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曾在1944年5月的散文《儿女的话》中这样描述她唯一的弟弟:“弟弟生得很美,我却一点也不美。.....我比他大一岁,比他会说话,身体更好,能吃的不能吃,能做的不能做。有了后妈之后,我生活学习了很多次,很少回家一次。大家都跟我说了他的劣迹,比如逃学,不听话,没志气……”张爱玲“美丽”而“不识抬举”的弟弟名叫张子静。张爱玲死后,张子静觉得自己“快死了,前途太短了”,决定写一些自己知道的东西。在文章中,张子静真实地回忆了哥哥姐姐的过去、家庭变化和沧桑,其中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细节。
1995年中秋节后的第二天,太平洋彼岸传来消息,姐姐去世了。那几天脑子空白,经常坐半天,什么都想不出来。看完《儿女情长》里的“哥哥”,我的眼泪终于涌了下来,我“漂亮”了,老了;我没有野心,大半辈子还是个普通人。
这些年来,我和姐姐一样,一直一个人生活。但是我心里并不觉得孤独,因为我知道姐姐还在世界的另一边,和我生活在一起。尤其是看她的文章,感觉更贴心。姐姐把我当正常人,总是忽略提问。我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她以后生活的困难,想她但不抱怨。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她和我是一脉相承的,有自己的双手,这个基础永远不会变。
张爱玲的姐姐和父亲
显赫家庭背景下的悲惨童年
姐姐显赫的家世,在之前的文章中或多或少都会提到。我们的祖父张培伦和光绪年间从官员到都察院的中组部部长助理都史是“刘清党”的核心人物;我们的奶奶李菊是李鸿章的大女儿。母系皇族黄氏家族,长江海军第一提督黄宜生,母系孙氏家族,北洋政府前总理孙宝琦也间接或直接影响了我妹妹。
张爱玲、张子静与父亲
我们的爸爸妈妈,一个是张的少爷,一个是黄俊门的小姐。他们结婚的时候,是一对人人仰慕的金童玉女。五年后,1920年9月,母亲生下妹妹,外号小燕;我出生在第二年的12月,绰号萧岿。
我开始记起的时候,我家已经从上海搬到天津,住在英租界一个宽敞的花园洋房里。那是1924年,姐姐4岁,我3岁。当时我父亲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很快就分居了,他名下有很多房子和房产。我妈也有丰厚的嫁妆,生活很安逸。但是没过多久,父亲遇到了一群酒肉朋友,开始花大价钱,嫖娼,养妾,赌博,抽大烟,一步步堕落。
虽然母亲来自传统家庭,但她的想法并不保守。特别是受五四运动和自身经历的影响,她痛恨男女不平等和旧社会的腐败习气。对于父亲的堕落,母亲不但不能容忍,还出言干涉,与父亲相矛盾。
姨妈也是新来的女的,站在妈妈这边。后来他们发现两个女人的发言对一个男人没有任何影响,就一起离家抗议——名义上是留学。当时我妈28岁,有两个孩子。这样的身份必须出国留学,这在当时的社会是一种反常现象。
十几年,我家从上海搬到天津,然后又搬回上海。然后我妈离开英国回到上海,和我爸离婚后又出国了。但是我和姐姐一直住在一起,直到1938年她离家出走。
父母离婚后,父亲给我们找了个后妈。
我记得我后妈刚进门的时候,很有礼貌的和我姐见面,偶尔聊一聊天气和日常生活。
那年暑假,姐姐在爸爸的书房写了一篇作文,放在那里,去叔叔家玩。后妈偶然看到这篇作文,题目是《后妈的心》,好奇地读了起来。
这篇文章深刻而微妙地描绘了一个继母的处境和心情。后妈看了之后很感动,觉得姐姐的作文简直就是给她写的。后来每当亲戚朋友来我家,后妈就不停地讲《后妈的心》这篇文章的大意,夸她姐姐会写文章。
1937年夏天,姐姐从圣玛丽亚女子学校毕业。她要求父亲去英国留学,不仅被拒绝了,还遭到继母的嘲讽。我父亲当时的经济状况还没有转坏,但是他和继母每天抽鸦片的开销太大,舍不得拿出一大笔钱让妹妹出国。妹妹当然失望,不开心,对父亲和继母的态度也比较冷淡。
1937年秋天,妹妹和继母发生冲突,继母骂了她一顿,打了她一巴掌。姐姐很会堵,但是后妈说姐姐要打她,上楼投诉。父亲没问,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跑下去拳打脚踢妹妹,不停地把她打趴在地上。他打妹妹的时候一直说:“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感谢我奶奶的老仆人,为什么要拼命拉他走?我妹妹并没有真的被他杀死。
