到杜莫说饿,我的胃部咕噜响了一下,这才记起被坦克车吓醒后,一路狂奔到这里未曾充分进食,那根果腹的香蕉,早给急速奔跑的有氧运动榨干吸净。

“好吧,跑到前面那片树木较为集中的地方,咱们就坐下来进餐,而且,你还可以睡上几个小时。”杜莫听完大为高兴,但朝我所指的方向望去,不觉有点泄气。

“这么远啊,那不得跑到天亮吗?”我听完淡淡一笑,继续提高跑速度。“趁着天凉得多跑一会儿,你我可不是太陽能赛车,顶着烈日赶路太消耗体能,背包一皮里的食物和淡水已经不多。”

杜莫听完哦了一声,不再抱怨我行进中的苛刻要求。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我和杜莫终于奔到那片茂盛的大树脚下,四周全是葱葱郁郁的青草,假使再有装甲车经过,我俩只需往地上一趴,没入植物的海洋隐蔽。

“哎唉!还剩最后一袋,吃完这些,我杜莫就可怜喽!”杜莫将腊肠拎高到眼前,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还有几包一皮饼干吗,这会儿离真正的饥饿还远着呢,留点情绪到那会儿再抱怨吧。”

我冷冷说完,撕一开手里的长筒饼干,开始填进嘴巴咀嚼。“我发现啊,这有钱没处花也挺折磨人,靴子里的欧元若是能变成几包一皮腊肠该多好,真不愿意吃这些不压胃的小饼干。”

杜莫每次吃腊肠,都像进行一场仪式,他总得先找个合适的位置,仰靠着背包一皮躺下来,把一腿粗腿翘到另一只膝盖上,等到完全放松下来,才举着油晃晃的腊肠到嘴边,先伸出舌头一舔一几下,再用黑亮的鼻头使劲嗅吸,接着便对准腊肠猛咬一大口,满脸无穷回味地咀嚼起来,二郎腿竟还配合嚼动颤悠。

我吃了几片饼干,又拿起望远镜子朝四周侦查,防止食物的味道引来危险的动物。“在马达加斯加的贝鲁酒店时,附近多得是卖腊肠的商店,可惜你魂儿都给美色勾了去,这会儿坐在草地上知道惆怅了。哼,你这幅德行!”

一边挖苦杜莫的抱怨,一边把望远镜放在了背包一皮上面。“嘿嘿,我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话刚一说完,他又长声叹了一口气说:“唉呀!现在想想,真怀念那会儿的时光!”这家伙一脸嬉皮,两条耸一动的粗眉毛间,泛起无限陶醉的快意。

我没再搭理他,再次拔一出寒光闪闪的匕首,站到树下削砍枝条,然后把它们插在身一体和行李四周,围成一圈绿色屏障,提防远处的了望。

“吃完先别睡,你也照我的样子,给自己围出一个伪装圈,不然中了子弹,这辈子别想美事。还有,吃完把食物残渣埋一进土壤,防止气味扩散。”我冷冷说完,拿出一块绿色背心盖在脸上,开始抱着阿卡步槍睡觉。”

杜莫吃完最后一根腊肠,又把那只油光光的包一皮装袋翻过来一舔一了半天,才慢悠悠在地上挖坑。“亲一爱一的腊肠,我下一顿该吃素食了,再见。”

这个肥壮的黑科多兽,一边没一精一打采地掩埋土坑,一边自言自语地啰嗦着。

一切整理完毕,杜莫开始抱着阿卡步槍执勤,在我睡醒之前,他必须时刻注意周遭,这会儿若有猛兽或着毒虫靠近,不比遭遇坦克车好到哪儿去。

睡了三个小时,我从沉乏的梦中睁开眼睛,杜莫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怀抱着步槍不断耷一拉下脑袋又抬起,他已经困到了极限。“嘘,嘘嘘。”我对他小声示意了一下,他举起已是满头大汗的黑脸蛋,努力上挑着黑亮的眼皮,朝我瞄了一下之后,完全后仰躺在了包一皮裹上,不到半分钟,呼一呼的鼾声雷动。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才觉嗓子干得近乎冒烟,忙拉过背包一皮,拿出半瓶清水润润了喉咙。一颗炽芒四射的大太陽,高高悬吊在头顶,周围的植物,全部耷一拉下来叶子,仿佛躲进休眠才能避开这燥一热 。

胸口衣襟已经湿一透,裤子也黏一糊糊地裹贴在肉皮上,再次举起望远镜了望四周时,看不到任何一只草禽飞过,远处融融翻滚的热气一浪一,像海潮般在草稍上鼓荡。

润过的喉咙没过一小会儿,又给吸一入的干燥空气蒸发殆尽,我只得再拿水瓶,仰脖啐了一小口。眼前的情况有些焦心,如果前面不能出现一条小河,我和杜莫背包一皮里的几小瓶淡水,灌进胃里不消一刻钟,就得从皮肤的毛孔里全部汗流而出。

想到这里,我慢慢站起身一子,试着爬上近前的一棵高树,看看在我和杜莫的淡水耗光之前,能否走运地遇到一条河流。我把匕首刀背咬在嘴里,抱住大树开始往上攀爬,只爬到半高,但见一条颜色醒目的大毛虫横在树皮上。

它黄色脊背上竖着几根金亮的毛毛,脑袋前端有两只倒牛角似的黑牙,虽然以前没见过这种虫子,但从其醒目的色泽推断多半有毒。

看着眼前反胃的大毛虫,我两臂胳膊不觉泛起鸡皮,在东南亚的丛林时,倒也见过不少怪异昆虫,但第一次踏入真正的非洲草原,偶尔见到一只个头如此粗一大的毛虫,心里不免疑忌。

双一腿用力夹一紧树干,腾出一条胳膊,抓下嘴里咬着的匕首,缓缓朝这条蜡烛般粗一长的毛虫按去。这条刺茸茸的家伙,并无躲避之意,给匕首轻轻压住头部后,嗖地一下被拨飞出去,摔进浓密的草地不见了踪影。

我收回匕首,继续往树冠顶上攀爬,没有再看到类似恶心的东西,才放心踩蹲在一根并不是太粗的树枝上,摇摇晃晃地朝远处了望。

前面依旧是茫茫草海,那些长在草原上的歪曲树木,由于领土宽阔,彼此挨得并不是很近,即有几分树林的特征,又不免太过稀疏。

几头高大的棕点长颈鹿,正悠闲地围在一棵树下进餐,再远一点,便可看到无数角马和羚羊,我知道,这些景象说明我们离狮子和猎豹不远了。

附近应该有河流,不然这些动物不会如此密集地聚拢在这片区域,但我和杜莫都没有它们那种可以嗅出一水源方向的鼻子,所以,如果直线跑下去,而河流却竖一立在我俩的左侧或右侧,那跟奔跑在荒漠没什么两样。人到了这种境地,能多些运气再好不过。

