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在汉语中是居留下来看管的意思。
前些年,随着农村大量劳力进城务工,产生了留守儿童、留守妇女这些群体,当这些农村劳力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就把自己的妻儿接到了城里,又一个新型群体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留守老人。是老人的孩子不愿意带着老人进城尽孝吗?不是。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些老人留守在农村,在破旧的祖屋里忍受清贫和寂寞?
在这个春节前和这个春节里,我和哈师大教师郝树国一同回到他的故乡,遍访五六个村屯的留守老人,感知他们留在那里到底守的是什么…… 在东北的东北面,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的冲积平原上,有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绥滨。有人说,这里有广袤的平原和丰富的两江水资源,为什么还这么贫困?究其原因,一是这里属于松花江冲积平原,土质含沙量大,很贫瘠,不利于作物生长;其二是这里一马平川,没有成片的大树和山坡阻挡,风沙很大,农作物易倒伏,除了种粮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谋生方式可言;其三是地表水与江水同涨同消,干旱年景旱得要命,雨水大的年景又会涝得颗粒无收,也就一直摘不掉贫困县的帽子。近几年,通过旱田改水田,打造万倾水稻种植基地的举措,基本摆脱了种植业靠天吃饭的束缚,人民生活也得到了较大改善。然而,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农民大多将自家的土地转包,80%的劳动力带着老婆孩子进城务工,孩子们在城里上学毕业之后,几乎没有再回到农村的,留在农村的只剩下这些老人了…… 绥滨县富强乡青春村始建于1973年,是由附近的永富、向阳等几个村三十余户村民迁移来的,大多村民来自山东关里家,一部分是辽宁来的。现在你来到村里,不难从尚存的一些老房子里看到山东人和辽宁人的生活起居用具和习惯。 青春村人口最多时有五十多户,180多口人,随着壮劳力进城务工,现在只剩下二十来户,40多口人了,而且90%是六十多岁以上的老人。
从乡里通往凤山村的通村公路离青春村有1.5公里,到目前为止,这条1.5公里的道路还是土路。冬天下雪后还可以行走车辆,可是到了夏天雨季,深深的车辙就像烂泥塘,啥车也过不去。就在去年夏天,村里有位老人有了急病,打120要急救车,急救车都进不来,必须先给在县里的孩子打联系,孩子开车等在1.5公里外的通村公路上,村里人就顶着风雨用筛子铺上木板做成担架,把老人抬过这1.5公里的“水泥路”。
让村里人更头疼的还有吃水问题,这里地下水有水锈,七八米的井水水锈还少点,越往深打的井,水锈越重,村民只好用大水桶钻上眼,里面铺上厚厚的石子过滤水锈。
青春村离凤山村直线距离不过两公里,凤山村早就吃上了干净卫生的自来水,可是青春村一直没有通自来水…… 先后两次,共计六天时间,我们走了五六个村,与二三十位老人唠家常,找寻曾经的历史故事,探究过去是什么样子,现在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朱希英老人今年九十岁,是青春村第一批住户,养育了三个儿子两个姑娘。她的牙齿全掉光了,满嘴漏风的山东话让我听不懂。满脸的核桃纹见证着岁月风霜,双眼虽然有些混沌,但是讲起来过去的事情,思维依旧清晰。 她说以前穷呀,大儿子娶媳妇时没钱盖新房,只能和公公婆婆弟弟妹妹住在一铺炕上,急的小两口直往苞米地里钻;东北要比关里家好活,到处都是能吃的,饿不死人。
我问她那时候都吃啥?她说虽然不缺吃的,但是粮食也不多,就是苞米。困难时苞米也不够吃,只能把苞米杆子和苞米棒子磨成粉掺到苞米面里,再和上一些野菜吃,吃的全家人都浮肿。
我问她,浮肿了有钱治吗?她笑着对我说,治啥呀,俺们有土办法治浮肿,那就是吃豆面,大豆磨成粉。
我问她过年能吃上饺子吧?她说,家里再穷,过年也要吃顿饺子的。
我问啥馅的?她说白菜。我问有肉吗?她伸出双手拍打我的肩膀,张着没了牙的嘴哈哈大笑,漏着风说,哪有肉呀,几年都买不起一斤肉。
如今好了,不愁吃不愁穿的,儿孙们都进城了,有了自己的家,俺享着福了,知足了…… 就在我和她聊天后的第三天,老人悄然去世了,这些照片成为永久的记忆…… 郝树国的三姨夫也是青春村的元老,开过荒种过地,赶过牛车马车,也是村里第一台28大胶轮的驾驶员,每每提起当年当驾驶员的事情,三姨夫喝过酒的脸上红光满面,写满了自豪…… 我问他为什么不和孩子一起进城住?他吸口烟望向窗外,转过头来对我说:“我给你算一笔账呀,我家有三垧多地,包出去之后一年能有两万多块钱收入,在村里生活成本低,吃的粮食和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养点鸡鸭也有蛋吃,电费也花不了几个钱,礼份子也不多,加上我和你三姨身体还不错,没啥大毛病,吃点小药也花不了多少钱,外包地的钱足够了,还能给孙子留点零花钱。可是进了城里去住,买米买菜喝水上厕所都得钱,睁开眼睛就的花钱,这点钱哪够呀?” 外面寒风刺骨,室内温暖如春,走进一栋老房子,黄叔正独自在家喝着茶水看电视,看到我们进来,赶紧拿出茶杯往里面加上一勺白糖,然后加满茶水递给我们。此时我才发觉,走过这么多家,每一次递给我们的茶水都是甜的,因为我没有看到往里面加白糖的场面,也就一直以为他们喜欢喝甜茶。黄叔告诉我们,过去穷呀,别说茶水了,白开水能喝上溜就不错了,但是山东人很好客,即便家里很穷请不起吃饭,来了客人依旧会沏上一杯白糖水。虽然现在生活好了,可是俺们山东人仔细惯了,也就逢年过节能买包茶叶喝,给客人沏一杯糖茶水也算是一点心意。 过去形容山东人家的厨房,有“只闻辘轳响,不知井在哪。”的说法,如今很难找到这样的房子了,我们却有幸在黄叔家得厨房里看到了这种袖珍井。黄叔告诉我们,老辈人问为什么把井打在厨房里,真就不得而知,但是他猜想原因只有一个,山东人都心疼老婆,东北冬天太冷,井在外面会结冰,打水很滑不安全,所以就打在了屋里,不仅安全,还避免风沙污染水,很卫生,到了夏天,气温高食物容易腐败时,还可以放进水桶里顺到井下,做暂时的冷藏。 你还记得这个马窗吗?
