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凌晨才从江苏飞抵广州,在广东省人民医院得知6名受捐者得救,康复良好,张英年、张秀清夫妇轻舒口一气,然后双双眼眶泛红。
他们唯一的儿子、22岁广东揭西客家小伙子张震鸣,就读于江苏一所大学,已签好工作合同,2018年1月就可上班挣钱养家。没料到突发脑肿瘤,医治无效脑死亡。12月4日,张震鸣捐出心脏、肝脏、双肾脏、双眼角膜,救了6个人。
“他跟我说‘爸爸,如果我下不了台,就把器官都捐了吧!’,我们帮他实现了,就够了!”张爸张妈说。
脑肿瘤发病
术后昏迷半月
“他以前偶尔头痛,还安慰我们说大概读书压力大。”父亲张英年说。身为母亲的张秀清,则将儿子的发病节点记得特别清晰。
她说,11月10日,正在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上学的震鸣突然发现手麻脚麻,上楼梯没有力气,同学陪着去看医生,CT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对震鸣说“好象脑子里有点积水”,却留下同学说了实话“他脑子里有瘤子,情况不太好,赶紧通知他父母。”接到同学的电话,张秀清说,一家人毛骨悚然,马上让震鸣回广东好好治病。
11月13日回到家,11月17日住进广州某三甲医院,震鸣麻痹症状加重,万分艰难也只能上一层楼梯了,还整天打着嗝,特别难受。
医生告诉他们,肿瘤长在脑干动脉上,严重压迫神经,不能不做手术治疗,但做手术风险很大,哪怕成功了也可能继发出血,成为植物人。在完全知情同意的情况下,张家还是决定一搏。
11月22日手术如期进行,成功下了手术台,第二天8点多,震鸣清醒了,抬起手还想拔了插喉的气管说话。没想到下午3点多,情况突然恶化,“眼看着他皮肤、眼睛突然很红,估计是大脑里出着血”,张秀清说,此后,震鸣就陷入长达14天的昏迷,那真是痛彻心扉的陪伴之旅啊,每天下午4点去ICU看他,全靠一大堆仪器维持着生命,直到医生说“证实大脑死亡”了。
术前一晚
他表态“能捐的器官都捐了吧”
张家在广东揭阳市揭西县河婆镇,客家人,张震鸣的妹妹已经出嫁,一直盼望着震鸣学成工作,担起养家之责。
这样的家境,让医生做病情告知时都非常不忍,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张爸张妈愣了好久,问出口的却是“医院是不是器官捐献协调员?”脑死亡的震鸣想捐器官!
张英年说,他和妻子本来是不会想到这个的,可震鸣想到了。
11月21日晚,脑肿瘤清除术的前一晚,张爸张妈在病房里陪夜,张英年沉默着,听着儿子还哭了,知道他心里害怕又难过,不知如何是好。可没想到的是,震鸣主动跟爸爸聊了起来“爸、妈,我有点事想说——明天,如果我下不了手术台,你们帮我把器官捐掉吧!”震鸣还说,他之前咨询过学医的同学,知道这个病治疗的风险,有什么结果都是正常的……
张英年说,那时没当真想,术后儿子长时间昏迷,陪伴时不时回忆他说的话做的事,“捐器官”也才真正开始“当事儿”想了。
妈妈张秀清一开始接受不了,后来是在深圳从医的震鸣姨妈说服了她:“孩子去了,可他是个有爱心的,尊重他的愿望,况且,捐出器官救了别人,也是别人带着震鸣还活在这个世上。”张妈妈想起,有一次一家人看电视,有器官捐献的新闻报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肯定也捐”,震鸣说。
原来,张震鸣已经多次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能捐都捐
他的器官救了6个人
征得张氏家族的同意,在广东省人民医院器官协调员的协调下,12月4日上午,张震鸣的器官捐献行动进行了。
家人早已在病房外等待震鸣的告别会,震鸣从病房被推出,他紧闭着双眼,仿佛只是睡着了。母亲张秀清早已泣不成声,然而诀别之际,她来到床边,只是轻轻地把头靠在震鸣的胸前,像小时候孩子靠着妈妈,那么轻柔小心,生怕会弄疼他。
