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2018年,一百年前的那场世界性大战离我们越来越远。这场大战中有些武器初登战场,有些武器大范围运用,坦克初露锋芒、飞机搏杀长空、潜艇大闹海洋……技术的发展推动了战争范围、战争样式和组织形式等一系列的变化。从一些历史切片中回顾这场战争,或许能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第一次世界大战。

  “航空兵是战场上的骑士,他们心无恐惧,无可指责!”——英国战时首相劳合·乔治

  这是一场非同寻常的葬礼。法国北部波坦加尔公墓,6名英军上尉在一位神父的引导下抬起棺椁缓缓前行……一位英军飞行员驾机升空,将布满鲜花的墓地照片和讣告空投到德军阵地上;另一架英军飞机则将花圈投向索姆河谷西端的一座山脊——不到26岁的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骑兵上尉就坠落在这里,曾被他击落80架飞机,“屠杀”87名飞行员的敌人此时仍然给予他“骑士礼遇”。

  这不是18世纪的“绅士战争”。这一天是1918年4月22日,西线战场上,英法与德军的上百万人正在佛兰德展开绞肉机般的搏杀,而在双方泥泞腐臭的战壕里,绝不会有一位绅士。

  当1918年11月11日停战的消息终于转来,无论是对于蹲守在几乎已成人间炼狱的前线官兵,亦或巴黎、伦敦、柏林繁华落去中忍饥挨饿的孤儿寡妇而言,这都是一场应该被永远诅咒的“乏味”杀戮。即便在今天,整整一个世纪过去,人们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印象似乎也未有大的改观。

  然而,初露峥嵘的空中力量却正是在“无聊”的一战中展示出蓬勃的生命力与别样的人性色彩。1914至1918年的空战随处可见近乎绝迹的英雄主义和骑士风范,而制空权概念也在一次次“血色浪漫”的缠斗中化茧成蝶,终成为足以影响战争胜负的的第三维战场变量。

  电影就是以“空中王牌”——里希特霍芬为原型拍摄的一部影片。

  “里尔之鹰”与“空战之父”

  经过最初“砖头空战、手枪空战、撞击空战”的试探后。1914年10月5日,两位法国飞行员约瑟夫·弗朗茨和路易·凯诺驾驶“瓦赞”3型双翼机用机枪击落了一架德军侦察机,空战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第二年,罗兰·加罗斯用楔形装甲式螺旋桨初步解决了固定机枪前向射击的问题,并在这一年连续击落3架德国飞机。算上迫降的2架,加罗斯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击落”5架敌机的王牌飞行员,并由此定义了王牌飞行员的战绩标准。

  1915年,德军装有射击协调装置的福克E系列单翼战斗机投入战场——这是第一款真正的战斗机。与此同时,一批善于思考的飞行员也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空战战术,真正的空中战争开始了。

  1915年秋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在法国北部里尔附近的德占区,马克斯·殷麦曼驾驶一架福克E1在空中“飞舞”。机场上一大群德国官兵引颈眺望:只见他平飞一阵后改为俯冲。突然,飞机抬起机头,大角度爬升,越过垂直状态呈倒飞,地面上的人正目瞪口呆时,他又做了一个横滚,恢复到平飞,但位置已高出一大截。

  这套动作对于现代飞行表演来说稀松平常,但在1915年却标志着全新空战时代的开始,与以往被广泛使用的水平盘旋动作不同,这种垂直机动不仅可以摆脱尾追的敌机,而且能够重新占据高度优势,并反咬敌机尾部。德军随后将这套机动动作命名为“殷麦曼翻转”,下令在全军推广。到1915年底,殷麦曼已靠此战术打下7架敌机,成为全军仰慕的“里尔之鹰”。

  殷麦曼极具绅士风度。在看到一位被自己击中的英国飞行员迫降后,殷麦曼冒险降落在坠机附近,亲手把这位英国飞行员从残骸中救出。这位名叫里德的中尉随后被带往殷麦曼的营房,两天里,里德和他的俘获者一起吃饭,喝上好的法国红酒。

  战争史学家克里斯托弗·钱特曾说过:“真正的空战是从波尔克和殷麦曼开始的。”的确,“殷麦曼翻转”只解决了单机空战战术问题,要想让战斗机摆脱单打独斗的“游击”状态,成为像海军舰队那样的高效战争机器,就还需要一套将多架战斗机合理编组并协调作战的方法。被誉为“空战之父”的奥斯瓦尔多·波尔克正是现代双机编队的发明者。

  福克E1被称为世界上第一种战斗机

  波尔克在经历多次空中格斗后,发现自己俯冲攻击一架敌机时,经常会突然看到另一架敌机也在追踪自己。于是,波尔克邀约殷麦曼作为搭档编队飞行。两位王牌在第62飞行中队配合默契,逐渐制定出一套在空中互相联系的信号,互相为视界盲区提供掩护。类似的编队战术也迅速在所有参战国的战斗机部队中推广。

