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五年中国金融发展走势

李稻葵

自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央政府每五年召开一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每次都带来金融结构的重大变化。2017年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强调，要利用改革推动金融体系为实体经济服务，防范和控制金融风险，加强金融监管。

中国金融业发展的三个“龙头”

在我看来，中国金融业目前的问题可以用三个“先进”的发展来概括。

第一个“高级”发展是金融体系的流动性超过实体经济的实际需求。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经济的流动性不断上升。广义货币来说，现在是实体经济的200%左右，绝对数量和相对GDP世界第一。

有人说，金融体系要避开“黑天鹅”，谨防“灰犀牛”。中国金融体系最大的“灰犀牛”就是流动性严重超过实体经济的需求。在发达经济体中，金融资产存量，尤其是固定收益金融资产存量不低于中国，但结构与中国不同。中国经济中的流动性金融资产，即银行存款加货币的存量远远高于债券的存量，而美国等发达经济体则相反。这为中国金融稳定埋下了隐患。

第二，一些金融服务走在实体经济发展的前面。这主要体现在大量的金融交易是自我循环、自我娱乐的。比如银行间拆借非常活跃，银行间大量理财产品背后的支撑其实就是银行间拆借。在正常业务之外，非银行机构和银行机构之间也有大量的混合贷款。前段时间保险资金过多流入股市等领域。这种自循环发展表现为金融业产生的虚假高附加值，2016年高达GDP的9%，接近甚至超过发达经济体的水平。

第三个“先进”发展是整个金融市场的发展领先于监管体系和法律体系的约束力。金融市场与其他市场的区别在于，金融市场交易复杂，跨时区、跨地区，参与者极其复杂，容易引发社会群体情绪波动。因此，金融交易必须有强有力的监管和法律干预。

未来五年中国金融发展的大背景

根据上述分析，落实2017年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精神，很可能会带来未来五年中国金融业发展的六大趋势。

一是货币存量增速有望逐步回落，低于名义GDP增速。货币存量相对GDP增速下降是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根本要求，也是本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的基本精神。今年上半年以来，由于加强银行与金融机构之间的借贷管理，银行体系货币创造速度放缓，广义货币久违的增长率低于名义GDP。这种模式很可能在未来五年继续发展。因此，银行间拆借活动将继续下降，资金紧张运行的局面将继续存在。这对中国金融业的发展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将鼓励金融机构更准确地规范自身的资本需求，提高资本管理水平，甚至带来大量中小银行的并购重组。

第二，多元化的小型金融机构将蓬勃发展。小微企业和创新型企业只有通过创新型小金融机构才能连接起来。这些蓬勃发展的小型金融机构很可能被纳入政府的“大监管”。金融回归服务实体经济的初衷，要求金融服务多元化。因此，未来五年，贷款保险、小额贷款、消费金融乃至基于互联网交易大数据提供金融服务的机构将蓬勃发展，相关监管规定将逐步跟进。这是推动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最具体、最重要的举措。

第三，加快金融服务对外开放步伐。这意味着中国的商业银行、证券公司和保险公司将进一步对外开放。通过对外开放，我们可以更好地学习国外风险控制的最佳做法，通过对外开放，我们也可以解决国际，特别是跨国公司对中国经济开放逆转的疑虑。

第四，人民币国际化将稳步放缓。人民币国际化本质上要求跨境资本流动逐步开放。目前我国金融市场监管不到位，流动性还比较充足。因此，单纯通过放开跨境资本流动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存在巨大风险。从这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的精神来看，人民币国际化应该让位于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要求和控制整体金融风险的需要。人民币一旦国际化过快，会引起国际投资者对中国经济的一些不切实际的看法，直接将国外金融波动引入中国金融市场。所以，我认为未来五年人民币国际化更强调稳定而不是速度。

第五，金融资产价格将进行结构调整。整体来看，未来五年控制金融风险，低风险金融产品价格会上涨，高风险金融产品价格会下跌。比如大型蓝筹股和业绩稳定的上市公司的股价可能会稳步上涨，而风险较高的中小企业的股价可能会面临适度下调。本质上，中国经济强调整体金融稳定，投资者会调整自己的风险溢价。

第六，人民币汇率将稳中有升。总体而言，未来五年中国经济流动性增速将放缓，而中国实体经济增速可能加快。作者在之前的几篇文章中分析过，十九大之后，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可能会回归到潜在增长率，也就是7%左右。这意味着实体经济正在加速，而金融部门更加注重稳定，人民币对国际主要货币的汇率保持稳定并略有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