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可怕真相

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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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大山将倾，独力难支。

温柔而正确的妖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妖界即将崩溃：山塌了，九百条妖命，你救不救？

妖界，帝山。

深冬寒夜。

草根妖马甲一家正在吃晚餐，简单的骨头汤配菜根就是这一家清贫的生活。

马甲的母亲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无能的丈夫马头和儿子马甲，抱怨它们过于正直，让全家妖都跟着受苦。

马甲母亲：“马头，我们真的认为我们的未来会对我们微笑吗？你只是说我们不需要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但是从未有东西属于我们，每个妖都为自己拿东西，为什么你不拿？所以你就是这样，充满正直，但是你的整个妖命都活在尘土里，现在我的儿子也在计划做同样的事情。”

马甲默不作声，它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草根妖，但它正在修炼准备升级为韭菜妖，梦想以后能改善全家妖的生活。

就在同时，一座大唐时期建造的八层妖民山包突然发生药液管道爆裂。

事发紧急，首席治疗妖猪头一直酗酒无法工作，于是马甲匆忙被叫去现场检修。

但它发现事情并不只是药液管爆裂那么简单——承重山龙骨发生了位移，山包两侧各有一道直通山包顶部的裂缝。

马甲：“我觉得山包根基移动了，在八层的山表外有一个开裂，我整个看了，是一个穿山龙骨的裂缝。”

据预估，这座山包将在十二个时辰内倒塌。妖命关天！

这座山包里住了九百个妖啊！

于是，马甲连夜去找狐妖王汇报。

可它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狐妖王正在和一众妖头领们纵情把酒言欢，欢庆自己的六千岁大寿。

面对十二个时辰内大山将倾的预言，马甲、妖头领们和大山妖民会做出什么选择？

狼啃狼，黑吃黑：一个溃败的高层妖王如何拯救溃败的底层妖民？狐妖王听了马甲的报告后，立即召集相关附属头领妖开紧急会议。

一群妖大佬，各怀心思。

山头治理统领首席治疗妖猪头坚持要组织十个妖以上的妖治专家进行区域性检查与测评再做定论，可药草安全统领指责这样会查出自己没有做好例行安全检查。

山都要塌了，手下们却在撕逼到底谁该负责任？

忍受不了这一帮蠢货，狐妖王终于发话：“事件得不到解决，这里谁也别想脱了干系。”

狐妖王继续发飙：“是，我在所有的生意上都得到了一些东西，但是这里谁的脚是干净的？如果我被搞脏了，你们也会。”

若要救这些底层妖民，摆在眼前的矛盾有两个：一是这些妖都需要被安置，可是帝山没有多余的安置山头了，更没有天文数字般的安置妖币资金。

二是发布消息，就等于承认妖王和头领们之前各项工作都没做到位，还会牵扯帝山统领们更严重的贪污和不作为问题。

而且头领们觉得这座山包里的妖民都是些毒瘾妖、赌妖、酗酒妖、地狱释放罪妖，它们作恶多端、生活堕落，它们是在上层妖权贵眼中生死都无足轻重的帝山妖界底层。

猪头冷酷地说：“这座山包里的每一个妖，不是被罚就是被下过地狱，如果这个世界上少几座这种山包，生活对于像它们这些普通底层妖会变得轻松一点。”

可悲的是，这些山包的底层妖民也确实完完全全诠释了头领妖眼中的它们。

它们没有任何想要改变的愿望，麻木不仁的过着蛆虫一般的生活。

自己都漠不关心，还能指望统领权贵们改变它们的命运吗？

它们是妖界最底层的溃败。

山包里四个底层妖边赌边说：“我不关心药液管道，我一周就泡一次药液，如果这座山包倒了，我同样不关心，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对吧？”

狐妖王最终决定让各头领联合导演一场虫灾，将妖民从山包里疏散出来，同时妖王亲自去向垄断整个帝山的山包商牛头求救，希望它能借给统领部门三座山包。

可惟利是图的山头商无情的拒绝了狐妖王。

英雄被玩弄于权力的股掌之间事已至此，狐妖王在姘头（也是它的军师）的怂恿下心生一毒计，不如找两个替罪羊，毁尸灭迹，然后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它们！军师阴森地说：“山包周围没有那么多足够的好空间，可以平等的分配，没有一个底层妖能得到任何东西，你不能从那山包里疏散任何妖。”

