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的事亲眼见过的人就这么几个。
陈志刚带来踢馆的两个人,高一点那个戴黑框近视眼镜叫刘义林,这人不会什么拳,也是就着李小龙录像带跟武术类杂志,参合着街头实战琢磨琢磨,不过这人的战斗力却不一般,属于一招精那种。另一个结实得跟个黑肉蛋子似的,他叫陈正刚,是陈志刚弟弟。他也不是专门练武的,但却是当地中学五项全能的记录保持者,往上跳高忘了是两米几了,但往下跳从二楼阳台跳下来没有问题。为人暴躁凶狠,打法自成一体。
吕恒勇教练上来问话,明知道陈志刚是来找事的,但还是按着套路问,是来体验跆拳道搏击的吗?可以免费观摩。
“跟买衣服似的,先看好了再问价钱!”陈正刚有点不耐烦了,“怎么能看到学习效果啊?”
吕恒勇把边上的两个徒弟叫过来了,“这俩学员,一个学了半年了,一个学了一个月多一点。咱办武馆以强身健体为主,少儿班主要是针对启智、育心、知礼、强身为主的;成人班主要是针对健身、修身、防身、减肥等项目训练的。现在他俩普通腿法的技术已经基本到位了,这个半年的也有了防身自卫的能力。”
刘义林道:“你们这不是有舞蹈、健美操么?减肥美体的效果只强不差吧?我们关心的就是技击实战这部分。”
吕恒勇停了一下,却又很温和地道:“自然是会比未受培训前,还有同龄普通人要有提高了。”
刘义林看陈正刚搞不定,便插言道:“教练,别跟他废话,你就假装他是歹徒,把他制服了给咱们看看。别玩抓手脖、拧衣领那种幼稚的反擒拿。”
吕恒勇对身边那个短期培训过的道:“小王,配合着亮子表演一个。”
那个叫亮子的好似很擅于表演,再或者教练就是这么反复教的,摆出一副很自信的过路人样子,抱着胳膊在人堆前面走来走去的。小王扮演了一个突袭的歹徒,从边上猛冲上去,动手拉上了亮子的衣领子。亮子缩身一绕,将脑袋在小王的长胳膊下一钻,化开了小王的拉扯,就手又反拿住了小王的胳膊,反着关节把小王的身子压下来,照着胸口顶了两膝盖,然后将身一退,同时一个低横踢把小王扫倒在地。然后很疯狂地冲回去,假意朝仰倒在地的小王心口上狠剁了几脚。
还没等表演完毕,刘义林就过来制止道:“别演了别演了,不是说好了别玩配合反擒拿么?真扯住脖子一带早甩倒了,如果同时补上一腿的话,哪容你转来转去的?”
亮子想要辩驳,刘义林道:“来点正经的,你狠砸他几拳看看疼不疼?”
亮子没动,刘义林又道:“要不你打我试试?”
这就有点语气不善了,吕恒勇给小王使了眼色,道:“小王,配合这位大哥比划比划,记住点到为止,双方都不要受伤。”
刘义林道:“好,那我来试试,我不会拳,怎么用都行是吧?”
吕恒勇赶紧解释道:“眼睛、咽喉、裆部、后腰、后脑不能打击;没有护具的情况下,也不要打心口及太阳、耳门;出于体育精神,最好也不要攻击关节……”
“这肯定的,又没有深仇大恨,也把人看得太外行了。”刘义林不耐烦道,“来吧!”