杜莫并没睡多久,不到两个小时,他便给浑身冒出的热汗泡醒了。这家伙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拉开包一皮裹找水喝。

“杜莫,我们得快些赶路,而且要寻找水迹,不然天色暗下后,视野更难发现河流,野兽的攻击距离同样会拉近。”我从树下跳下来,一边整理背包一皮,一边对摇晃着大脑袋发蒙的杜莫说。

“我的天啊,隔了这么多年再回到非洲,抗热的韧一性一一点都没有了,就连打个盹儿也像躺在热锅上似的。咱们赶紧走,什么时候遇到小河,我非得躺在清凉的河水里睡它一觉。”

杜莫用胳膊揩掉额头淋一漓的汗珠,边收拾行囊边愤恨地说。“前面有很多角马和羚羊,你能辨认哪个方向可能有水源吗?小地图上的一精一密度已经不够用,上面关于这片区域,毫无河流标示。”

我也擦一把额头的汗水,希望杜莫这个非洲长大的家伙能有点喜人的办法。“狮子和猎豹多会固守在水边,等那些食草动物焦渴难耐壮着胆子过去饮水时捕杀。咱们有槍,这片草原上的淡水,咱们见一片霸占一片,看它们哪只敢不让步,再不让我痛快痛快,一律子弹伺候。”

杜莫有点暴躁,他对这种干燥闷热的环境气恼透顶,想来他背包一皮里的淡水已接近赤字。“我问你哪里有水?没问你哪里有狮子和猎豹。”

我脸色陰沉地望着杜莫,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忙赔笑地说:“发泄一下情绪,追马先生别介意,嘿嘿嘿,咱们边走边找吧!”

杜莫说完,端起狙击步槍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前面,他仿佛要寻找狮子群落,冲上去一槍把它们全部吓跑,然受乐滋滋地享用狮子固守的淡水。

“你别走那么靠前,狮子的潜伏猎杀不容小觑,你这样昏头昏脑地往前走,就算抱着一颗导弹,照样有被咬伤丧命的可能。”我刚才的脸色可能吓到了杜莫,听到我语气和缓地提醒他,这才慢慢绕到我身后跟紧。

越往前走,地上的草丛越密越高,渐渐的下面开始绊腿,大片草稍可以够到我和杜莫的腰肋。

“追马先生,这样走下去我心里没谱啊!大半截身一子完全沉进青草看不见,底下真有条大蟒或者匍匐过来一头猛兽,咱俩的脚丫子一口就得给咬了去。”

杜莫脸色慌张,眼珠不住朝左右巡视,他的顾忌我自然清楚,可我俩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去,即使往一侧偏斜着走,这片弥盖大地的莽草,依旧深得吓人,一点也看不到脚底下会踩上什么危险的东西。

我和杜莫端起步槍,小心且谨慎地朝前面的深草中挪动,植草被焦陽烤的打蔫,散发着浓烈味道,直往人的呼吸里塞。嗓子眼里,仿佛真有片干草叶,倒刮在气管壁下不去也咳不出。

这种无法言语的难受,令我和杜莫各自的心里不免悚怕发毛。“唉咳咳……”杜莫抱着步槍,在一侧越走越慢,非洲烈日格外照射着他的黑脸膛,一逼一得他不由咧嘴龇出白牙。

“你别一惊一乍,集中注意力往前走。”我低声责备杜莫,他满头大汗地扭过脸,哆哆嗦嗦地说:“两条腿不听使唤,一个劲儿打颤。”我也热得难受,肺里像给一一团一棉花堵住。

从杜莫的肩膀,不难看出他两条没入草丛下的胖腿正哆嗦抖动,浓密的草稍,已经在我俩的胸前晃动。“你有好几支槍,刚才不是吵着要去打狮子屁一股吗?”杜莫是真的害怕了,我一味的敦促未必奏效,只得换一种方式使他陪我走下去。

“您快饶了我吧,它们不藏在草丛底下咬我屁一股,已是万分感谢上帝。”杜莫这会儿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大话,即使抱了槍械,随便闯入兽王的领域也会付出代价。但他这会儿顾不得难为情,湿一淋一淋的黝一黑额头,愁得鼓出一个大疙瘩。

“追马先生,咱们还是退回到树林,择路绕行吧,这种走法太渗人了。”杜莫最终被眼前的草原吓住了脚步,他抱着阿卡步槍,固执地站在了原地。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心里也打起几丝退堂鼓,这片荒茂的草原,几乎望不到边际,每往前迈一步,就感觉自己淹没的深一些,仿佛快要被吞掉。

“杜莫,你冷静一下,咱们这会儿没得选择,身后是漫漫荒漠,抛开那些铁甲车不说,往回走必会渴死在沙地上。你看这苍莽的草海,如果横向一侧绕行,与其接触的面积会更大,不仅耽误时间,更会增加危险系数。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才有可能最快穿越,甚至遇到水源。”

我一番缓和的话语,安一抚了杜莫惊慌的心绪,他低眉沉思了会儿,抬起略略平定的脸,朝烈日瞅了一下,霎时给光芒刺激得缩脖,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后才说话。

“追马先生,我若是被狮子、猎豹咬成重伤,或者给毒蛇蜇中,您可要痛快的送我一程,在这种鬼地方,横竖都是死,不如痛快点。杰森约迪这个混蛋,这会儿一定端着凉爽啤酒畅饮,不住啧啧嘴巴……”

杜莫满脸哀怨,仿佛在为即将遭受的不幸演练临终遗言,他嘟起黑厚的嘴唇,絮絮叨叨的遗言最后全变成漫骂杰森约迪。

“你想不想活着走出去?”我打断了怨气十足的杜莫,他这会儿并不是在矫情,因为我心里也怕,怕自己出了意外,所以羁绊就此无奈地折断。

“想,恨不得憋出翅膀飞起来呢!”杜莫瞪圆了野牛一般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我说。“那你就闭住嘴巴,提高警惕往前走,如果感到脚下湿一软,要立即停步,并及时告之我。”

杜莫点了点,开始集中一精一力,与我配合着往前迈进,我们遇到的情形还不算太坏,至少这会儿没有风,不然齐胸高的草稍来回晃动,真匍匐过来一头或者几头猛兽,想及早察觉都困难。

四周的环境出奇燥一热 ,哪怕一张脸盆大的水洼,都可能伏守着掠食的动物,我最担心的是那些类似蟒、鳄之类的爬行动物,它们在这种环境里偷袭猎物,具有极大优势。

“这会儿虽然酷热,比起晚上黑灯瞎火好很多,至少提心吊胆的同时,还能耳目并用。”杜莫瞪着大圆眼,一脸严肃地跟我走出了很远,他那副紧张的表情,和在先前的草地上伏击卡车时判若两人,这家伙小时候一定给非洲草原上的什么东西伤到过。

