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汉祁庄纪实：二十一世纪的无电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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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夏天，一位父亲带着他的小儿子徒步登上了长城。他们从银川出发到陕西，偶然发现陕北靖边县七庄村没有电。2007年，看到游记的延安摄影师方海峰走访了齐庄村的全部12户人家。他用平实有力的语言和足以让人落泪的照片记录了祁庄。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这个没有班车，没有电，没有学校，没有小卖部，甚至没有像样的出山之路的村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祁庄纪录片:

21世纪没有电的村庄

作者，摄影/方海峰

实施/张婷

如今，人们早已习惯了电灯、电话、电视、冰箱和空。在中国陕北的深山里，还有一群人还在煤油灯下生活。他们忍受生活，更热爱生活，在对光明的渴望中度过一夜又一夜...

祁庄位于陕西省北部靖边县的一座偏远山区的深处。没有班车，没有电，没有食堂，没有学校，甚至没有像样的出山之路。四面环山，破洞如一片片碎石，凌乱寂寞。在光秃秃的山脊上，有牧羊人在歌唱新的旅程，还有一些老乡在烈日下在村子周围的庄稼上劳作。远远望去，祁庄就像一块风化了的石头，里面散落着十几户人家。

■深山里，一个几乎没有电的原始村落——祁庄。

你耕田，我放羊

这次祁庄之行，我住在一个叫祁翰林的家伙家里。几个月前，我从一个徒步走长城的朋友那里知道了祁壮，然后得到了祁翰林家的电话。在电话里，齐翰林把我误认为是一个喜欢拍照的省城记者。虽然我一再解释我不是记者，但他显然想让我成为一名记者，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在这里的生活状况。

我到的时候，齐翰林出去放羊，他在附近种地的妻子刘志芳招待我。刘志芳对人很好。在一个土豆地里，她和我锄地聊天。她淡淡地说，自从19岁嫁给祁庄，日子就不好过了。她家有四个孩子，两个女孩结婚了。一个男孩在Xi安上大学，另一个在靖边县上高中。“孩子上学贵，受苦的人没有好的赚钱途径。他们只是野蛮地忍受着耕作的痛苦。没有钱，我负担不起送孩子上学。严翰林之前吃了太多苦。现在他病了，不能做重活了。去年我们借了4000块钱买了一群羊。他早上四五点出去放羊，晚上八九点回来。”

果然，晚上九点，齐翰林放羊回来了。在黑暗中，他老婆告诉他，我就是那个从延安来的人。他马上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哦，来了真好，来了真好。”

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我们在昏暗的烛光下吃饭聊天。齐翰林告诉我，他虽然是初中毕业生，但是很多年不看书不看报，现在几乎把以前学过的单词都忘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学好知识，走出奇庄。“莘庄人几代都没有过干部。我现在是在锅里卖铁，把我的孩子从这个峡谷里送出来。”前年，他的大儿子和村里的另一个女孩考上了大学。这是祁庄第一次有人考上大学。虽然孩子上学的成本不小，“我要用我的生命把他给灭了。”现在县中学二儿子也学习很好。“孩子学得好，是我家世世代代培养的福气。”祁翰林讲的也代表了祁庄其他村民的情况。这里的祖先都没有文化。没有文化，他们的求知欲是那么的真诚。早年每逢过年，村里没人会写对联，老人就在碗的底座上涂上墨水吃，然后在红纸上印上黑圈作为对联。

我问他为什么这个地方没有电，他说:“不是因为我们村从来没有干部！老百姓没钱，一直过不了电。”昏暗的烛光下，他简单的逻辑听起来好悲伤。据说县里前几天准备给祁庄通电，但要求每户交1200元电杆运费，村民拿不到钱，也就没电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过去！”他接着说，“这两年长庆油田在我们村西山头打了一口油井，人家用叉车介绍了一种走车的方法。否则，我们以前甚至不能在这里步行三轮车。其他油田的人来找我们村民。去年县里给我们村民装了很多无线电话，但是这个电话需要充电，没有电就不能用。这些天你不看我的手机就打不通。抽烟的时候要拿到山上充电空”

