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脚奶奶
“据说天门村在深谷很难找到。能找到吗?”秋华担心地说。
“放心,有黑哥呢,他去过的……是吧黑哥?”胖勇说。沉默了一会,黑风才说,“没错,以前我是去找过,可是深山中的峪太多,我粗略数了数有二十几条之多。有村庄的峪总共五六条,不过这些村庄已经无人居住,成为荒村。剩下的峪走了七八条,也是没有找到。听说天门村就藏在一条峪中,这条峪又被几个山峰围困,只有一个出口。众多的山峰突兀张扬,把整条峪几乎遮掩起来。峪中林木又茂密,更别说藏在峪中的村庄了。”黑风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没有丝毫懈怠之意,倒是充满着几分骄傲和期待。我想,可能对于他这样的老探险来说,越是难关,便越是知难而上。莹莹叫起来,“你说的这样太可怕了,找到了我也不敢进去,里面会不会有猛兽和毒蛇……?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谁也没有去天门村。”沉默了一会,蚊子扶了扶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以你描述来看,此地可是一个极阴之地,怨气很重啊……”胖勇接口说,“我说你们两口子真是胆小如鼠,还探险爱好者呢,可别让外人知道昂……”他搬着秋华的肩膀,“咱们就不怕,对吧?”秋华道,“黑哥刚才说了,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呢,你们就想打退堂鼓了!”胖勇夸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看看,还是俺家的秋华,人漂亮,胆子又大!”莹莹马上叫起来,“臭胖子,你说我不如你家的莹莹漂亮,就明说嘛,用着拐弯抹角的……”
“请你们安静些好吗!”黑风突然换了一种严肃的语气,声音低沉而果断,有着不容辩驳的力量。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从车窗里望出去,视线被高耸的崖壁阻挡,原来不知何时我们已经进山了。劣质的水泥路面仅有一车之宽,路边荒草丛生。此时,我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荒凉的感觉,这种感觉无边无涯,就如这条破烂的水泥路,一直向山谷深处延伸着。又好似这条水泥路正携带着我远离人间而去。一种离别的情绪让我几乎落下泪来。我知道我在想我的女儿,可是她已经死了。在那次车祸中。我此时真想回去,因为我觉得还有很多身后事需要料理。我还没有为女儿买一块墓地、我的饭店、我的车子、我的存款……总之,那些与我有关的记忆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化作了一种悲伤的情绪,将我捆缚起来。
车子伴随着山谷向纵深处蜿蜒,我早已失去了方向感。两边的山奇异的高耸,似乎要将这辆车子挤压在这条山谷里。车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黑风两只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车子在颠簸中向前缓缓行驶,不知又向纵深处行驶了多久,阳光已经完全被山谷吞噬。透过挡风玻璃,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黑风再次放慢了车速。当车子接近路口时,我好像看到一个人蹲在路边。我提醒黑风说,“前面好像有人?”黑风说,“我也看到了。”
车子在路口缓缓停下来,我们都下了车。路口处有一个老太太在蹲着烧纸。她一身老旧的青灰色,灰白的头发后面盘了发髻,发髻上插了一根粗糙的木制的簪。我们谁也没有惊动老太太,静静地看着她烧纸。她从身旁的一个扁长形的篮子里依次拿出四个粗糙的白瓷碗,摆在路面上,有两个碗是豁的。摆好供碗,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沓黄表纸放在地上,然后前身伏下去,伸出枯干、生满老年斑的手开始划纸。刺啦,刺啦……她划纸的声音固执地钻进我的耳膜。
她把黄表纸划成一朵大莲花。划完纸,她颤巍巍地站起来,慢慢地回过头来。她这一站起来不要紧,简直把我们惊着了:她身材奇高而干瘦,微微驼背,穿着竟是早时候的对襟夹袄,竟还是三寸金莲的小脚!她像没看到我们一样,挪动着小脚,自顾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来。黑风这才走上前去,向老太太深深一个鞠躬,“老大娘,请问去天门村的路怎么走?”老太太好像没听见一样,半眯着眼,僵坐着。可是我分明看到她呆滞浑浊的眼睛里倏忽闪过一道诡异的亮光,随后就消失了。我捕捉到了她眼神刹那间的变化,敏感的神经告诉我,一定是“天门村”这三个字起的作用。由此可以断定,天门村真实存在着,而且就在这一带的深山中。至于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倒无关紧要了。对于探险人来说,能找到那个村就算已经实现了探险的意义,难道谁还真想在荒村中丧命吗……