“嗯,追马先生提高警惕,咱们还没走出草原。”杜莫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轻而长地舒了口气,继续端持着步槍朝前走。

“我的一妈一呀……”杜莫忽然发出惊呼,我急速侧身面向他,槍口同时对准了他前面高高的草丛。

“吓死我了,踩碎了一窝鸟蛋。”杜莫惊惧的表情释然,塌着眼皮深喘了一口气,重新抱稳了步槍迈起脚。

我用右脚脚尖钻捻了几下土壤,未感到丝毫潮软,这才放了心,排除杜莫踩碎的是鳄鱼蛋。

“追马先生,我胸口可憋闷,恨不能对着四周打几槍,一方面给自己壮壮胆子,万一四周真潜伏着什么东西,也容易给子弹崩死。”

杜莫的话听得我不以为然,我一边摸索着朝前走,一边低沉地告诫:“别再异想天开,真若一胡一乱开槍,不仅吓不跑野兽,反而刺激它们注意这里,吸引真实的危险。”

一股混杂着草根的淤泥味道,似有似无地钻入我的鼻腔,杜莫也闻到了这种气味,那张挂满汗珠的黑脸蛋顷刻泛起笑意。

“水,前面有水。”杜莫兴奋起来,朝我小声呼喊,我并没有看他,抬起右手向他示意别出声,然后端稳了步槍试探一性一地往前。

淤泥的味道越来越浓烈,面颊能微微感到扑来的气息中略带些许微凉,脚下的土壤也逐渐绵一软潮一湿。杜莫见我拔一出了手槍,预防突然窜到近身的猛兽,不方便被较长的步槍打到,所以,也跟着拔一出短小武器。

阿卡步槍的槍管,拨一开最后一层青草屏障,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细长明镜的小河,犹如一洼湖水般宁静,几只曲弯脖子的红鹳,正在对岸清洗羽毛。它们异常谨慎,我和杜莫尚在草丛后面的身影,已经吓得它们振翅奔飞。

“叽咕呃,叽咕呃……”杜莫听到鸟叫,嘿嘿傻乐起来。“瞧,火烈鸟,您看那赤色羽毛,就跟烤熟的肉一样。”我仰脸注视着飞鸟的动向,见它们扑向了河水右侧,忙掏出怀里潮乎乎的地图看了看,转而对杜莫说。

“这条可能是朱巴河的支流,咱们沿着河岸往东走,如果真能看到朱巴河的主流,说不定会见到渔船,若能乘搭着往河流上游走,无论到达吉利卜还是比洛,比现在要好几十倍,而且可以补给一些食物。”

我俩急切地蹲下一身一子,捧喝几口清水,又清洗掉脸上的汗污,身一体内外无比舒畅。

捡起喝水时放在地上的步槍,我对玩命往自己脖子里撩泼河水的杜莫催促到。

“我可不想在这种遍地狮、豹的地方打野味充饥,没准自己刚吃饱就喂了吸引来的猛兽。”说完,我径自踩着湿一软草岸往东走去。

杜莫听我说可能会坐到渔船往北走,再不受这种奔劳之苦,黑亮的脸蛋顿时鼓一胀,笑得白牙直反光。“追马先生,等等我,到了前面水深处,咱们下去游一会儿如何?”

我抱一紧步槍,双一腿加紧赶路,这个肥壮的科多兽杜莫,刚喝上几口清水缓过气息,又要开始啰嗦。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真若看到几条鳄鱼脊背,再让他与我一起泅水渡河,怕又吓得双一腿打颤。

沿着细长的河岸,我和杜莫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尽管皮靴上沾满了污泥,但暑气却缓解不少,此时也不必再为饮水忧心。

前面越走越宽阔,许多大小不一的鸟儿,不断往返于草丛与河水之间,它们贴近水面低飞,时而猛得一下扑扎,尖利的爪子便掐住一条手指粗的小鱼,兴匆匆地飞回草丛,大概在为看护一卵一蛋的母鸟喂食。

几条长鞭似的花蛇,从对岸甩着S波纹游过来,见我和杜莫体积庞大,无法入口消化,才悻悻绕到一旁,灰溜溜钻进草丛去偷吃鸟蛋。

“追马先生,咱们幸亏没绕着走,不然的话,与河流平行前进就算到了天黑,也遇不到水源,等两人渴死了,上帝告诉咱们,河流就在身旁的草丛后面,您说得有多尴尬!哈哈……”

杜莫又要打开话匣子,此刻沿着河岸跑不起来,他的嘴巴倒是有了喘息闲聊的机会。“上帝不会使人尴尬,除非你先令他尴尬。”

“嘿嘿,您说咱们能看到渔船吗?”杜莫向前奔进几步,靠在我凸鼓的背包一皮后面问。“等到了朱巴河边,自然就知道,上船之前,你最好还是谨慎着点,不然上帝真会使你尴尬。”

两人不再说话,再度集中一精一力往前奔走,看着前面的水域越来越宽,我心里说不出的敞亮,根据小地图上的描绘显示,附近唯一能出现的大河只能是朱巴河。

沿草地与河水间的岸边行走,行程并非一路畅通,幸亏我俩途中小心,仔细辨认着泥湿路面迈进,虽然眼球累得膨一胀发酸,还是险些踩进非洲鳄鱼伪装在岸边的嘴巴里。

杜莫谈起了他在布隆迪的家乡,说那里离鲁慈慈河很近,附近曾出现过身长六米的非洲大鳄,它的体积比当地人见过的任何一只淡水鳄都要大三倍。

更令人恐惧的是,这条鳄鱼已经跃出了其它鳄鱼的食物链,专门以行动不快、容易扑咬到的哺一乳一动物为食。

每年发一情时节,这条凶悍的大家伙都会来河岸猎捕人类,许多在岸边玩耍的小孩儿,甚至乘小船捕鱼的渔民,都已成了它的腹中鬼。

听完这些,我心里不免有些生畏,东南亚沿海地区的咸水鳄,最大可达十米,体重一顿以上,这些传闻我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

但在荒岛寻觅兽肉时,我曾亲身一体验,仅那条四米多长的霸鳄,就险些要了我的一性一命。

此刻,身一体左侧是浓密的草丛,右侧是幽幽河水,左右都看不穿里面,若真窜出一只体型巨大且行动敏捷的鳄鱼,我和杜莫一时半会儿很难闪避。

目前为止,杜莫的步槍教训了几只,凡是那些身长已达两米多的淡水鳄鱼,拦在路上不肯让步,每条尾巴上都挨了步槍子弹,疼得翻爬进水中沉了底。

我提醒过杜莫,不要使任何一只动物被打死后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那样会招致更多危险。这些尾巴尝尽苦头的淡水鳄鱼,回到河中之后,会向四周的同伴发出预警讯号,促使区域内的其它鳄鱼主动避开我俩。

