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认为媒体应该是一个暴利行业,只有暴利行业才出最好的记者。」

作为一个「永远都无法离开这个行业」的资深新闻人,安替的想法棱角分明。甚至为了表达充分,有时候还过于犀利。但一个人的认识,独立思考和深度分析,更为重要。

没有见识的平庸附和是无意义的。在人云亦云的时代,这种非常规声音,值得一听。

和机器人抢饭碗?

如果说现在我要写一个客观性报道(尤其是描述性的),我要么在现场看到了,要么调用媒体库的资源看现场视频,要么我去听人的转述。这些信息采集的方法和人工智能能提供的解决方案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五年之后,记者生产的描述性的客观报道,作为一种新闻产品会慢慢失去它最重要的作用,甚至会死去。如果让机器人来做这件事,只需要这个算法经过一个认证,保证算法是透明,那我就应该相信它的报道是客观的。

如果说现在某个地方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需要报道是谁撞了谁,我预计人工智在明年就能解决这种问题。再给它一两年时间,常规的股市报道、体育报道,就不再需要人力。比如像现在美联社的棒球报道,基本上是人工智能在写。

那我们放远了想,五年之后,客观报道也不需要了,我只要给它足够的信息流。比如说这个案件发生所有资料,录像带、相关证词全部调给它,机器人自己就可以写出一篇非常客观的分析。而且,因为它有自我学习和数据连接的能力,它甚至能发现我们发现不了的逻辑和相关性。

将事故报道、犯罪报道交给机器之后,你会发现,原来大部分人工撰写的客观新闻,在未来五年中就可能消亡。那么人类做什么呢?

一种方向是我们完全不客观,现在很多非虚构写作,就是这个方向。再怎么进化,机器要能写出非虚构作品,还要很长的距离,所以我干脆变得越来越不客观,像写小说一样写报道作品。这其中的代表像李海鹏老师,之前的《Esquire》特稿实验室就是这种风格,后来可以转型去做电影产业相关的事情。但这个方向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通,因为它需要非常强的文学功底和写作才能。

另外一个方向,是严肃新闻作品中的深度报道和专业采访。我又不想写小说,也不想跟你争客观新闻,那我的饭碗在哪里?有两种做法,第一种是类似于《财新》和澎湃这类媒体的调查新闻。深度调查性报道是机器没有办法解决。如果一个人工智能可以做出优秀的调查新闻,那么意味着它未来已经能统治世界了。

但一项工作人工智能还做不到,那的就是采访。人工智能跑到美国总统门口去采访,这是不可能的。不但是人与人的交流感,更重要的是,采访中间需要问出正确的问题,需要就对话进程进行有意识的调整和互动,这种挑战是人工智能暂时做不到的。

所以,未来新闻媒体中人类的成功之路,一是趋近于文学作品的非虚构报道,另一种是严肃新闻报道中的深度调查和重大采访。

如果你已经知道未来,现在还浪费时间在这里做什么?所以我有时候劝新闻学院的学生,这三个领域以外的所有报道,都没有必要学习了。等你毕业,机器正好上岗,人工就会被淘汰。所以,现在的学生应该学习的,是机器上岗之后没办法做到的东西。预测到未来大概趋势后,我们直接去做在未来最有价值的事情。等你经过长期学习熟练以后,你在未来才会占领一些优势。在开智社群中,「找到时间源头」「走在时间前头」的逻辑就是这样。

先专业后跨界

学习应该先在一个专业做到顶尖,再往横向扩展。现在有个新的细分专业叫数据新闻学,或者数据可视化新闻学,提倡新闻系的学生学程序,作用并不太大。为什么?

