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著名演员兼剧作家吉特里,被视为20世纪20-30年代法国喜剧代表作家。他最突出的特点是善于捕捉生活中的戏剧性场面。他曾说:“巴黎人不是指生于巴黎的人,而是指生活在巴黎的人”。对于法国人如此,对于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来说都一样,成为巴黎人是一件荣幸但又感慨万千的事。

去年5月,我也有幸在巴黎“生活”了几天。使我“荣幸但又感慨万千的事”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我,竟然在刚抵达巴黎的第一天,就因“疑似恐怖袭击”惊动了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这经历简直太富于戏剧性。那天上午,我在浦东机场搭乘法航AF0117航班由上海飞往巴黎。下午16时30分(巴黎时间),飞机准时抵达巴黎戴高乐机场2E航站楼。取完行李,我就坐在2E出口大厅等《欧洲时报》的黄先生。他当天中午从北京搭乘国航CA933航班飞往巴黎,如果航班准时的话,应该是17时45分抵达。在上海时他就与我约定: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碰面。他告知:届时会有人开车来机场接机。在浦东机场起飞前,我用微信告知他我已登机,他回复:巴黎见!

我坐在戴高乐机场2E出口大厅的排椅上,眼见着接机者举着各种形状不一的小牌子,接走了一位又一位下飞机的客人。时钟已经过了17:45,还没有黄先生的信息。我站起来去了趟问讯处,在纸上写下“CA933”询问该航班什么时候到。一位中年黑人女士说了一通法语,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1”,用手使劲地指着通道方向。我连看带猜,得知CA933抵达的是1号航站楼,而我所处的位置,是2号航站楼的E出口。我回到排椅上,接通了机场的wifi,查询航班信息。18时17分,CA933航班抵达戴高乐机场1号航站楼。过了一会儿,黄先生发来微信说他的飞机已经到达。一阵兴奋之余,突然想起到旅馆后要跟住在凡尔赛的旅法女作家吕大明女士联系,便解下背上的黑色背包翻找通讯录。这时,黄先生又发来微信,说司机小王先来2E出口接我再去1号航站楼接他,小王打过我的电话打不通,让我快接小王的电话。可是,我的手机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再拨任何电话都没有反应(事后才知道,在航站楼出口大厅内手机通讯被屏蔽了)。我不认识小王,也没有他的微信。心里一着急,推起行李车走到通往1号航站楼的过道处去迎候,竟把放在长椅上的黑色背包给忘了。我无法与小王联系,只得过一会儿就发条微信或是语音留言给黄主任,深怕机场的wifi突然中断就麻烦了。那天,也是赶巧,黄先生入境时遭到盘查,要他打开行李箱接受检查,当然遭到开箱检查的还有其他乘客。所以,一时收不到他的微信。

我站在通道旁边等候。突然,只见几位荷枪实弹的警察涌了进来,一边在2E出口区域拉起警戒布条,一边驱赶此处的接机者和逗留者。刚才还门庭若市的2E出口大厅,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我赶紧发微信告诉黄先生:这里来了警察, 2E出口被封锁,我在航站楼的8号出口等候。我推着行李车站在警戒区外面,心想今天戴高乐机场会不会真有恐怖分子出现。又等了片刻,终于看见黄先生在8号出口外面向我招手,我赶紧推着行李车跑出了2号航站楼。他把我的大行李箱放入小王的车后面,与我一起坐上车,小王就开车迅速驶离了航站楼。在车上,他说:钱教授:我打了你多次电话,你都没接啊?我拿出手机,说我的手机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车子离开了机场。忽然,我看到手机上有了他来电的显示。他的手机也响了,是我先前给他发的短信。正说着,我忽然发现我的黑色背包不见了,黄先生说上车时没见你背上有背包啊。我说坏了,手机、护照、信用卡虽然在身上,但背包里有Ipad、充电器、欧式转换插头,还有通讯录、常备药品、洗漱用品等等。小王一听,赶紧掉转车头返回机场,说还好,差一点就上高速公路了,一旦上了高速就没法掉头了。