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和杜莫终于走到支流的注水口,一条泛动着金色波纹的辽阔大河,透出依稀的树木枝叶,已完全横在了眼前。

杜莫欢欣鼓舞的跑到岸边,迫不及待想看到一条经过的渔船。

“追马先生,这会儿看来不会再遭遇猛兽了,您帮我掩护着点,我爬上那棵大树眺望一下,看看有没有朝上游来的渔船。”

杜莫眼中翻一动着喜悦,把背包一皮和步槍丢在地上,朝朱巴河左岸一棵高大但却像手掌般斜伸出的大树跑去。

我从树林后面侦查了河面及对岸,并未看到任何武装人员,黄昏的金色光芒,把世界铺盖成了幽幽暗一红,肥胖的杜莫已经抱在歪树上,双一腿夹一紧树干使劲儿翘首。

“哈,哈哈,哈哈哈……”趴在树上的杜莫,一边用右手平顶眉毛摇晃大脑袋,一边喜出望外地大笑。

我猜他可能真的看到了渔船,忙侧过脸去向右张望,昏光弥漫的河面上,依旧波光闪闪,看不到丝毫柳叶般大小的船影。

“我看到了,追马先生,真的有渔船过来呢。”杜莫一边兴奋地大喊,一边从树上跳了下来。等了十多分钟,东边的河面尽头,真的浮现出一点迎着夕陽的黑斑,悠悠朝上游划来。

“这是什么船?半天也行进不了百米。”我收回望远镜,递给站在身后露着一嘴白牙的杜莫,他高兴地接过并了望那只小船。

“非洲村落里的渔船,您想啊,他们哪买得起那种带马达的船,多是找根较粗的大树,劈开后挖空了里面,说白了就是长条木盆,作为水面小型的承载工具。”

我蹲在背包一皮一旁,开始给步槍填补子弹,杜莫踮着脚,一直用望远镜瞧那一尾小船的靠近。

“杜莫,若是小船坐不下咱俩,你就想法子把他们骗靠岸,趁其不备抢了他们的渔船,当然,不能白拿别人的生活资料,塞十欧元进他们的口袋。记住一点,没必要的话,不要伤害他们。”

我一边整理着包一皮裹等船,一边对望着远处嘿嘿傻笑的杜莫说。“嗯,知道了,遇到您这样的好人,他们真是走运。”又过了一会儿,那尾小木船划得更近了一些。

“呀呵!一群小屁孩儿,一巴掌掴倒一个。”杜莫龇着白牙,嘿嘿笑道。“若觉得自己活力四射,去找块头相同的人掴,比如铁面魔人,别对着一群饿得站不稳、跑不动的孩子自大。”我淡淡说完,拉紧背包一皮封口站起身。

“嘿嘿,瞧您,我就是嘴上过把瘾,随便说说。”我拿过杜莫手里的望远镜,望向那尾逐渐靠过来的小船。木船看上去有八九米长,前端尖尖后端平宽,想必是伐倒了一棵很高很粗的树木而凿成。

一个黑得发亮的小女孩儿,呆呆坐在木船后端的横木上,她不过十岁模样,长了一双亚洲人的黑眼珠,看上去很漂亮。

另外三个是黝一黑的男孩儿,其中两个约摸十三四岁,最小的一个男孩不过七八岁,屁一股坐在木船底部,仰靠着小女孩儿垂下的双一腿。

看样子,这很像一家四口,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一件红色挎带背心,穿在了小女儿身上,两条搭在瘦骨肩膀上的挎带,已磨损出些许小一洞一眼,开始打卷外翻,背心的肚腩部位,也睁着几个露出黑色皮肤的稍大洞一眼。即使这般破旧,总算把黑亮的小女孩包一皮裹了一下。

那两个稍大点的黝一黑男孩儿,各穿一件热带常见的短小裤衩,防止蛋一蛋划伤或给蚊虫叮咬,他俩腆着鼓圆小肚儿,站在木船中间,细细的双臂在不停摆一动。

“哎嗨……,小孩儿,过来过来,我这有好吃的东西。”经过的小船靠得更近了,杜莫从河岸的树林后面跨出,左手高举着一包一皮饼干,不住向木船挥舞。

我依然躲在树后,用望远镜注视着他们。“小孩儿,过来,我这里有好吃的食物,过来吧!”杜莫用索马里语大声喊叫,内心的兴奋难以抑制。

船上几个黑人孩儿,一齐朝我俩的岸边瞅来,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计,向手舞足蹈的杜莫望了半天,两个稍大一点的黑人男孩,终于抱起木浆,像杜莫缓缓靠近。

我依旧躲藏在树枝后面,生怕这群孩子被杜莫吓跑,那样我俩真的趴在河边的大树上喂一夜 蚊子。

木船越靠越近,杜莫仍挥动着手里的一包一皮饼干,他站在岸边急得来回踱步,恨不能一下伸手拉过小船坐上去。

快到岸边时,两个稍大点的黑人小男孩儿,使劲儿把木浆摇了几下,木船借助惯一性一继续向岸靠近,而他俩却同时弯下腰,每人捡起一把阿卡步槍,笑嘻嘻地对准了杜莫。

杜莫登时一哆嗦,站在水边一动不敢再动,仿佛突然中了咒语,变成一尊高举饼干的石像。他知道,假如转身跑回树林,后背势必钻出几个肉一洞,当场毙命。

所以,他只能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祈祷上帝,希望这几个孩子是出于防卫,不是意图槍杀杜莫抢夺物品。

我心下一惊,忙从身后的背包一皮上抓过狙击步槍,“咔嚓”拉动一下槍栓,准线对准在一个男孩儿的小黑脑袋上。

只要他俩敢把阿卡步槍再略略端高一些,使眼睛和槍膛准星持平,我会毫不犹豫地打翻两个小孩儿的头盖骨。

木船上面并未开槍,那两个抱着步槍靠来的男孩,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露出的雪白牙齿和杜莫一样,在此时黄昏中更显刺眼。

木船笃得一声,尖尖的前端从水面一捅一到岸上,虽然背对着杜莫,但料想他已吓得一身冷汗,为了避免惨剧发生,他得更加积极主动地展现出友好。

为防两个男孩对杜莫的行为产生误解而开槍,他把那包一皮长筒饼干用双手高举过头顶撕一开,然后捏出几片给这几个孩子看。

“来来来,来来来,一人一片,尝尝!尝尝!巧克力味道,啊!甜着呢!”