于是，狐妖王假装命令各统领部门疏散妖民，却暗地里命令刑罚头领派妖将负有直接责任的山头治理头领、间接责任的药草安全头领，以及草根妖马甲抓起来灭口。

同时，它们将所有与此座山包相关的资料细作集中销毁，然后只管若无其事的等待着山包倒塌，然后把一切罪责归咎给那三个已经“畏罪自杀”的妖。在帝山外围一个山洞里，山头治理头领求行刑妖放马甲一条生路，“它就是一个草根妖，它什么都不会说，让它走吧……”，条件是它必须当夜带着全家离开帝山。

侥幸活下来的马甲在大雪中飞奔，山洞里传来几声惨叫，两个替罪羊已亡。

一个溃烂统领机构独特的运行逻辑，出现危机后它们第一时间永远维护的是小集团的利益，任何可能成为小集团利益之外的因素都可以被抛弃，都可以被牺牲。

丢卒保车是它们的惯用手段，所以庞大的机构能够继续运转。

不知为何，洞君忽然想起了东胜神洲骏车碰撞事故后会掩埋骏车厢。

妖民不需要真相，红痴不值得拯救回到家洞中，马甲疯了似的拽上妻子和沉睡中的儿子逃走。

行至半路，它发现山包前空无一人，原来狐妖王和它的统领机构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于是马甲决定让妻儿自己走，而自己留下来，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这九百条妖命。

妻子流着泪说：“马甲你怎么还像孩子一样？它们跟你有什么关系？醒醒吧！”

马甲回答：“没关系？我们活得像废物，死得像废物，因为我们对于对方都无足轻重。“

马甲头也不回的跑进危山，挨家挨户喊“山要塌啦！赶快出来！”

它发疯一般地敲开每家每户的洞门，赶走了在地下洞发毒瘾的小妖青们、踢翻了酗酒妖们的牌桌……将它们赶到楼下。

妖们衣衫不整，莫名其妙地聚集在大楼外面，而马甲像一个迷茫的英雄站在妖群中央。

这些底层妖民七嘴八舌地说：“草根妖马甲在这山包周围鬼鬼祟祟的，从昨日开始，就像个麻烦的乌鸦，闭嘴，干掉它。”

忽然一个酗酒妖带头踢了马甲一脚，几个呼吸之间大家一哄而上，竟将马甲打死。

之后妖们重新走进了危山。

你还会不会关心山包塌没塌呢？

不必了。

因为这是一群不值得拯救的妖，是一群永远无法叫醒的装睡的妖。

这场救赎注定是失败的，群氓的集体行动造成了个体英雄的悲剧。

妖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将不再为其所作所为承担责任，这时每个妖会隐藏在妖群中，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不知道当草根妖马甲被众妖群殴时，心里是否会浮现四个字：关我屁事？

尽管妖界溃烂，但“既然有妖起来，就不能说没有冲出铁洞的希望。”

一个妖界，并没有严重的冲突会威胁妖权和制度的基本框架，它面临的首要问题并非妖界动荡，而是一种更可悲的状况，妖界在由内而外的整体性溃烂，自上而下呈现一种不健康的妖界形态。

妖界溃败首先表现在妖权的失控、统领公信力缺失，继而自上而下蔓延到妖界的各个领域：强势利益集团肆无忌惮、各小团体相互斗争、妖界底线失守，对妖界公平正义造成严重侵蚀，而后整个妖界潜规则盛行，规则缺位，利益至上。

马甲的妖族对话——不偷拿公家东西就是愚蠢——足可以体现妖界已溃烂到最基层的妖族分子。

但洞君还是会感动于孤胆英雄马甲为这群素不相识的妖民所做的一切，因为它的正直和执着。

洞君还是会相信每个纪元都有寂寞里奔驰的勇妖和不惮于前驱的先行妖。有个著名的“铁洞问答”，问：“假如一个铁洞，没有窗户且无法破毁，里面有许多熟睡的妖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睡梦中离世，并不会感到痛苦和悲哀。现在你突然大嚷起来，惊醒了几个妖，使这几个妖不得不感受到临终的苦楚，你觉得自己对得起它们么？”

答：“既然有妖起来，就不能说没有冲出铁洞的希望。”

马甲就是这样的英雄，在绝望中挥斥着希望，用愚妖的光辉返照出这妖界几多黑暗。那么最后这座山包有没有塌，我们可以做一些有意思的猜想。

如果塌了，亡去的妖背黑锅，狐妖王嫁祸计划成功。

如果没塌，狐妖王或许会打着造福妖民的名号拆迁、建安置山包，从而名利双收？

这就是妖界真相的荒谬，你所拯救的或许正是置你于死地的，你所不齿的或许却成为人生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