小王虽然有点干瘦,但却是几人中个子最高的,只是他人有点佝偻肩,两条胳膊平展没多长,但是往前一探却抻出老远。
一拉架子,陈志刚、赵英旗就看出来了,这人绝对不是练了几个月的样子,或者他真是练了两个月跆拳道,但之前肯定有更长时间的拳击基础。
他一扎架子又调整了一下,本来对头部的保护挺严谨的,但此时两臂张开,方便了给弹跳起腿制造平衡,也方便突然出拳,从特殊角度攻击对手。
跟这种身型的对手打,主要得防备他的肘子。因为他胳膊太长,要跟他打必须错身进去,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突然的冷肘。
小王先是试探性地点了两拳,然后又齐胯高度抽了一腿,刘义林可没管他这些,身子一晃,带球过人似的,猛然一冲便扑了上去。同时俩胳膊抡着王八拳往下劈砸,二人瞬间贴在了一起,就着胳膊回圈一个夹颈,反勒住了小王的脖子,就着冲势继续往前。小王只感觉忽闪一下,然后眼前就黑了,脑子出现了一瞬空白。在别人看来,他的身子被拖得仰倒了。
小王突然感觉自己像了漂在了海上,然后一个浪头打来把自己吞没下去,那感觉极其恐怖,然后就感觉脖子上被大蟒蛇勒了一道,如何也使不上力气,连带胸膛都酸了。俩胳膊胡乱一挣扎,让刘义林朝着头上连拍了好几巴掌,死肉一般就被拖着扔了出去。
刘义林也没有上手真打,拖倒之后就放开了,然后迅速转换了下位置,到了一个相对安全,但打人方便的位置站定。除了小王红着脖子紫着脸,还有一点的不服之外,吕恒勇跟亮子都没什么表示。
小王还要再试,吕恒勇对另一个徒弟道:“亮子你去,点到为止。”
这个徒弟比小王要矮一个头,属于精悍型的,他倒是很聪明,一鞠躬先倒蹿两步拉开了距离。陈正刚对刘义林道:“你歇着,让我过过瘾。”
二人重新行礼,一鞠躬的当口,陈正刚一个正蹬就冲过去了,他不是定步起腿,而是前蹿着踹出一腿,那攻势炮弹似的。亮子本来还想空击两拳玩个阻挡,结果一捂肚子就蹲了回去。还不待他站稳,陈正刚身子侧里一闪便贴了上去,同时横摆一拳,正砸在亮子的鼻梁上,当时鲜血就随着呼气喷出来了。
赵英旗站在边上都感觉到了疼痛。是喷血,不是流血,信不信看您经验。
陈正刚猛虎一般,回手箍住了亮子的脖子,夹着脖颈往左猛带了半圈,然后又往右猛力一摇,同时右膝对拉撞了上去。亮子在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好似突发地震一般,然后肋骨就是猛然一疼,连带也不知道是哪块内脏也跟着一疼,知道自己是在挨揍,但该怎么办、能怎么办,一点概念也没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挣扎了,希望陈正刚能尽快地“打完收功”。
陈正刚开头两下已经将人的架子给晃散了,接连两膝盖都顶了个正着。试探着也差不多了,就胳膊往下一压,朝着大椎就是一拳。亮子一拳一脚都没来得时使,也是死肉一般趴下去了。
吕恒勇被刘义林跟陈志刚隔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被人打得满脸是血却没有脾气。
陈志刚道:“我想跟教练试试,一来您看看我死笨死笨的身子适不适合练跆拳道,二来我也好了解了解教练的能力,给自己增加点信心。”
吕恒勇估量了一下几人的实力,看那个黑汉子(陈正刚)浑身肌肉,但是移动迅猛,动作干脆,而且身子跟个弹力球似的,充满爆发力,就看刚才这一腿,不穿护具真能让他蹬出屎来。
带头的(陈志刚)这个虽然也很浑实,却是传统拳法练出来的身形,下盘稳重,周身松沉,或许他破绽要比黑汉子少一些,但移动起来,估计不如黑汉子快。
余外那个不是正面打击的风格,还不好估量水平,但看他的身形,架不住自己一横踢。但此时不能选他,一旦选他必然引起群愤。
吕恒勇回忆了一下,这几个人恐怕经常在街面上打架,如果那个瘦点的勒住自己或者保住自己,另外那黑汉子蹬上自己一腿,恐怕两个月内不用教拳了。
二人行礼之后相互击拳,然后拉开了格斗的架势。一旦进入临战状态,吕恒勇的杀气也显露出来了,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珠子在灯光下闪着凶狠的光芒。
陈志刚却取了个太极拳的架势,双手掤起,身往左转,双手变捋撑开,沉肩坠肘,裆腰转换,两手自面前又捋向右边托起。
吕恒勇见他慢慢地打起太极拳来,自己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弹跳了两下,左势换右势态,右势换左势,就客气地跳换着,陪着陈志刚练拳。虽然貌似轻松,但浑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单等着陈志刚一动,就一腿踢上他的脖颈。
陈志刚重心右移动,提左腿缓缓铲出,就在这一瞬间,练套路的高手或者会认为虚实分明,可进可退,但在吕恒勇看来,这一步却把自己的身子定死了。吕恒勇的眼珠子毒蛇一般地瞪出了贪婪的光亮,紧紧地咬着牙齿,舌头都不自觉地往外顶着。