小王把车停在2号航站楼外面。我和黄先生像出膛的子弹一样冲进了8号出口。只见警戒范围比先前有所扩大,通道已大半辟为警戒区,荷枪实弹的警察就站在8号出口,警戒线内又多了几位头戴钢盔的陌生警察,他们的服装与普通警察不一样。黄先生说:这是防暴警察,专门处理恐怖袭击等突发事件的,他们也刚到这里。近年来欧洲各国发生多起恐怖袭击事件,安全形势不容乐观,尤其以法国受害最为严重:2015年11月13日巴黎恐怖袭击案和2016年7月14日深夜尼斯恐怖袭击案,造成数百人遇难,举世震惊。所以,一旦发现疑似包裹,防暴警察就会赶到。在警戒线外,黄先生指着我对一位持枪警察说,这位女士的一个背包刚才在等人时遗忘在2E出口大厅的排椅上了。警察问:是黑色的吗?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是这么高的吗?我赶紧点头:是的。他让我和黄先生进入了警戒线内,然后把我们带到2E出口大厅。我一眼就看见我的黑色背包立于先前坐过的排椅上,在空荡荡的大厅内显得十分醒目。那位警察跟大厅里的防暴警察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一位头戴钢盔的防暴警察看上去像是负责人。他过来询问:背包内有些什么物品?并要我出示护照。我把护照递给了他,通过黄先生的翻译报上包内所放物品。他把我的护照交给另一位防暴警察,让我过去确认一下。我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完好无损的背包,说背包正是我的。

这时,那位防暴警察负责人开口对我说了一番话(黄先生在边上翻译),大意是:Madam(女士),你找到了你的背包,这很好,不过,你得交罚款。我问:交多少?他比划说:750欧元。我回复:听说巴黎可以刷“银联”信用卡,我身上没带这么多欧元。再说,带许多现金在身上出门也不安全啊!僵持中,只见那位拿着我的护照的防暴警察过来了,他跟这位负责人说:这位Madam来自中国,她有我国领事馆签发的5年多次往返申根签证,以前也曾多次来过法国,信用良好。那位负责人又问:她为什么会把背包遗忘在这里?事后得知黄先生是这样机智地回答的:她看见你们警察封锁了出口,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一紧张就把背包忘了。幸亏她及时发觉赶来认领,不然的话整个巴黎都不会太平了。我当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听那位负责人说,算了,罚款不用交了,把护照还给这位Madam。末了,还对我加了一句:祝你在巴黎过得愉快!他挥挥手,化干戈为玉帛,2E出口大厅和通道处的警戒线立马撤了。

背着失而复得的背包回到小王的车上。黄先生说;今天真是万幸,如果再晚一步赶去,你的背包就粉身碎骨了:防暴警察会把它引爆,他们可不管你背包放的是什么,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个带有恐怖袭击嫌疑的炸药包。我睁大了眼睛,为自己免除恐怖袭击的嫌疑而庆幸不已。过了几天,就看到了巴黎圣母院内发生真实版恐怖袭击的电视新闻:一名男子手持铁锤袭击正在巴黎圣母院广场上巡逻的三名警察,警察当即开枪还击,袭击者被击伤。事发后,警方封锁了巴黎圣母院及其广场区域,九百多名游客滞留在圣母院内长达一个多小时,随后才被逐渐疏散。巴黎圣母院周边的数个地铁站也因安全理由临时关闭。

事后想想仍是惊魂未定:那天如果没有及时赶去认领背包,也许巴黎当晚的夜新闻就会报导:“今天傍晚6时许,在戴高乐机场的2号航站楼E出口大厅的排椅上,发现了一只可疑的黑色大背包。警察很快封锁了该区域,防暴警察赶到并对此可疑背包进行了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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