四个黑人小孩儿,都从木船上走下来,趟着岸边浅浅的泥水围拢向杜莫。

“好吃不?再来一片如何?嘿嘿嘿……,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常在河里捕鱼,那会儿别说吃到这东西,就连饼干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唉!你们真够幸运。”

见这几个孩子并无敌意,杜莫黑亮的脸蛋鼓得老高,五口森森白牙浮动在黄昏的河岸。“来来来,每人再给两片,慢慢地嚼,细细品尝。”

这个肥壮的科多兽,嬉皮笑脸地站在岸边,像在抓着食物喂一群饥饿的小雏鸡。四个黑人小孩儿,再次接过饼干,彼此高兴地看了一眼,又笑眯眯地吃起来。

杜莫见时机成熟,忙把手里剩的半包一皮饼干大大方方地塞一进最大一个男孩儿手里。

“我想渡河到对岸去,你们能用木船送我一程吗?天黑若过不了河,晚上睡大树都给花豹咬屁一股呢!”杜莫打趣地说完,把几个只顾贪吃饼干的孩子逗得咯咯发笑。

那个穿红挎带背心的黑亮小女孩,不断踮起脚尖,到大男孩手里捏饼干吃,看得出来,她饿坏了。即使这样,她还不忘分一片给最小最矮的男孩儿吃。

“几位小哥儿、小姐儿,给个面子呗!送杜莫一程好不?”滑稽的杜莫很会逗小孩儿开心,不消一会儿功夫,他就与四个孩子处的格外融洽。

四个黑黑的渔民小孩,都笑眯眯点头示意,很愿意帮助杜莫渡河。我心里清楚,这个肥壮的科多兽又在扯谎,糊弄这几个孩子,就像前几天傍晚,在窝棚村落骗我一样。

杜莫又跟几个小孩儿嬉笑了一会儿,然后扭过脸向我呼喊。“追马先生,出来吧,这群小屁孩儿同意咱们乘船了。”听到杜莫把握十足的语气,我才挎起狙击步槍,背着自己的行李从树林后面走出来。

这几个孩子见到我,霎时表现出吃惊,他们或许第一次看到黄皮肤的人种,在这群未经世事的孩子眼里,除了黑色肌肤,其它肤色一定令他们的视觉难以承受,甚至觉得浅色皮肤好丑,有点畏厌之情。

我目光柔和地走向他们,那两个抱槍吃饼干的男孩儿,见我挎着长长布包一皮,后背一个鼓鼓囊囊地行李包一皮,稍稍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不知道,我屁一股后兜还挂着一把FN57手槍,一旦令我觉察到敌意,会在眨眼的瞬间拔一出短手武器击毙他们,几双诧异的眼神,如念动般一闪,纷纷对我抱以天真的微笑。

我虽然不懂索马里语,这群土著一般的孩子也不懂英文,至少我眯起甜甜的微笑可以展示友好。

走到几个小黑孩儿近前,他们都不觉后退几步,那个年纪最小的男孩儿,躲到姐姐的身后,向我侧出一双炯亮的眼睛。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把右手握着的一包一皮未拆封的长筒饼干递到小女孩儿脸前,她仰起瘦削的黑脸蛋,两片微张的嘴唇露出下部肉红的牙床 。

三个小男孩儿的眼睛一亮,齐刷刷望向小女孩儿,期待她快些接过这包一皮香甜的食物。

黑人小姑娘仿佛在这些目光中萌生了使命感,两颗洁白的门牙咬着粉色舌一尖一笑,羞赧地接过饼干。

三个小男孩儿立刻把女孩接过饼干的手围拢起来,彼此迫不及待地准备分吃。

杜莫一手挎步槍,一手拖着行李包一皮,从树林后面跑了过来。

“嘿嘿,咱们快些渡河吧,你们到船上吃,天色就快黑了。”四个黑黝黝的小家伙,稀里哗啦踏进浅水,纷纷跳上了木船。

这尾木船比我在望远镜中看到的要大,我和杜莫把两个背包一皮放在船中间,彼此均匀地坐开,小女孩儿和最小的男孩儿各自坐在我和杜莫的腿上,我俩一人一支木浆,朝朱巴河中央划去。

船吃水很深,河面与船舷不足二十公分,杜莫长舒一口气,得意向我耸了一下脑袋,哼唱起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部落小曲儿。

两个大点的黑人男孩儿,蹲在行李左右,他们这会儿,手里还剩半包一皮儿饼干,互相看着对方嚼动的嘴巴发笑,一味的开心让他们忘记了提防,渔船上两支磨得发亮的阿卡步槍,已经暴露地搁置在了船舷底下。

如果这时,我想拿回那半包一皮饼干,只需伸出两张粗糙大手,掐住小哥儿俩枯瘦的脖颈,向着舷外一轮,他们就得飞出二三十米,浮在水面呜哩哇啦乱叫。

即便不拉过他们船上的阿卡步槍对其扫射一番,鳄鱼也会寻着波动很快泅来,把他们几个消化掉。

如此一来,也能减轻船的负担,加快航行速度,但他们只是些天真烂漫的孩儿,和我以及杜莫小时候一样。

“河对岸是不是比洛城?我到那里之后还会回来,下次带更多的饼干分给你们吃。”杜莫假装认真地说。

四个孩子都睁大惊愕的眼睛,纷纷望向杜莫,小女孩儿急忙摆手,告诉他要去的地方不在对岸,而是在上游。

杜莫顿时装出满脸失望,几乎快要流一出眼泪,以此博得几个小黑孩儿的同情心。我心里不由得冷冷一哼,这家伙对几个孩儿撒谎都弄得这么做作。

两个蹲在木船中间的黑人小男孩儿开始收网,他们的木船后面,拖着一条五十米长的粘网,网的末端拴在一块浮木上,那些成一人 手指般大小的鱼儿,成群结队游到河面时,看不到这种丝线纤细,网眼浓密的捕网,只要撞到上面,腹部鱼鳍便挂在网上,好比汽车冲进了窄一胡一同儿,挤在里面倒不出来,也冲不过去。

年纪最小的男孩儿和女孩儿,帮助两个缓缓收网的哥哥摘下网上挂住的小鱼,高兴地放进草篓。“哇塞!你们伙食也不错嘛!”杜莫看到活蹦乱跳的白磷小鱼,更加高兴地说。

女孩告诉我们,他们捕鱼不是自己吃,三天之后捕满了两个草篓,便拿到比洛城出一售,换些生活必须品回家,或者换些更能抗饿的食物回去。

“那咱们不正好去比洛城吗?”杜莫兴奋地问女孩,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看两个年长的哥哥,顿了半天才说,上游的鱼太少,草篓装不满鱼,去了比洛城也换不到钱。