妹妹在全家人面前被这顿饭打了,屈辱、羞耻、仇恨无处发泄,立刻想跑出去。但是我爸已经下令关门了,连钥匙都没收了。之后,我妹妹被软禁在楼下的一个空房间里。除了照顾她的日常生活,父亲禁止任何人与她见面交谈;还嘱咐守卫大门的两个卫兵盯着他们,不许他们的妹妹走出大门。
我妹妹在那个房间里没有闲着。每天早上起床后,她都会在长窗外的走廊里做有氧运动和运动,偷偷为自己的逃跑做准备。后来她得了痢疾,身体虚弱,就停止了每天的有氧运动。
我爸是怎么知道我姐得了痢疾,却不送她看病不吃药,看着病情一天天恶化的。为什么要避开后妈偷偷告诉爸爸,免得出事?为什么我奶奶的老处女?她说话很有分量。父亲也考虑过,如果他放弃了,如果出了事,他会背负“恶父”害死女儿的恶名。于是父亲选择了消炎抗生素注射,在后妈不注意的时候下楼给妹妹注射。经过几次这样的注射,我姐姐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在老保姆的精心照顾和饮食下,妹妹终于康复了。
1938年初,姐姐趁着两个警卫换班空偷偷溜出了她出生的房子,再也没有回来。
1944年,姐姐在《天地月刊》第十期上发表了《低语》,详细记述了她被软禁、生病、逃亡的经历。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漏了一段话,就是她爸爸帮她打针。看完这篇文章,父亲除了尴尬和矛盾,再也气不起来——那时候姐姐已经是上海最红的作家了。
张爱玲和张子静的童年照片
我姐姐不屑为我写作
1943年秋,上海处于“孤岛时期”,我和几个同学决定共同组织一个刊物,叫《标》。希望在那个抑郁的年代,“标”能带来一场风暴,洗去人们压抑的心。我记得当时得到手稿的一些著名艺术家是汤涛和董乐山。但是编辑张新金对我说:“你姐姐现在是上海最受欢迎的作家。如果她写一篇短文,哪怕只有几百字,也会给刊物增添不少色彩。”我觉得有道理,就去找姐姐要稿子。
还没去过姐姐的住处,只是觉得这样往前冲好像不太安全。我妹妹当时红的发紫,有很多著名的报刊杂志给她投稿。她整天在家当“写作机器”,应付不了许多手稿。果然,听了我的意图,她拒绝了:“我不能给你写这种不知名的刊物,会毁了我的名声。”之后她大概觉得对我来说不像妹子,就在桌子上找了一张自己画的素描,说:“这个你可以做个插画。”-她当时的大部分文章都是自己插画的。
从小就习惯了被姐姐嫌弃。知道再说一遍也没用,赶紧走了。
回来后,张新金沮丧地说:“那就请紫晶先生写一篇关于你妹妹特点的短文,这样也会吸引读者。”
我担心我妹妹会不高兴,于是在报纸上写了一篇声明或否认的文章,但张新金说:“不可能?她怎么能否认你是她哥哥呢?其次,稿件内容一定不能损害她的声誉形象。只有增加她的光彩,突出她与凡人不同的个性,我保证不会有问题。”
张新金的分析激发了我的勇气。于是我通过从小观察她写了《我的姐姐张爱玲》:
她的脾气就像是与众不同:一切都和别人不一样。
以衣服为例。她喜欢穿奇怪的衣服。
记得三年前她从香港回来,我去看她。她穿着一件短领的布制旗袍,鲜红的背景,上面印着大大的蓝色花朵。两边都没有扣子,就跟洋装一样。
领子真的很短,可以说领子下面有个结,袖子和肩膀一样短,只有膝盖那么长。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旗袍,所以要问她是不是最新款式。她淡然一笑:“你真是少见多怪。这种衣服在香港太普通了,我就是觉得不够特别!”
我太害怕了,不敢再问任何问题。
还听别人说,有一次她朋友的哥哥结婚了,她穿了一套绣花外套和裤子来祝贺她,满屋都是惊叹。
上海人真的不好。他们都和我一样稀有奇怪。
还有一次,我们很多人去杭州玩。我们到的第二天,她在上海电影院看了一则广告——说的是英拍的《风声》,所以当天就要回上海看。大家挽留也没用。
结果我只好陪她回去。下了火车去了电影院,连续抓了两次。
回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她却说:“还好今天回来了,不然不知道有多难过!”