■两个男生放学走回家，他们走的土路是祁庄和外界唯一的联系。

小心那些抓羊的人

第二天早上5点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去上班了。我站在院子外面，环顾四周。许多村民在晨曦中在那些地里锄地。8点，齐翰林老婆回来做饭。她告诉我，他们在农忙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我在想，她此刻一定是回来做饭迎接我了，所以心里总觉得有点愧疚。两餐之间，齐翰林的老婆告诉他没有饭吃了，让齐翰林向村里的人借一些。齐翰林说:“怎么借？”“多尴尬？我们没有偷东西。我们先借一些吧。过几天我们就买米还给别人。”吃完饭，齐翰林拿着包借饭和需要充电的手机，我在村里溜达。他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你看我都干了些什么，还得用包借吃的。”

我们去了祁庄村长家。村长住在西山头，离油井不到100米。齐翰林告诉我，村长住在那里主要是为了接油井的电。

村长是段海秀，今年58岁。他住的草堂大概七八平米，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段海秀说得很实在。他告诉我，早在1998年，县乡政府就开始准备祁庄电气化了。当年听说扶贫贷款是上面拨的，但是村民担心自己还不了，不愿意贷款。后来县里统计了他们村的名字，然后私刻村民私印借钱。他们还向每个村庄收取5元“私人印章刻制费”。但是，我不知道这个模型用在哪里了。反正到现在也没通电。

我问村长:“你们村那么多地，为什么不退耕还林？”他叹了口气，说:“这好东西怎么能转到我们村呢？该县的退耕还林政策是绿化公路沿线和长城周围的地方。我们这里没有道路，破长城只是从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绕过我们村。村里地虽然那么多，我们连多少都不知道。”

不仅没沾到退耕还林的光，祁壮还倒霉撞上了封山禁牧的霉运。因为土地贫瘠，以前这里的经济收入主要靠放羊，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羊。近几年，其他地方搞退耕还林，封山禁牧，退耕还林资金没有发，但是封山禁牧政策落到实处。“抓羊”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检查一下牧羊人。他们一旦被抓，就会被罚款，没钱给他们，就要为羊买单。多年来，来这里的干部很少，两年来的干部都是“抓羊”。村里每一个放羊的都被罚过，没发证件，有的被罚过三四次以上。去年，段在村里被“抓羊人”抓住，并被罚款1000元。老人都67岁了。因为他们没钱交罚款，所以他们放羊。最后老人蹲在地上抱住“抓羊人”的腿哭了，却被罚款450元。段还是个老党员。听着村民一遍又一遍的讲述自己是如何被惩罚的，被“抓羊人”追赶，仿佛一群“抓羊人”出现在我眼前，满山跑追着放羊的村民。即便如此，现在村里家家都养羊。不养羊，没有收入来源。如果你只指望种庄稼，你的生活会很糟糕，甚至会有吃饭的问题。

■虽然总有“抓羊人”的威胁，但祁庄几乎家家养羊。他们说没有羊他们活不下去。

那是你的《马三》吗？

祁庄的人今年都没吃过菜，对城市人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晚饭一盘鸡蛋，我们三个互相推搡，不肯多吃。我说:“以后平时吃什么都行。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就住在农村，所以我能适应农村的生活。鸡蛋留作出售，供孩子上学。”他们听了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给我盛着鸡蛋的碗。

吃完饭，我听着录音机里录下的对话。齐翰林看到我脖子上挂着一个小东西，问我:“你的东西是马三(MP3)吗？去年儿子回来，跟同学借了一个‘马三’，说可以听唱歌！”我摘下耳机让他听。听到这里，他立刻惊讶地对妻子喊道:“哦，为什么这里有你的声音？”哦，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而且声音很大。”他边说边给妻子戴上耳机。昏暗的煤油灯下，他们一起听着，露出一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我那么开心的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幅简单的油画。