  再浪漫的战争也是残酷的,殷麦曼与波尔克都没能活到战争结束。1916年6月17日,已经有15架战果的殷麦曼在一场空战中神秘坠落,英国人坚称是自己的飞行员干掉了“里尔之鹰”,德军官方给出的结论则是殷麦曼死于高射炮火,而以殷麦曼弟弟为代表的另一批人在调查残骸后则认为是福克E战斗机的设计协调器发生故障,导致机枪子弹将本机螺旋桨击碎,换句话说殷麦曼其实是被自己击落的。当然,这一悬案恐怕永远不会有答案了。事后,英国皇家航空队专门为殷麦曼制作了花圈,并派王牌飞行员雷蒙德·科利肖投到了德军阵地上。

  殷麦曼战死仅4个月后,他的搭档波尔克也坠机身亡,最终战绩40架,而其坠亡过程也同样离奇——技术高超的他竟然在空中被一架友机撞落。此前波尔克已经升任第2战斗机中队指挥官,“空战之父”生前在该中队内发掘培养了一大批日后星光璀璨的王牌——“红男爵”里希特霍芬正是其中之一。

  协约国方面,为殷麦曼空投花圈的科利肖认为,真正的“殷麦曼翻转”其实是由英国第60中队的阿姆斯特朗于1916年发明的,而殷麦曼1915年的垂直机动动作并不完整。科利肖后来官至皇家加拿大空军副司令。据他回忆,一战时战壕里的士兵经常会仰着脖子全神贯注于一场精彩的空中格斗,就像在欣赏华尔兹。

  里希特霍芬是空战史上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在一战中,他击落了80架敌机,名副其实的一战“空中王牌”。

  改朝换代

  随着福克E型战斗机大批装备部队,以及殷麦曼与波尔克等第一代空战大师的涌现,西线的协约国飞行员从1915年秋到1916年春陷入了所谓“福克式灾难”,这是德军飞行员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们几乎完全主宰了天空。

  然而好景不长,协约国在1916年推出了纽波特17和德-哈维兰DH2等新型战斗机,以拉诺·霍克为代表的一批天才飞行员驾驶全新的战斗机,从1916年夏天开始压制住了德军气焰。霍克的最终战绩只有7架,在一战王牌中似乎并不起眼。但这位被誉为“英国波尔克”的第24中队指挥官更成功的扮演了一位“导师”角色。霍克将第24中队在1916年打造成了协约国最精锐的空战部队。该中队在1916年4月2日取得首次胜利后,战绩一路飚升,尤其在7、8、9三个月里连续击落25、15和15架敌机。

  此时的德军必须想出新的办法来遏制越来越多的协约国战斗机。索姆河战役开始后,德军首先对原有帝国陆军空勤队进行改编,将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组成专门的狩猎中队,再将几个这样的中队统一调配使用。同时,将以“信天翁”D3/5为代表的装备液冷发动机的新型战斗机投入战场,虽然其水平灵活性稍差,但垂直机动能力大幅领先对手。在此背景下,德国新一代空中骑士开始崭露头角,代表人物就是里希特霍芬和维尔纳·福斯。

  1916年11月23日,里希特霍芬驾驶他的深红色“信天翁”在300米高空巡逻。此时,霍克率领的3架英机迎面飞来。里希特霍芬之前已经击落过10架敌机,嗜杀成性的他立即扑了过去。老练的霍克拉起爬升,并抢先开火。里希特霍芬左右摆脱,霍克紧追不放,双方疯狂地兜了20来圈。僵持中,两人的飞机已降至1500米,并且深入德军阵地上空。按照惯例,此时霍克应该退出战斗,但杀红了眼的他冲里希特霍芬挥了挥手,示意继续。

  德-哈维兰DH2战斗机

  终于,霍克感觉没有把握短时间内搞掂对手,且战且退。然而,在他做了一连串摆脱动作之后,红色的身影却鬼魅一般出现在后方,一串子弹射了过来,霍克头部中弹,飞机当即坠地爆炸。“英国波尔克”成为了“红男爵”击落的第一位王牌。

  这是一场长达35分钟的缠斗。里希特霍芬后来承认,这也是他一生中最险恶的战斗。霍克的失败成了最好的反面教材,“红男爵”从此为自己定下两条原则:一、绝不在敌方阵地上空作战;二、尽量避免与敌机缠斗。讽刺的是,“红男爵”最后的坠亡也正是因为违反了自己定下的原则。

  击落霍克,里希特霍芬完成了战场上空的改朝换代。德军也在1917年初重夺制空权。当年4月6日,德军竟一举击落44架英国飞机。至月底,皇家飞行队共损失140架飞机和315名飞行员,法国和比利时则被击落200架以上——协约国将这一“信天翁式灾难”称为“血腥4月”。

  进入5月,协约国换装皇家飞机制造厂的SE5及索普威斯“骆驼”等先进战机,制空权争夺又趋白热化。德军在1917年6月24日将第4、6、10和11战斗机中队组成第1战斗机联队,意图通过局部数量优势来抵消协约国的整体规模优势。新联队的首任长官没有悬念——原第11战斗机中队中队长里希特霍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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