杜莫把女孩的话翻译给我听,我嘴角儿立刻泛起一丝笑意。“你告诉他们,径直送我们到比洛城,我包一皮里还有很多饼干,路上可以继续分给他们吃。并且,到了比洛城,他们不需要靠卖鱼换钱,想买什么生活必须品,你我帮她支付。”

四个黑人小孩儿听完杜莫的话,彼此瞪着既兴奋又有些疑惑的眼睛。我没有说话,继续用力划着木浆,希望趁着夜色安全赶路,早点到达比洛城。

“你们卖掉两个草篓的小鱼儿能获得多少钱?”杜莫见几个小孩儿犹豫不决,忙笼络他们的心思。年纪最大的黑人小男孩儿,憋着脑门寻思了片刻,告诉杜莫说,至少换到100个先令。

杜莫听完哈哈大笑,脱掉一只皮靴拽出了那卷绿油油的欧元。“呶!看看,这是什么,没见过吧,我告诉你们,这一张绿钞票可兑换五百万先令,我有这么多钱,你们有什么好担心。”

几个孩子并未见过欧洲货币,所以,他们对此并不敏一感,只是童心里充斥着一些好奇与向往,纷纷露出雪白的小牙发笑,继续低头侍弄手里的渔网。

“嘿嘿,看来啊,只有把塞满鼓鼓一大背包一皮的先令,让你们每人抱一抱,呕得眼珠快掉出眼眶,才能理解一张绿欧元意味着什么。”说完,杜莫凸鼓的脸蛋甚是得意,又哼着小曲儿把那卷欧元塞回了靴子。

金灿灿的夕陽,已经半露在河岸的树林后面,光线极尽柔和,仿佛一颗打进白瓷碗儿里的鸡蛋,荡漾着悠悠波光。两岸的水鸟渐渐飞回窠巢,我和杜莫再也不必担心陆地上的危险,黑暗快要把我们的小木船隐藏起来。

到了半夜时分,几个孩子已经捕到半篓小鱼,他们有了些困乏,再次分吃了我拿出的一包一皮饼干,开始背靠着背瞌睡。朱巴河畔透着夜晚的凉爽,杜莫和我奋力划桨,尖长的小船宛如一条梭鱼,安静而急速的逆流而上。

到了后半夜,天气有点渗凉,我让杜莫从包一皮里拿件衣服,给这几个孩子盖上。“这群小屁孩儿皮实着呢!他们白天不怕晒,晚上不怕凉,和我小时候一样。”杜莫嘴里叨咕,但还是照我的吩咐做了。

为了提高航速,我俩一夜 未睡,直到东边的河水尽头再露微微淡色,杜莫才张着大嘴打了哈欠。“唉,早先以为是那种大点的渔船,可以躺在舱里睡到天亮,结果自己辛苦了一夜 。”

我没有说话,让杜莫慢慢站起身一子,用望远镜朝上游眺望。他有些兴奋,用脚尖一捅一醒了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儿,问他前面是不是比洛城,黑人男孩儿有点发蒙,一揉一了一揉一睡眼说,前面就是比洛城。

“都醒醒,醒醒,咱们到比洛城了,你们赶紧收网,待会儿耽误了时间,我可不等你们。”最大的黑人小孩儿,摇醒了抱头睡着的弟弟妹妹,招呼他们赶紧收回夜里撒出去的渔网,好跟着我和杜莫去购物。

小船又划了半个小时,沿河岸密集搭建的小棚子,渐渐呈现在眼前,杜莫一揉一了一揉一浮肿的眼泡,兴奋里不免带些失望。“这哪是什么城市!不就一座破渔村,一奶一奶一的,去哪里买腊肠啊!”

几个孩子却兴奋起来,在他们眼里,这种类似渔村的熙攘小城镇,足以令其激动不已,就像杜莫初次见到马达加斯加的滨海城市时一样。

我和杜莫除去了身上的伪装网,只上身更换了一件运动衫,这种地方的居民,对持槍者并不敏一感,好比厨师站在案板前拿着一把菜刀,士兵站在哨所旁背一把步槍。

几个孩子光着脚,把木船拽拴在岸边的一棵树上,开始领着我和杜莫往比洛城里面走。

此时的天色尚早,这座位置朱巴河畔的非洲小城镇,居民才刚刚起床 穿衣,几股炊烟从远处的屋顶开始升空。

沿着树林间的小路,朝比洛城中心走了半个小时不到,已经初步看清该城的全貌。“哎吆!这种小地方居然还能看到灯光和楼房。”杜莫颓丧的脸上闪出一丝惊叹。

平坦的草地上,浮现出一片房屋,其中不乏夹杂些或白或淡黄的楼房,但最高的也超不过三层,多半是职能单一的公寓,有的甚至还在垒盖中,露着红色砖皮,借助零星的灯光,乍看去俨然有几分城市近郊的风貌,可隐约之中,也不免透着几丝荒凉。

对从荒漠和草地上奔波几天的我们来讲,也不免生出几分新鲜感和亲切感。几个黑人小孩儿告诉杜莫,他们得先去卖鱼,所以要往比洛城东走。

我和杜莫想找家旅店,好好睡上一觉,再雇辆汽车直奔布阿莱。眼下各家各户尚未开门,这么早就冒失地靠过去,容易吃到户主的槍子儿,所以,只得先陪这几个孩子转悠几圈,也是可以遇到旅店的。

出了树林,脚下便是半沙半壤的赤色土地,两个小黑孩儿哥哥抱着步槍,妹妹抱着半草篓小鱼,最小的黑孩儿则背着捆好的白色粘网,杜莫和我跟在他们后面。

“追马先生,咱们若是丢下这群小家伙就跑,前面那两小子肯定开槍射咱们,嘿嘿。”比洛城的几丝城市风貌,令杜莫回复了些喜色,他笑呵呵对我说。

“哼,你答应过他们的事还未履行,这会儿撒腿就跑,他们买不到生活必须品,回家怎么交代,小哥俩儿不拿槍打你才怪。”我嘴角一歪,略带笑意地回答杜莫。

“嘿嘿,就是,就是。”杜莫用英文和我一交一谈着,前面四个漆黑的小孩儿,兴冲冲地朝前走着,他们此时已完全相信,我和杜莫会为他们支付购买费用,这种好事对他们而言犹如天降。

一股股浓烈的鱼腥臭味,夹一着清晨的微凉纳入鼻息,街道两旁尽是些低矮的房屋,各家门口前,支着白天卖鱼用的摊案,想来这条街道白天也会有几分热闹。

我们继续往里走,一个干瘦的黑人妇女,正裹一着一条花色鲜艳的裙子,推开门板出来倒夜尿,她脖子和脚上都戴着白色项圈,圆圆的脑壳泛着乌黑,微一隆的前额似乎长到头顶,后脑勺些许长了些头发。