临睡前，齐翰林的老婆翻出两瓶厚厚一层灰尘的啤酒给我喝。在这个地方看到啤酒，我真的很惊讶，也很高兴。虽然平日里总喜欢喝点酒，但看到这两瓶啤酒的时候，心里已经觉得馋了，但我知道这两瓶啤酒在这个家里意味着什么。我一再声称我不能喝酒，我不喜欢喝酒，但我不能固执，但他们真诚地问候我，所以我必须打开啤酒。我在想，要不是客人什么的特别，就算这两瓶啤酒放上一年，夫妻俩也绝对不愿意喝。

我拿了一瓶，又给了齐翰林一瓶，他不肯喝。他说:“农村人不习惯喝啤酒。我们一般不喝。喝了不好。这两瓶是给你的。”我一听，就后悔自己怎么贸然把两瓶啤酒都打开了，心里忍不住咒骂自己。我说:“好吧，既然你不喝，我也不喝。”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生气，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差点掉下泪来。齐翰林见我真的生气了，只好拿着那瓶啤酒。他抿了一口，递给妻子。夫妻俩谦逊地慢慢喝下那瓶酒。

齐翰林一直在听录音里两口子说的话，似乎很入迷。我半躺在炕上，没打扰他，就一根一根的抽着，有时候忍不住看他的表情。渐渐地，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一定是被自己悲惨的生活经历感动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正“听”到自己的声音和自己的经历。我看见他眼里闪烁着泪水。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钢铁侠，有那么一瞬间，泪水打湿了他粗糙的脸颊。

■长庆油田的井场是村里唯一能看到电视的地方，所以经常有村民来这里参观。

庙会虽小，但各种神都有

祁庄东山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小庙。寺内建筑不佳，但一屋有真武帝、观音菩萨、如来、松子娘娘等塑像。祁庄大多数人信仰神灵，所以每当遇到什么疾病或灾难，都会来这里烧香拜佛，祈求神灵的保护。每年农历2月18日和5月25日，这里都会举办庙会。

7月9日恰好是农历的5月25日。早上8点，齐翰林的老婆给我们做了晚饭。她说今天庙会就在这里举行，让我早点吃饭拍照。齐翰林是庙会的六七任会长之一，所以今天得抽时间去看庙会。齐翰林在家里放了几个小铜像。他告诉我，这些雕像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一般都是放在山上的庙里，怕被偷，只好放在家里，等遇到庙会再放在庙里。

在一座光秃秃的山顶上，两三个低矮的房间里有将近10个神。正厅对面是去年刚建的小剧场，也是我在庙会上见过的最不起眼的剧场。剧场虽然小，但毕竟可以算是剧场。但是祁庄的人没钱请戏班唱歌，只邀请一个在陕北讲故事的艺人加盟。

庙会规模虽然很小，但期间演绎的形式是一对一的，和大庙会没有太大区别。村民对上帝的虔诚永远不会因为庙会规模小而改变。他们像往常一样低下头虔诚地祈祷。会长Xi·韩毅告诉我，这里的庙会是由他们周围的三四个村子联合举办的，每个村子都有一个会长。

■村民们跪在雕像前，举行仪式“领祭”。电灯用电暂时从隔壁村拉。

10点左右，一些老乡在山路上点点滴滴地走过来。讲故事的人在剧场开了一个场地，但是很少有人听书。没有摆满小商小贩的摊位，也没有耍花样的江湖艺人，显得冷清。在剧院的一个角落里，邻村的一个老乡拿出一些啤酒，这是庙会上唯一能看到的生意。

女人们忙着烧香拜佛的时候，男人们筹钱买啤酒，在一个废弃的破房子里喊造拳斗酒。这个时候，总是在乎自己男人的女人，是不会在乎男人花钱买酒的，所以这些三分醉的男人越来越奔放，直到喝醉，甚至彻底喝醉。