她不太了解这条路。以前她每次出门都是坐公交车。她告诉司机去哪里。司机把车开到目的地,她没注意路标就下了车。
有一次她让我去工商部图书馆借书。我问她怎么去那里。她说我不知道路的名字。不要惊讶。我们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也不认识路。
大概有才华的人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会画很好的铅笔画和弹钢琴,但对两者都不太感兴趣。
她仍然更喜欢看小说。
她喜欢读《红楼梦》和英国小说家毛姆的作品。)......以及老舍的《两匹马》、《离婚》、《牛天赐传》、穆时英的《南北两极》、曹禺的《日出》、《雷雨》,都是她喜欢看的。她现在写的小说,一般都说受《红楼梦》和毛姆的影响很大,但我觉得上面说的其他家庭对她有一定的影响。
她的英语比汉语好。我姑姑曾经对我说:“你妹妹真的很会看任何一本英语书,哪怕是物理或者化学的。
”她正在看里面的英文书写。
至于内容,她不重视,这也是她英语进步的一大原因。
她的英语流利、自然、生动、活泼。就算再学习十年,我也未必能跟得上她的一半。
她曾经对我说:“如果一个人没有什么特长,不如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我觉得与其做一个平庸的人,过一辈子悠闲的生活,不如做一个特别的人,做一件特别的事。别人无论好坏,总有名气。"
这可能就是她做人的哲学。
这篇散文发表在1944年10月的《表》第一期上,确实吸引了许多读者。姐姐给我的素描《无国籍的女人》也和我文章的布局很匹配。这是我们兄妹这辈子唯一一次图片和文学的合作。杂志出版后,我拿了一本给姐姐。她看了我的“出道”,没有表示不悦,我就放心了。
1995年秋天,张爱玲去世一个月后,张子静带着《张爱玲全集》来到了上海。
为爱“褪色”
姐姐继承了父亲的文学素养和母亲在才艺上的艺术造诣。但是她看起来更像她的父亲:她的眼睛很小,身体很长。我更像我妈:浓眉,中等身材。然而在性格上,却恰恰相反:我继承了父亲无可争议的,近乎懦弱的性格,而姐姐继承了母亲湖南女人的坚毅,非常坚强,她“决定了自己想要什么,决定了不要”。这种性格,再加上我们成长岁月中的种种挫折,让她的心灵很早就建立了一个自我封闭的世界:自卫,自私,自我放纵。
我姐姐是1943年12月认识胡兰成的。胡兰成在苏青主编的《天地月刊》11月刊上看过姐姐的《封锁》。“只看了一两个节日,没感觉身体坐直了,一遍一遍仔细看。”他从苏青那里得到妹妹的地址,“静安寺路赫德路192号公寓6楼65号”,就去找门了。那天没有收到姐姐的来信,但是留下了名片。第二天,姐姐给他打电话,然后他们开始联系。1944年8月,胡兰成与前妻离婚后,两人秘密结婚。
胡兰成写发表《张爱玲评论》的那段时间是他和姐姐的恋爱时期,但当时我没能读懂那些美好文字的弦外之音。胡兰成在文章中说:“如果以色彩为例,张爱玲散文和小说的光明面是银紫色,黑暗面是月下青灰色。.....和她相处,总觉得她很高尚。其实她是上街买小碟的。但是,站在她面前,即使是奢侈品的人也会感到威胁,看到自己的冷淡,但他们是暴发户。”
当时胡兰成正式拜汪伪维新政府宣传部副部长。他擅长用笔写下文字和花朵。他姐姐遇到他后,她疯了,无法自拔。她不怕他的“叛徒”身份。妹妹聪明了一辈子,但有一段时间沉迷于爱情。这段婚姻并没有给她稳定和幸福,而是一系列深深的伤害。胡兰成说她“不会堕落”,但她爱上了胡兰成。
最后,姐姐只好无奈地说:“我以为,如果我不得不离开你,我就不会近视,我就不能再爱别人了。我会慢慢消失的。”
1951年,有一次我去看姐姐,问她对未来有什么规划。虽然不谈政治,但也不能对政治环境的变化一无所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各种变化更加剧烈。也许她已经预见到了“更大的破坏即将来临”。但她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
老年张子静
1952年,我调到浦东农村教书。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学政治,我回上海的次数也少了,见姐姐的机会也少了。8月份,我终于回到了城里,赶去她的公寓找她。姨妈开门说:“你姐姐走了。”然后他关上门。
我下楼,忍不住哭了。穿着人衣服的人在街上来来往往。我记得有一次她说这件衣服太硬了,她绝对不会穿。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离开了,去了一个她追求的遥远的地方,此生再也没有回来。
张爱玲的弟弟张子静生于1921年。解放前,张子静在中央银行扬州分行工作。解放后,张子静作为旧社会的一名留职人员,到上海浦东黄楼中学任教。那时候的浦东简直就是乡下的乡下。张子静一生没有结婚,于1997年去世。在张子静的一生中,他的父亲没有伤害过他,他的母亲没有爱过他,他的姐姐没有吻过他,他的姑姑也没有可怜过他。十几岁的时候,我想走出老家,带着一双球鞋去姨妈家。我妈说买不起。在姨妈家,我没资格留饭。我姐姐十有八九没在那里见过她。最后,她没打招呼就走了。弟弟推着自行车下楼,忍不住抽泣起来。相信你,我也没办法。父亲因儿子吸食鸦片而推迟了他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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