这名妇女见我们几个过来,一脸好奇站在了原地,我知道,她的眼神被我异样的肤色吸引。几个小黑孩儿上前问她收不收河鱼,她这才缓过神,将手里的瓦罐顿放在地,伸手进草篓抓了几条拿出来看,接着对黑人小女孩儿叽里咕噜地说起来。

杜莫翻译给我听,说她们正在讨价还价,妇女抱怨鱼太小,建议他们买张大网,尽量抓些体积大点的罗非鱼或非洲鲫鱼,这些小东西她只肯支付二十五个先令。

黑人小姑娘欲要讲价,说最少二十八个先令,那位黑人妇女耸了耸短而凹陷的圆头鼻子,表情固执地摇了摇头。“嘶哈!”杜莫见我无奈,忙凑到黑人小女孩跟前,拿起她的草篓递给那位妇女。

“卖了吧,不差钱。”杜莫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大一腿,示意女孩明白他皮靴里面的东西。黑人小姑娘低下头不再说话,妇女抱着草篓走回矮小的房屋,一会儿又把空篓送了出来,同时塞给小女孩儿几张彩色小钞票。

年纪最大的哥哥,把卖鱼的钱塞一进短裤的口袋,然后笑嘻嘻地望向杜莫,他们现在要去购物了,我和杜莫得履行自己的承诺,充当一回大头。

杜莫抬起双手,无奈地鼓了一下眼珠,只好跟着他们继续往街道尽头走。四个小黑孩儿乐呵呵地走在前面,杜莫有些担心地对我说:“追马先生,这几个小屁孩儿会不会买下整船的食物,这不得损失咱们一大笔积蓄。”

我呵呵一笑,安慰杜莫到:“不会的,他们虽然饥饿,虽然物质窘迫,但每个孩子都诚实、善意,不像你杜莫,靴子里塞着上千万先令,骨子里却是个扯谎投机的家伙。”

杜莫听完我的挖苦,再次难为情地傻笑起来。这时已经到了上午八点左右,非洲的大太陽,斜直升挂在比洛城东,家家户户敞开了门板,喧嚣和吵嚷不绝于耳。

四个小黑孩儿领我们走进一间露天顶棚,各种杂货堆摆在小板子上。他们购买一包一皮食盐,一包一皮干巴巴的玉米饼和香蕉干,还有一小轴白色丝线,用于修补粘网。然后,黑人小丫头嘻嘻笑着转过头,望向我和杜莫。三个黝一黑的男孩儿也睁大了眼睛,一齐注视着杜莫,四双炯亮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恳求。

“怎么?你们就买这么点东西。”小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告诉杜莫说,她们的二十五个先令,只够买一轴丝线,盐巴、香蕉干、玉米饼需要我们帮助支付。

看到几个小孩子只采购了这么一小点东西,杜莫很是高兴,我给了杜莫一张面额二十的欧元,叫他去附近的一家大店兑换成先令。杜莫接过这张淡蓝色纸币,兴匆匆地跑出了顶棚市场。

没过一会儿,杜莫兴冲冲地跑回来,嘴里骂骂咧咧:“一奶一奶一的,真想揍那个混蛋。”不用问也知道,一张二十元的欧元,可以换到一百万先令,而这种地方,没有像样的金融机构,兑换者开除了苛刻条件,只给了杜莫五十万先令。

数字虽然差得很大,但价值也不过少了十欧元,可杜莫很是有些在意,嘟囔了半天才闭嘴。

我接过一摞面额千元的先令,一抽一出一张递给了杂货摊老板,他很高兴地找给我九百个先令。

四个孩子瞪大了晶亮的眼睛,欣喜若狂地注视着这一幕,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杜莫先前从靴子里拿出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追马先生,那几捆先令先放我背包一皮里吧!”我点点了头没有说话,杜莫背起包一皮裹,摸一着四个小孩儿的脑袋,一脸得意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没骗你们吧,瞧把你们乐得。”

我们离开了杂货市场,开始往回走,四个孩子拿着购买的东西,欢天喜地在前面蹦跳,他们真的高兴坏了。街道两旁的门面全部打开了,行人也比过来时多了一倍。

不仅一些路人,就连刚才杂货摊那些小贩儿,都人人背上挎一把步槍。所以,杜莫还是很谨慎,丝毫没给旁人看到我们兑换的几捆先令。不然,我们这种外来人,必然惹上麻烦。

从比洛城东出来,到了岔路口,我和杜莫该往市中心去,寻找可以歇脚的旅店,那四个黑人小孩儿,也该去岸边找他们的木船,顺着朱巴河赶回自己的村落。

临走前,四个孩子腆着鼓鼓小肚儿,呆呆站立着目送我俩,杜莫笑呵呵地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不要再跟随着我们。

这会儿四下无人,我让杜莫问那个黑人男孩儿,买一张最大的捕鱼网需要多少先令,杜莫知道我要做什么,虽不情愿,但也得照实去问。

“追马先生,他买一张大网需要七千个先令。”杜莫虽然不愿意翻译,但他也不敢撒谎瞒我,只得如实陈述。

我拉过肥壮的杜莫,从他背上揭开包一皮裹,快速一抽一出了七张面额一千的先令,走到小女孩儿跟前,掰一开她干枯的小黑手,把先令轻轻放在了上面。

四个孩子全惊呆了,杜莫忙在一旁翻译说:“这可不是在做梦,你们打一年鱼都不定赚到这些,是不是很震惊啊!哈哈,我早就说了,遇到我们这种大手笔,你们几个小毛孩儿走运到家了。”

“把他们撵走,叮嘱他们,别对任何人讲遇到我们的事,不然下次不给饼干吃。”杜莫快速地翻译完,大声吆喝着把四个小黑孩儿全赶跑了。

接下来,我和杜莫便背着行李,往比洛市中心走,寻找一家最好的旅社,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然后采集物资,明天傍晚雇一辆客车,或者卡车,以最快的速度去布阿莱。

我背着重重的行李,往前迈双脚的同时,心里开始盘算悬鸦的位置,以及到了布阿莱之后,杜莫如何帮我顺利要回一人,真若要回了一个,四周环境这么恶劣,人又得安置在哪里,才不会让我在恶战时纠心。

“唉,这群小屁孩,真是破天荒地走运,您说他们摸一着七千个先令,会是怎样的激动和感触,他们吃掉咱们三包一皮巧克力饼干,这在马达加斯加超市,光一包一皮那种饼干就价值四千多先令呢!”