在小庙里，村民们跪在雕像前举行“祭祀”仪式。“引祭”是朝圣者向神灵进贡的仪式。今年的贡品是两只山羊。人们把活羊拉到神面前，把白酒洒在羊的身上或耳朵上，然后跪在神面前，等待神接受人们的愿望。如果羊晃动身体，说明神灵接受了村民的进贡。让我惊讶的是，没过多久两只羊就在神面前摇晃起来，这预示着神会保佑这边的人，好天气，好收成。“取祭”仪式进行顺利。

■有了庙会拜神的机会，村民们邀请了陕北的说书人，这是他们最奢侈的娱乐。

一碗肉十元真便宜

这两只羊是要“牵”后宰杀的。几个社长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来赶庙会的村民一起吃饭，然后根据吃饭的人数决定一顿羊肉饭要多少钱，最后把收的钱交给庙会。

当决议确定后，几个年轻人把羊拉回到村子里宰杀，村里的主席去数每个村子里想参加晚宴的人。我粗略估计了一下，来庙会的大概不超过70-80人。大部分老乡都很乐意参加这个大会餐，但也有一部分老乡可能是出于对金钱的考虑而选择了放弃。

两点之前，庙会结束了。

那时，习主席·汉尼的家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一盆羊肉在3英尺的铁锅里煮。在一个小房间里，除了几个忙碌的厨子，其余的人都三三两两地结婚了，或者蹲在地上抽烟，还有一些喝醉了的人在炕上打着呼噜。

■两只全羊在这个没有盐和醋的大锅里炖着，给了村民们一顿丰盛的大餐。

大约两个小时后，美味的羊肉终于出锅了。厨师根据人数给每人一碗。在我忙着给这些正在吃饭的老乡拍照的时候，齐翰林把我叫到一边，说:“赶紧吃饭。我刚告诉总统，你来给我们村子拍照。你不用付钱。你要出去，我给你。”然后他进屋给我拿了一碗羊肉。

我原本以为两只羊的肉会在一个大锅里炖着吃，而且这里调料不多，所以一定很难吃，但是我的口味否定了我的想法。不知道是多天没吃肉还是其他原因。反正一碗羊肉就剩一碗汤了。

院子里，不少老乡端着大碗或深蹲坐在地板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只见齐翰林把碗里的一大块骨头和肉放进妻子的碗里，妻子却又放回了齐翰林的碗里。他们吵了好几次，最后齐翰林咬了一口，放进妻子的碗里。然后他转身坐在另一个地方。也许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但这一幕又深深打动了我。

饭后，几位总裁开始拿着预先算好的单子收钱。今天有58个人参加吃羊肉，所以每人分十块钱。大家似乎对这顿饭都很满意。几个人还互相说:“这碗肉10块钱真划算。如果在城里，这碗肉至少要十七八块。”

■吃了羊肉，村里人准备交钱，赞一赞。一碗羊肉十块钱真的值！

走出最后的黑暗

拍完这个庙会，我也结束了对村里现有12户人家的走访。

晚上，我整理了一下采访笔记，然后告诉齐翰林:“我明天就要离开齐庄了。你早上4、5点就要出去工作了，别烦我。早上起来就直接走。”我还没说完，齐翰林的老婆就说:“你看你说的，怎么不吃东西就走了？”齐翰林也应该说:“就是不吃饭怎么走？”

那天晚上，我们点了蜡烛，一直聊到凌晨一点。

早上，我把所有的备件都装在一个包里，留给齐翰林。虽然只是中性笔、衣服、香烟、手电筒之类的东西，但我不是出于怜悯，而是觉得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很实用。充电手电筒齐翰林一直很好奇，很喜欢。当我给他们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之间难免会发生争执。那种场面真的很要命。我觉得是人性最原始的感动和交融。争执过程中，我们俩都流了很多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