马窗,并不是给马留的窗,而是放马提灯煤油灯的地方。过去很穷,连油灯都点不起,也就努力提高油灯的光照面积。在里屋和厨房之间开一个小窗,一盏灯的光亮就可以照亮两个屋子。后来有了电灯,许多年里人们依旧将电灯安置在这里,只为省些电钱。这个马窗还有两个功能,一个是厨房里做好了饭菜,直接通过马窗递到屋里;再就是母亲在厨房做饭,可以通过马窗时刻观察和督促屋里孩子们做作业。
如今这样的马窗几乎绝迹,有幸让我遇见…… 对于一个游子而言,故乡既是具体又是抽象的:具体可以到一株草、一棵树、一湾水、一个人;抽象可以是夜深人静或者情感挫败之时,想起乡亲的一句话,一个笑容,历历眼前,情不能已。但是,具体和抽象往往背道而驰,一旦回到故乡,头脑中的想象仿佛被戳穿,再也找不到回想时那种浓烈的情感与完美的场景…… 刘叔是村里公认的能人,为人好,处事周全,还有一手过硬的杀猪本领。刘叔的儿子和郝树国是光腚娃娃,一起上房揭瓦,一块下河捕鱼,我从刘叔口中知道了许多郝树国小时候的事,属于蔫淘那种,觉不是个省油灯。
刘叔今年七十多岁,许多像他这个年纪的人都不种地了,一包了事,可是刘叔不仅要种自己的地,还不让儿子把地包出去,一起种。我问他,都这个岁数了,劳作了一生该享清福了,刘叔笑着对我说,别说现在身体好啥都能干,就是身体不如以前了也得干,我还有盼头!
盼头?我有些不解。我有两个孙子,老大刚毕业上班,老二在上初中,将来需要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趁着现在身体还行,政策又好,种地挣钱,能多挣点就多挣点,我还盼着抱重孙子呢…… 程叔和郝树国的父亲是拜把子兄弟,住在两公里外的凤山村,也是四乡八村公认的能人,凭借着为人朴实吃苦耐劳的精神,闯出了一片家业。
在程叔家吃饭,桌上除了小笨鸡炖蘑菇、清蒸扣肉、黑白菜、酸菜炖排骨、粘豆包等农村特有的过年饭菜之外,还有爆炒鹿肉、炒西葫芦等村里少见的菜肴。程叔的酒量很好,两杯白酒过后又倡议喝啤酒,一人两瓶不够,再来两瓶,酒后话语多,好多年前的事随着啤酒流淌出来。
当我问程叔为什么不和孩子去城里享福时,程叔痛快的干了一杯啤酒反问我“你说什么是幸福”?
程叔说,幸福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含义。你认为我跟着孩子去市里住,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就是幸福,可我不这么认为。去市里到处都得花钱,能用钱解决的事也不算啥事,关键是子女都有自己的工作,咱们去了肯定让孩子分心。再就是习惯了农村的生活,吃完饭没啥事打打扑克下下棋聊聊天,都是几十年的乡里乡亲,去谁家都能呆一天,可是去了市里,住对门十年八年都说不上一句话,姓啥都不知道,多没意思呀…… 乡音未改人已去,再返故乡屋已塌。留守老人,守的是这片土地,这份虽然有些淡了却依旧存在的乡情;留守老人,守的是房前屋后的菜园子和下屋里嘎嘎叫的鸡鸭,还有一个个相继离去的身影。他们曾经在贫穷和苦难中,摸爬滚打携手走过,只为了家人能吃得饱穿得暖。如今,吃饱穿暖的愿望已经成为了现实,他们知足了,不愿意再让自己日渐老去的身躯成为儿女的负担。

我没有资格评价这些留守老人,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家人过得更好,如今却是被时代淡忘了的一个群体。这里不通公路,没有自来水,烧着苞米杆子取暖,门窗漏风,屋顶漏雨,土里刨食,风里看花,为了这个时代奉献了一生,真就不应该被淡忘! 初三,正是年味最浓时。可是当我和郝树国初三来到这里,初六离开,感受到如今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城里的年味不如农村,农村的年味也不如以前了。外地的子女带着孩子回家吃顿团圆饭,放几挂鞭炮看个春晚就算过年了。
过了初一初二,孩子们都走了,小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老人们在自家吃过早饭,又聚集在某一户人家,静静地打着扑克或麻将,打发着日子,守护着别人不懂,却永远藏在心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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