陈志刚步子开到一半,随着转跨身子猛然一振,两条手臂都枝条般抖动起来,吕恒勇“喳”地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同时一腿横踢过去。陈志刚挺壮的身子却好似一个抛出的碌柱似的,猛然一蹬撞了过去;左手斜横在胸,沿着中线往前撑开,借着浑身的冲劲,一掌给吕恒勇撞了个不防,同时身子一缩,后手一拳就捣上了吕恒勇的肚子。
这一拳带着浑身的冲劲,是螳螂马猴步的要义。但陈志刚合了太极的浑厚之力,这一拳的分量更重,作用时间也更长。
之所以如此说,不是说螳螂拳本身拳劲不重,而是太极后来以推手为特色,这种发力形式,是照顾到了后期推手的。也就是动步为拳,落步为桩,前腿撑身,后腿撑拳。这是杨氏及出自杨氏的太极拳所强调的部分。
原传太极是侧铲出步,以四六马转换,四六马对敌;杨氏之后是正腿出步,三七步坐实,而后移送重心,摆脚转胯。表面看都是缓和从容,裆腰转换,但运用起来,却是有些差别的。陈志刚是螳螂门生,他学太极就是填补自我,因为也不管哪氏的架子,只要十三式的内劲对了就成。
左步落定时,正好逼住了吕恒勇的内胯,将右拳往上一冲,打了一个埋身小勾拳,结结实实冲上了吕恒勇的面颊。一拳之后也不收手,占住了中央一片,也护住了自己的头面,接着一抱吕恒勇的脑袋,一膝盖又撞上了吕恒勇的小腹。
挨第一拳的时候,吕恒勇肚子一疼,感觉眼前都黑了,但一疼之后,勉强支撑住了。只可惜自己起腿半边空,被人一冲破了重心,拳头也使不上力气了,待自己调整好重心,重重的一计膝冲也撞了上来。
陈志刚打拳很有节奏感,他不似一些人似的,急火火地连续猛攻,陈志刚对对手的反应及调整的预知能力极好,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他可以保证他节省力气,又能及时发出决定胜负的重击。这一则得赖螳螂拳招式的周全性,二则是太极推手中对听劲的强化。
陈志刚这一膝也够狠的,赵英旗眼看着陈志刚一缩一蹬,随着一膝起撞都蹬得两脚离地了。
冲膝之后,陈志刚并没有紧跟着再撞上连膝,而是扎住步子,扳着吕恒勇往斜里一带,吕恒勇刚恢复了一点理智,又连带重心被人晃散了。这时,第二个冲膝也不失时机地撞上来了。
陈志刚逼住吕恒勇,将右腿往侧里一跨,套住了吕恒勇的两腿,脱出右臂自吕恒勇胸前往后一横,连扫带砍把吕恒勇别翻在地。
打击动作完成后,陈志刚还迅速地走了一个太极拳拦扎衣的动作。只是式子一带,又跟后步合两手,迅速走了一个六封四闭收了拳式。
这一套动作,出自太极拳起势到金刚捣碓这一段,但陈志刚用出来,却成了一个滑步捣槌的黑虎掏心。但不管怎么说,吕恒勇愣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后来这个事情还是传了出来,在小圈子里引起了一阵太极拳热,当然很多人也说这招出自螳螂拳的白猿出洞。不过也有一个怪现象,很多太极拳练习者一边夸陈志刚用得好,一边又说陈志刚的技术走样了,言外之意陈正刚不是正宗太极传人。
那两记勾拳改得都很好,如果按照传统太极拳的发力方式及原传技法,貌似拳头、膝盖顺着中线直冲更要快狠。但实际却不是这样的,那种冲提技法在杀伤距离上是有局限的,倒不如陈志刚这样远近都能自由发挥,而且在那种情形下十拿九稳。
如果有人反驳说,太极拳是一个综合之体,练到高境界时无可五不可,这只能说是这个发言的人连太极拳的入门基础都没弄明白。陈志刚的师父是略有门户之见的,但因为他懂得之间的区别,因而非但没有怪罪陈志刚,还鼓励陈志刚从各类拳法中引发思索,完善自我。
其实陈志刚的老师妹,已经偷偷开始了其他联系。拳劲一变,许多动作都就成了跪步潜入式勾摆拳攻击了。只是放在传统叫法里,是枝摇根固,是捅锤、劈锤、栽锤、圈锤……
从这个理论上看,各类拳法也就是一个引子了。任何拳法都能培养出技击高手来。
——铁萼奇兰武技格斗小说《通臂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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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人简介:
铁萼奇兰(孙龙庆),自幼习武,项城张府武师传人,得心意、形意、太极、八卦诸拳真义,祖上为镖行世家,幼时耳濡目染,过往武林和拳师记忆深入骨髓。成年后遂追随祖辈踪迹游历,精诚求真,拳艺有成。有诸内而行诸外,乃援笔著作,以国术武技、商帮武行、民间武备体系为本,述拳真实深刻,鞭辟入里;写人风骨凛然,如在眼前。
已出版有:长篇国术真实武技小说《六合拳宗》《帝国镖路》,让读者耳目一新,被赞为“真实厚重,如行其间”;被资深读者誉为“可为良师”。连载作品:《通臂之虎》《螳螂拳宗》《禅武正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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