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翡翠湖盐泥混合的泥泞土路回到主干公路时,我们的汽车也跟泥猴子一样了。从这里到阿克塞县城,大约270公里,导航预估需要3个半小时,实际上由于柳格高速修路,我们实际用时远远大于预估时间。

刚开始道路两侧依旧是光秃秃的山峦,笔直的道路在两山之间的开阔地一直向前延伸,直到消逝在视线的尽头。渐渐地,两侧的山峦离公路越来越远,道路两侧也越来越开阔,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满是砂砾的戈壁平原了。放眼望去,远方唯有天地相接的际线。

快到马海大坂时,山峦再次逼近公路。这一段的柳格高速正在修路,道路高低不平,只能缓缓而行。不时有车辆从对面过来,扬起的阵阵尘土,使人难以看清前方。过了马海,前方就是甘肃。进入甘肃,首先就要翻越当金山。车辆在陡峭曲折的山道上蹒跚爬行,遇有大货车挡道,车速就更慢了,堵在货车后面的往往是长长的车流,要想超过它们,并非易事。

跟着车流,在“之”字形的盘山道上缓慢穿行,终于过了当金山口,车辆开始下行。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检查站,检查站边上有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九层妖塔》拍摄地之类的词句。我心中一阵窃喜,因为《九层妖塔》拍摄地正是那座废弃小城的遗址,于是,赶忙把车靠近一位警察,打听石油小镇的位置。他把手向左前下方一指,说就在那里。我放眼望去,距此两公里开外的地方,确实有人影晃动。于是果断左拐,把车开上了崎岖的土路。

头一天晚上,在网上已经知道了石油小镇的传奇,但担心通往小镇的路况不好,导致车辆中途搁浅,所以已经放弃了寻访的念头,不料它却离主干公路如此之近。所以说我们与石油小镇的交集是一种邂逅,更是一种缘分。

百度导航上找不到石油小镇的所在,但能找到小镇的正式名称——博罗转井镇。这里在1999年前,曾经是一个热闹的县城,也是1955年正式命名的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的政府所在地。这里位于阿尔金山的冲击扇上,周围是柴达木盆地与河西走廊的荒漠。整个城区呈狭长状的“井”字形,面积只有1.2平方公里。这里似乎与石油无关,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把它叫做石油小镇。据青海当地人说,真正的石油小镇是海西州的冷湖,那里原是无人区,1954年发现石油后开始建设,1959年设立冷湖市,后因石油的枯竭,于1964年降格为镇。

博罗转井在蒙语中是“青色墩台”的意思,这座曾经作为县城的“青色墩台”,从建立到废弃,在中国历史进程中仅仅存在了二十余年。这里海拔大约2800多米,差不多大半年都是寒冷的冬季,周围都是高山戈壁,缺少资源,加上在饮用水源中,发现了铀、钍等放射性元素,且含量超过了国家标准的6-8倍,因此,政府决定实施搬迁。经过反复选址,最后决定在海拔1600米左右的红柳湾镇建设新城,并于1999年完成了全部搬迁。从此小镇人去楼空,曾经的暄闹变成一片死寂。直到后来,导演陆川把这里选作电影《九层妖塔》的外景地,老城中的满目疮痍成功地烘托出了电影所需的氛围,这才让这座曾经的县城重新进入人们视野。

从废弃到现在,20年的时光过去了。仅仅20年,时光的流水就将这座城市冲刷得面目全非。土坯墙的房屋早已坍[tān]塌,成了断壁残垣[yuán],水泥建筑也变得残破不堪,有些甚至让人认不出原型。

曾几何时,县委大院中,老书记在香烟燃起的烟雾中缓缓踱步,沉思着全县发展的思路;政府大院中,人们谋划着工作的推进;中学里是朗朗的书声;幼儿园中不时传出孩子们稚嫩的欢歌;供销社里,人们进进出出,采购着生活的必需品。

礼堂里正在放映着那个时代仅有的几部电影;大街上、一些人夹着脸盆,拎着换洗衣服,前往澡堂洗澡。那一栋栋残垣,也曾冒出过缕缕炊烟,那一片片断壁,也曾为一个个家庭提供过温馨的庇护,而如今,人类生活的痕迹已经模糊,一砖一瓦显现的都是破败。世界上又有什么能够经得起时光流水的冲刷?

从博罗转井镇到阿克塞,只有25公里的路程。回到大路,便是30公里长的连续下坡,不仅不用踩油门,而且还要不时点一下刹车,才能把车速控制在限速范围内。到达预定的宾馆时,还没到7点,太阳尚未落山。出来几天,这天是最早到达目的地的。

阿克塞和新疆的巴里坤、木垒,是我国仅有的3个以哈萨克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自治县。县城面积不大,物价不贵。宾馆的房间比较宽敞,卫生也好。因为到达的时间较早,所以决定休整一下,洗了洗衣服,晚上吃了一顿四川老板经营的正宗川菜。考虑到汽车上沾满的翡翠湖的盐泥具有很强的腐蚀性,会损害车体,因此饭前在县城尽头的加油站附近找到一家洗车店,把车洗干净。虽然30元钱的洗车费有些贵,但洗得极为仔细,就连空调的通风口都用专用刷子刷了一遍。

晚上,我到县城漫步,拍摄了一张粉红尖顶建筑的夜景照片,不知它是何建筑,于是便问路过的两位小姑娘这是不是清真寺。她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告诉我这是新建的幼儿园。听到这话,我脑海中不禁掠过老县城废墟中光彩幼儿园破旧大门的样子。看到我在拍摄夜景,她们建议我去拍摄不远处的水上乐园,说那里的灯光比较好看。

来到水上乐园,灯火辉煌,水榭亭台,小桥流水,倒映在宽阔的水面中。一轮圆月挂在树梢上,给这里的灯彩增加了些许诗意。看到这些,我一下子释然了,下午游览石油小镇之后的一丝伤感,一下子烟消云散。原来阿克塞城把海拔直降了1000米之后,在这里找到了新生。

衷心祝愿这里获得新生的阿克塞越来越好!

文/图:孙成岗

照片2018年7月28日摄于甘肃省酒泉市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博罗转井镇老县城遗址

文字2018年8月16日成于河雒古镇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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