杜莫又开了啰嗦,他又是哀怨又是陶醉地说,我被打断了思绪,刚才的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这个得意忘形的杜莫竟还挂在嘴边聒噪。

“是你破天荒地走远,若没有那艘木船,你这会儿还趴在下游河岸的大树上献血呢。”

比洛城中心的地面,依然是半沙半壤的土地,城内井田一般的街道,多由车辆和行人走的多了,踩实了路面行成。为了不使我的黄皮肤惹眼,杜莫走在了我前面,起到一点遮掩作用,两人步伐快速地穿越人群。

经过一幢米黄色仓房时,许多穿着短袖衫的干瘦黑人,在路边集结,他们看似闲谈,仿佛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像准备去参加一场伊斯兰教义。

每从一堆比洛城市民中擦肩走过,便会看到四五个穿绿色或黄色迷彩裤子的男子,个别没有迷彩裤子穿得男子,却穿了一件绿色的迷彩坎肩,套在露着黑瘦胳膊的平民短袖外面,即使天气炎热,但却彰显了一种身份。

因为,他们的肩头都挎了一把阿卡步槍,每张枯槁的乌脸,在刺眼的太陽照射下咧着嘴,露出森白牙齿。从一张张表情看得出来,他们无所事事,仿佛戏剧里的等待戈多,又如一个个放羊的老汉,抱着长长的赶鞭,缩靠在墙角晒日取暖。

我又往杜莫的身后挨近了一些,防止自己惹眼的肤色引来这些持槍者的兴趣,尽管临近城中心时,我已把脸颊、脖颈、手背涂得漆黑,但棱角清晰的五官轮廓,还有健硕高大的体型,终究引来一些发现我和杜莫从身边路过的眼睛。

杜莫的肤色与他们一样,可这个肥壮的科多兽身材,使比洛城的原住民觉察得到,我俩完全是一对儿外来者,正匆匆忙忙地不知赶往何处。

“嘿嘿,追马先生,您瞧,这些背槍的家伙,竟然都穿着脱鞋,脏兮兮的脚趾头一翘一翘,真是滑稽得很,咱们这身派头,一定令他们眼睛发红,羡慕不已呢!”

杜莫说的没错,这种物质匮乏的地方,哪怕一套迷彩军装,都得分开了两个人穿。这里的居民,哪怕光着脚板,只要套了件迷彩色坎肩,站在人群中便多出几分优越,与那种穿一身名贵西装,徘徊在富饶大城市的街道上类似。

但杜莫和我的出现,无论身一体素质、精神风貌、以及这一身很普通的行头,却抢尽了周围人的风头,杜莫很是得意,并陶醉这种优越感。

“你最好别希望他们眼睛发红,如果他们只是看中了你的皮靴而向你打上几槍,你哭都来不及。”我冷冷地提醒杜莫,不要在这是环境和人群中炫耀,更不要露出一张高人一等的市侩嘴脸。

杜莫不再说话,黑脸蛋收起了嬉笑,显出无限哀伤,我知道他在伪装表情,在向周围的人发出一种暗示,表白他杜莫虽然吃得营养过剩,穿得也比他们气派,但生活并不开心,以此让那些可能会嫉妒他的人,心理上平衡一些。

虽然跟在杜莫后面,但眼角的余光已经明显察觉出,有几个脸型猥琐的人,开始极力打量我俩,他们干涸灰暗的眸光中,溢荡着无以言表的悸一动。

我了解这种猥琐且物色的眼神,就像偷猎者看到两只全身都是宝的稀有动物。“追马先生,我怎么越走越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对劲儿,您看那几个踩着破脱鞋的背槍者,好像在尾随咱们。”

杜莫说这话时,我已经觉察出来,并低声敦促杜莫,再走得快一些,但不要撒开腿跑,那样真会刺激他们射击。原想找家旅社美美睡上一觉的惬意,此刻烟消云散。

这是我和杜莫偷渡进索马里以来,首次入足的城邦,此时我才充分感受到,比洛城的境况全然不同于在马达加斯加的滨海城市,现在看来,杜莫别说期望补给些腊肠,他自己随时都有成为腊肠的可能。

“杜莫,看到前面那辆卡车没?用你背包一皮里的先令,让车主以最快的速度送我们去布阿莱。”

街道前面,一家副食店门口,刚好停了一辆漆皮快掉光的小型货卡,车尾对着店门,一个头顶包一皮着红格子毛巾的瘦黑人,约摸三十多岁,正满头大汗地往店里卸货。

我和杜莫跨着大步,急速走到那家店面门口,朝里张望了一下,这个穿着青色短袖衫在卸货的男子,一眼看出我俩不是本地人,警觉又略带店主姿态地放下刚要搬起的一箱货物,向我俩迎了过来。

而屋子里面,一个背着孩子的黑人妇女,忙拽过男人摆在柜台上的步槍,时刻准备着抬起槍头,对准杜莫和我。

“你们需要什么?是赶路经过想买点吃的吗?”男子见我俩长得甚是高大强健,但持于本地人的优势,他倒也张扬着勇气,似笑非笑地问我们。

“不是,我们想去布阿莱,需要你的卡车送一程。”杜莫礼帽地说完,回头看了看那几个持槍尾随的黑人男子,脸上泛着些丝乞求。

这个卸货的男子,听到我俩不是要购买他东西,又拔高脖子朝我们的身后望了望,好像明白点什么,霎时把尖瘦的脸一横,恶狠狠地对杜莫说:“滚!”

不用杜莫翻译,我都能从这个店主的语气听出,这是在骂喝。心想杜莫一定未提支付先令的事,让店主误认为我们是求救的外来人。

杜莫这家伙,这会儿还不忘想着少花钱多办事,他先前在比洛城东,被一个兑换欧元的老板讹了一笔,此时还心有余悸,不愿给眼前这个店主看出些什么,免得又要乘人之危,坐地起价再敲我们一笔运费。

而我最担心的是,店主会不会惧怕那几个尾随我们的家伙,不愿意帮助我们。

“杜莫!”我低声而严厉地催促了一声,杜莫忙满脸堆笑,往店堂里面走了几步,对店主挥挥手,示意他进来说话。店主那位背孩子的老婆,已经把黑魆魆的步槍口对准了杜莫的胖肚子。

“别,别误会,啊!千万别误会。我有先令,你过来看看,只要肯送我们一程,比你一天不开店做生意赚得还多。”

杜莫提到了先令,那个黑人店主立刻和老婆对视了一下,然后跨步走到杜莫身边,硬板的乌黑脸膛上,似乎有了几分期待的笑意。

杜莫脱掉背包一皮,抱在怀里转过身去,一只胖腿托着包一皮底,一只胳膊伸进包一皮里凭着感觉去摸,他弓背缩脖,看上去很费劲儿,在夫妻俩涌动的眼光下,杜莫最终掏出一打厚厚的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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