经过家属讨论,同意无偿捐献身体里所有完好的器官———心脏、肝脏、双肾脏、双眼角膜。“我听医生说,这些器官能救6个人4条生命。”父亲张英年觉得,这也算是儿子以这种方式延续着生命了。
震鸣的一个角膜,捐给了1名72岁角膜溃疡穿孔的男患者,他正面临着眼球摘除的风险。获得角膜捐献后,医生为他进行“左眼穿透性角膜移植术”,如今已经恢复光明。
另一个角膜,捐给了1位被“左眼病毒性角膜炎”反复困扰多年的56岁女患者,她病得连手指都看不到,只有光影了,接受捐献并行角膜移植术后的第二天,视力就恢复至0.25,“我要带着感恩,用年轻的角膜,代他继续看这个精彩的世界!”阿姨说。
震鸣的心脏,捐给了一名被心脏衰竭折磨了10多年的患者,已经瘦小不堪,几乎无法动弹的他,换上“新心”后,不仅延续了震鸣年轻的心跳,他也活蹦活跳起来,“新的生命,是我的,也是捐给我的好心人的!”患者说,以后不仅要好好活,还要继承、发扬这份善良与爱心。
震鸣捐出器官后的心脏移植、肝脏移植、肾脏移植、角膜移植,所有器官移植均在省医顺利完成,部分移植病人已经顺利康复或者出院,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震鸣也获得了新生,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眼睛还在感受世界。
器官捐献管理者:
“也许我们被偏见蒙了眼”
广东省红十字会器官捐献办公室主任李劲东说,广东人民非常有爱心,器官捐献数量一直位居全国首位。2017年即将过去,截止12月15日,已经完成器官捐献641例,有望全年超过700例,足足比2016年的514例增加三成,应该无疑是连续第8年器官捐献数量全国第一。
李劲东全程跟进了张震鸣捐献个案,让他非常感动的是,小伙子生前就在清醒时,积极面对治疗风险,冷静而充满爱心表达捐献意愿。“在他之前,广东潮汕地区的器官捐献率确实不高,也许是我们被偏见蒙住了眼,没有好好在潮汕开展工作而已。”李劲东感叹。
这一点从震鸣个案上体现着。
一直陪伴的医务社工陆馨萍说,特别尊敬张家人,因为“像潮汕人出来做捐献是很少的几乎没听说”。张英年说,确实出于传统殡葬观念,很多地方仍保留着“人死要全尸”“死者为尊”,甚至在一些农村地区,大家庭“舅公大过天”,有时殡葬的最终意愿不单由直系亲属决定,要整个家族认同。可震鸣的意愿,我们父母尊重,也获得了家族的认可。
“12月7日,震鸣归葬家乡,我也担心家乡人不接受,没想到一听说捐出器官救人,人人无二话,都是对着我家竖起大拇指!”张英年说。
背影:
那是多么冷静又有爱的年轻人!
张震鸣用自己的器官,救了6个人4条命,离开了人世。张爸张妈强忍悲痛,亲自到江苏儿子就读的大学,办理所有后续事宜。也就是在苏3天,张爸张妈才知道,懂事、乖巧的儿子,在世上留下那么冷静又有爱的背影!
同学说,震鸣是个电脑通,所以一直义务为人修电脑,从不推托;
震鸣特别懂事,生活节约,可家境好一点的同学抢着买次单,他会过意不去“回赠”饮料;
震鸣跟人交往很真,哪怕“白酒一杯醉,啤酒两瓶倒”,大家也爱找他一起;
找到工作签了合同,后来生了病,他担心给单位添麻烦,主动告知,得到“没事,你几时治好病几时上班,我们等你”的回复,他多过意不去啊,跑去考了全国BIM建筑信息模型应用技能等级考评,说“不能辜负人家”;
回到广州住院,要手术了,他叮嘱同学:我的快递如果到了,是吃的你们就把它分掉吃了吧,是用的你们把它用掉……手术前接到学弟学妹请教实习经验的电话,竟然还细心地逐个教!
所以当张爸转述震鸣术前“如果我下不了台,就把器官都捐了吧!”的叮嘱时,同学们都信,因为震鸣就是这样的人——生命虽短,爱却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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