“大娘,请问这山里有没有个叫天门村的?”黑风再次问道,这次他没有再鞠躬。老太太缓缓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黑风的脸,足有十秒钟。然后,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她的眼睛一撇,与我四目相对,她的身子竟轻微地颤了一下,呆滞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她竟面向我站起来了。她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冲着我说,“孩子,你来了……”她的声音听上去飘渺而空洞,不像从她口中发出的。她只说了这一句,就怔在那,目光又回复了先前的呆滞和浑浊。然后她转过身,走到黄表纸前重新蹲下来。她从篮子里摸出火柴,点着了黄纸。一簇火烧起来了,晃晃悠悠,一直烧成了一摊灰烬。烧完纸,她收起供碗,跨起篮子转身就走。走过黑风身边时,她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指着向西的这个路口说,“见路口向左拐,左边第四个峪口……去吧,去吧……”说完,她颠着高瘦的身子走进了向南的那条峪。当她走过我身边时,我正低着头想着什么,然后就看到了她脚上那双深黑色的崭新的弓鞋。尖尖的鞋面上还绣着一对鲜红的荷花。我抬头看时,老太太刚刚消失在拐弯处的一片树林中。耳边还回荡着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声音,“回家喽,该回家喽……”
好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一向谨慎寡言的蚊子首先打破了沉默,“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老太太十分怪异吗?”秋华说,“她好像认识英姐一样,还说什么‘孩子,你来了’。英姐,你难道认识这个老太太吗?”我默默地摇摇头。莹莹说,“还裹着小脚呢,至少也九十岁以上了吧?”谁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相同的疑问。胖勇直接走到黑风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问道,“黑哥,你不是说向南这条峪里根本没有村庄吗?老太太这是去了哪里?”胖勇这么一说,我们都把目光投向黑风……一向沉着冷峻的黑风此时也变得支吾起来,“我……我前几年去时,确实没看到住家啊!可能、一定是有农户又搬回去住了。现在的城里人不是喜欢跑去山里买院子住嘛!所以,你表面上看不见有人居住,不一定就没有人居住啊!就像这个天门村,明明存在着,我们为什么找不到呢?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听黑风说了些没用的,我们也勉强子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也不再揪住那个小脚老太太不放。
此时,一阵风吹来,把路口烧过的灰烬一卷而空。黑风看看表说,“天不早了,就在这里露营吧
第四章 山谷之夜
我们在岔路口的宽阔处撑起了四顶帐篷,荒凉的山谷让人感到压抑而恐怖。莉莉本想在烧烤上显示一下自己的手艺,却一点心情也没有了。我们六个人背靠大山,坐在自带的马扎上随便吃点面包、牛肉干一类对付过去。饭后,黑风带着胖勇和蚊子去树林里拣树枝,暮色开始袭了上来。我歪在黑风帮我支起的帐篷里休息。充气垫和睡袋都是崭新的,枕头很松软,也是新的。我想,这些肯定是黑风特意为我准备的。这么躺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中,竟忘了身在何处。“莉莉,莉莉……”我慌乱地喊了几声,外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英姐,你醒了!”是黑风。
我与黑风坐在帐篷外,倒也不觉得冷。山谷里出奇的安静。他抽着烟,微弱的红点在黑夜里时明时暗。我扭头看了看帐篷说,“他们睡了?”“睡了。”黑风递给我一根烟说,
“莉莉是你女儿吧?”黑风说。
“是啊,”我说,“是胖勇告诉你吧!”
“不是。刚才你睡梦中一直喊着莉莉,我想肯定是你女儿了。”黑风说。
我学着他的样子喷出一口说,“你觉得我是一个坏女人吗?”
“呵,怎么会呢!你的事我知道一些,是胖勇告诉我的……”他叹气说,“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但是……那已经过去了……”
我说,“谢谢。可是,我很想她……”我倏然感到一阵悲伤,忍不住哭起来。黑风在我肩上轻轻地拍着,什么也不说,只是大口的抽着烟。我终于停止了哭泣,黑风宽大的手掌从我肩膀上拿开。夜更黑了。哭过后,我感到舒服了些。
“可以说说你吗?”我说。
“我,呵……”黑风带着自嘲的语气说,“说起我,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想了一会儿说:“结婚后,感觉生活没意思,就喜欢上了天南地北的旅行。流浪了几年后,回家卖了房子,组织了一个旅行野营团队。我定位的路线都是纯天然的景点,说白了就是在荒山野岭里打转转。结果呢,没人愿意去,闲累。那就只有跟哥们一起玩了。玩了一年,一栋房子就玩进去了。房子没了,老婆就跑了。还好,我们没有孩子。这不,近几年我与几个哥们又成立了个荒村探险野营队。当然,愿意掏钱让我们带着玩的也不多,受这个罪!这不还是自己玩自己呗……”
黑风再次点上烟,“我觉得我这人就一黑色幽默,适合一个人过日子,谁跟我谁倒霉!可是咱无怨无悔啊!呵呵……”
黑风说完,整个人变得活泼了。我并不认可他这种随意的生活态度,便说,“你不觉得你的生活已经偏离了轨道吗?”黑风又是随意地一笑,“你的很对,我早就知道。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谁也逃不出……”停顿了一会,黑风无力地摇了摇头说,“我就是那个推着石头爬山的人,这是神灵对我的惩罚!”