到了单位就知道,我们在用人的时候,发现很多跨界培训的人才很可惜,两边都不能发挥。

比如一个媒体新人是新闻学专业出身,再学了一点数据的东西,放在新闻部门,他不太甘心只做一个记者,但要是把他放到数据部门,也不太专业,非专业出身的人做小的数据挖掘项目,跟专业学数据的人是两回事。所以就变成一个我没有办法聘用的人。

业界需要的数据工作者一定是真正的程序员。而一般的好记者,数据处理工作交给数据部门就行了。新闻部门整天讲的都是情怀,整天想的就是能不能采访最牛的人,能不能做突发新闻。

而技术部门整天讨论的是逻辑和算法,比如怎么能在样本小的时候还能用机器学习的问题等等。两边都只学了一点点的中间人才,导致精力分散,其实是浪费了两边的时间。

记者需要金融、政治、法律、历史这样跨专业的知识,这是记者行业本身的特点,但其他行业不是这样的。在非新闻行业,就是要看这个学科最基础的工具你用得怎么样,而其他因素都是可以改变。

跨界是一个锦上添花的问题,而且这只有在你处于高层时才有意义。如果你很资深,在某个领域有专业知识,又有其他领域的视野,那么你可以创业,可以做老板,可以做总监,跨界知识会帮助你的。比如既懂商业,又学过程序,这种产品经理才能真正地打通多方的关系。

但当你处于发展起步期,你必须要有一个行业特别好才行。一旦到部门业务,还是愿意用这个部门最好的人。所以在职业规划上,我们要有一个看家本领,有核心竞争力,要成为这个行业最好的那一批才行。

未来媒体的活法

所有人都在讨论媒体以后怎么活。其实,媒体以后的活法更可能是和数据库连在一起的,举个简单例子,Bloomberg(彭博社)的核心就是数据服务,是数据金融服务和新闻服务的混合。

如果不这样,媒体可能活不下去。比如传统媒体花一年时间,团队很多人坐飞机去很多地方做调查,最终这篇报道,只有一万人点击,广告收入怎么能养活这个报道团队呢?甚至,做一篇调查报道。点击量还没有 papi 酱卖一次萌的点击量大。

但是,也要看到的是,通过严肃报道建立起的 credibility(可信度)会保证你在做其他报道或其他信息产品的时候,别人更愿意买。比如财新传媒这个品牌,很多公司就愿意知道,在最关键的一些问题上,你是怎么看的。而这一点,可以很好地变成新的商业模式,把严肃媒体的 credibility 用新的结构更好地变现。

新闻是一种公共服务,但这个行业如果要发展得好,一定要很赚钱。卫报模式是将媒体服务变成公共财产(public goods),所以认为我们应该用非营利组织的模式来支持它。我不相信我们靠卫报模式能把媒体养活,把信息服务这个领域做好。

我永远认为媒体应该是一个暴利行业,只有暴利行业才出最好的记者。为什么最好的人才愿意做记者?当他有非常高的薪水,可以坐飞机,可以住五星级宾馆,可以安安心心花两年时间一篇报道。比如你原来可以去投行,但希望吸引你到《纽约时报》做记者,那你的薪水和地位即便不能达到同等程度,至少要 Decent,才有这个可能。

如果说媒体可以有底气,有长期的独立性,其实是它的暴利所支撑的。

为什么?就是说我不需要企业集团投资,不需要广告主,也能靠我本身的资产活得很好。比如,在过去,美国《纽约时报》的发展跟房地产是很有关系的。他们最主要的赚钱方式不是广告,也不是订阅,而是媒体机构本身的资产进行房地产投资。从这一点可以看到,支撑新闻自由的,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道德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其实是钱,这个钱一定是暴利的钱,一定是你难以想象的暴利的钱,非常奢侈的暴利的钱。

如何解决钱的问题?往两个方向走,你才能赚大钱,赚到暴利的地步。一个是金融,比如,信息服务必须和很多金融的东西联系非常紧,才能解决钱的问题。

另一个是人工智能,或者说数据。比如,新闻业必须是第一批采用人工智能的,一家新闻媒体要改革,一定要跟金融或者数据,至少要搭一个,否则的话很难成功。

总的来说,新闻媒体要改革,它的方向不是要变成公共财产,而是相反,它必须变成一个更赚钱的东西。在赚钱方面,媒体必须要更努力做到暴利。希望在未来,新闻行业能够找到适合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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