“逃不出自己的轨道……西西弗斯……”我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话,一种类似绝望的情绪将我包围。
沉默了良久,黑风又回复郑重其事的口吻说,“明天可能就要进荒村了,你害怕吗?”我想了想说,“有你我怕什么?”
黑风说,“其实你不想来荒村是吗?”
我点点头,又说,“可是我舍不得朋友,我不来她们不放心,会失望的……还有,我似乎觉得我来荒村与我的女儿有关……”
“我不懂什么意思?”黑风说。
“我也说不上来,是预感,又好像是模糊的记忆!”
黑风想了想说,“你的话我真的有点不明白……”
我说,“我也不明白。下午那个老太太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什么话?”黑风说。
“她说,‘孩子,你来了’,你仔细想想什么意思?”
“你真是不认识她?”黑风说。
我说,“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好像在梦中见过……”
“你记得以前来过这里吗?”黑风说。
“没有。”我说。
“那这个老太太就奇怪了,还有你今晚也怪怪的!”黑风笑了笑说,“今晚就谈到这儿吧,明天还有重要任务!”说完黑风站起来,点起了篝火。我回到自己的帐篷睡觉。
明天清晨,我从帐篷里钻出来时,他们已经收起了帐篷。一口锅吊在两棵小树间,莹莹正在施展着煮面条的手艺。他们几个人在刷牙洗脸。黑风坐在大青石上,怀里抱着一张弓弩,在仔细的擦拭。他看到我出来了,便过来帮我收起帐篷。他的手法熟练,几分钟就收好帐篷放进后备车箱。吃完早饭,黑风即兴发表了一番誓师演讲,其中心思想不过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而他当场自封为荒村探险队队长,简称黑队。胖勇他们几个差点没把嘴笑歪。
车子是不能进去了。我们背上装备、吃的和生活用品,出发了。胖勇个头大,背了两个背包,连秋华那个也背上了。蚊子和莹莹每人背着一个。我把我的皮箱留在车上,带衣服是累赘。黑风也给我准备一个小的背包,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感觉没多少分量。他们的背包都在60升以上。黑风走在最前面,他新换了一身迷彩服,带着迷彩帽,脚上蹬着一双厚底的军用黑皮鞋,手里端着带瞄准镜的军用高强度十字弓弩,腰间扎着箭袋,脚后跟上帮着一尺长的瑞士军刀。这不是去荒村探险,分明是赴丛林战场。
我悄悄地问胖勇,“黑队当过兵……”
胖勇嘴一撇,“当个毛!嘚瑟呗,要不老婆能跑!”
秋华推了一把说,“我瞧着咋这么帅呢!”
胖勇说,“帅,你跟着他多去,不出仨月把你卖窑子!”
秋华掂起脚,揪住他的耳朵说,“又吃醋了这是……”
“安静。”黑队猛地回过头,用威严的目光向后扫射,又训斥道,“跟上来,成一字队形。注意山上落石。”
莹莹和蚊子走在最后。我听到蚊子说,“手机没信号了,网络也没信号了。”我们掏出手机来看,果然一点信号也没有了。脚下的土路几乎完全被荒草掩盖。我快步走到前面,与黑队并行。后面的莹莹冲我喊道,“告诉黑队一声,让他帮我打几只公山鸡,死的也行。我要用山鸡毛做一个鸡毛掸子!”
还好,黑队没有向我摆起领导架子。他说,“你就在我身边。深山里不安全因素很多,听说有狼。”他又回头喊道,“胖子,蚊子,你们要保护好她们,拿出刀来,准备着。”他们果真停下来,从背包里各自掏出一柄刀来。
走了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个路口。老太太说过,见了路口向左走。我们暂且相信老太太的话,如果找不到荒村,大不了原路返回。山谷时宽时窄,脚下已经没有了路。就算有,也被荒草和落叶埋没了。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山谷里照不进阳光,潮湿而阴暗。贴着山崖的树扯着劲向空中钻,希望得到阳光的抚慰,可依然还是高不过山峰。时值初春,草木尽显萧条,走在山谷里,感觉有一种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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