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半小时。从中国岭南到陕北,只需要两个半小时。这是2019年的盛夏。南泥湾机场位于一个黄土平台上:只有一条跑道和一架飞机。虽然延安的柏油路也很平坦,但是路两边的路灯也很挺拔,镶嵌玻璃幕墙的建筑也很壮观,不时闪现的深眼窝窑洞让你想起这个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你曾经唱过一首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上,风吹到这里……”但其实你并不知道什么是“黄土”。现在从宝塔区走乡村路到延川县,再到延长县,就能明白什么叫“崖、塬、梁、岬”,什么叫“沟、沟、纵、横”。地球原本是一个椭圆形的圆盘,却在这里意外破裂。从一个县城到另一个县城,黄土之美迎面而来,汹涌澎湃,“悲伤、苍凉、拒绝”这几个字在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虽然你能看到的山坡上有绿色的草坡,柏油路旁边也有绿色的树苗,但是你知道,这里的绿色是以黄土为底色存在的。黄土地高低错落,任性杂乱,完全不同于新疆的大片带状田野,数百亩长,有杨树守护。你凝视着从土壤中生出的植物——无论是茄子、胡椒、丝瓜还是黄瓜,还是葫芦、豇豆、西红柿或红薯——每一种都又短又稀疏,叶子小心翼翼,果实紧凑。你想起了你刚刚离开的岭南,那里有巨大的榕树和棕榈,枝叶繁茂。那里的土地从来不缺绿色的藤蔓,整个世界似乎都倒在绿色的摇篮里。绿色,绿色,绿色几乎是从人们的眼睛里溢出来的。
童年:一切都始于饥饿
路过文安驿,不禁多看了两遍——这是古人留下的路,也是年轻的姚橹曾经走过的路。1957年深秋的一个早晨,路遥跟随父亲从榆林市清涧县出发,步行了两天两夜到了延安市延川县,最后到了郭家沟村舅舅家。这是他一生中最早的一次长途旅行,也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次悲伤的旅行——因为家里太穷,他被叔叔家收养了。多么尴尬的事情:亲生父母还健在,而我却成了另一个家庭的养子!路遥,一个从小嘲笑村里孩子长大的人,让你心痛,因为你们是一路人。
这座雕塑矗立在“姚橹故居”前。那人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略显肥胖,左手拿着香烟向前看,眉头紧锁,嘴唇紧闭。他就是中国读者熟悉的作家路遥。进入“故居”后,你发现山上的土洞简单而内敛。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也不普通。这里的一切都让你心潮澎湃——低矮的院墙更像你小时候的老房子,黄泥大炕更像你小时候睡过的大床;你知道木柜是用来装食物的,那些黑色的锅碗瓢盆可以腌制咸菜;你不仅看到了一个大铁锅的炉子,还看到了自己十几岁时正在往里面塞柴火。你知道茄子茎冒出的烟最刺鼻,玉米茎最容易燃烧;你摸了摸炕上的山羊毛毡,感觉比羊毛毡硬多了。也许这个简陋的毡子是路遥带到学校的,饿了就蜷缩在上面吞口水?
在整个学习期间,路遥经常饿疯了,拼命跑到野外找野鸟蛋或野果吃。这种根深蒂固的饥渴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需要用他的一生去填满。他深深知道自己“起点低”。他要想改变命运,成就大事,就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甚至牺牲。写作时,他似乎总是很绝望——将近13万字的《生活》,只用了他20多天就完成了初稿。因为长时间伏案工作,胳膊磨得红肿,于是找了块石板抱在怀里写字。
当你面对面看到那张照片时,你惊呆了——这是罗中立油画《父亲》的另一个版本!陕北女子,路遥的养母,一张黝黑的紫红色的脸,眼睛和嘴角都被刀削似的皱纹包围着,眼神淡定隐忍,灰白的头发深蓝。她坐在黄色的山洞前,全身被阳光照亮,像一尊铜像。在这个家庭最困难的时候,女方没有鸡鸣就起床,步行50里到邻村讨干粮,以此来帮助她上学。你终于明白什么叫“一文不名”——你的养父母也是在土里挖粮食的农民,但你家里至少有一张方桌、一张写字台和一个葡萄园。目前,这个洞穴是一个“冷窑”——除了最基本的日常用具什么都没有。你到了这个农舍才真正了解那些文学人物——无论是高加林、孙少安还是孙少平,都是姚橹的变种,都是“饥饿的儿子”(洪英曾写过一本书《饥饿的女儿》)。“人不可能穷一辈子!”孙少安吼那么多,吼的是路遥,吼的也是“茬农”(生活中的名词)。
你看到了路遥的笔迹,写在延河编辑部的方格稿纸上。字迹很大,几乎每一个字都试图跳出格子。像他的作品一样,他的信读起来流畅而真实,细腻而温暖。在末尾签名的时候“么”字很特别:车旁边的顶点和底点是一体的,这个突然从上面斜插,形成一条斜坡一样的长线,线上标着月和日,线下标着日。从这个签名可以看出路遥的果断和不拘一格。他充满自信,无法掩饰自己的骄傲。在与朋友的通信中,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对方的作品“简单粗暴,缺乏文采,只是急于说明一件事,细节和语言苍白无力”;在他看来,“要想成功,就必须诚实。只有保持一种庄重的心态,才能进入庄重的作品。这一切都是统一的。”路遥短暂的一生中,一直被一种压迫感和沉重感所追逐。是贫穷给了他改变命运的勇气,但在他身上,他从未贫穷过。相反,因为他的理想卓越,崇高的精神和蓬勃的精神,这个穷人穿着衣服并没有失去一个高尚的精神,当他的手势。
路遥的性格具有典型的两重性——既有自尊又有自卑。长期被贬低和排挤,他养成了吃钢咬铁的坚韧性格:好胜、不屈不挠、坚韧不拔。尴尬屈辱的童年让路遥深深地意识到了普通人生活的艰辛,而他要想克服这些艰辛,就必须让自己更男性化,更坚韧,更有创造力。路遥在大庭广众之下彬彬有礼,多才多艺,无拘无束,但遇到愤怒却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有时冷静世故,像个政治大师,但有时像个孩子,唱《新天巡》的时候眼泪就来了。
当你站在离郭家沟村不远的干坤湾前,你就明白了姚橹的强大。在陕北,黄河和黄土一直处于强烈的对抗之中,相爱相杀。黄河的黄色不是淡黄色,而是有一层厚厚的厚度。不像珠江,黄河蓝绿色,清澈清爽。反而是浑浊任性,一个人在荒凉的北方奔跑。在干坤湾,黄河突然变心,突然变向,逆转干坤,掉头往反方向跑。这个视觉奇观真的让你震惊了——黄丝带,真的,投了一个适当的圈!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到清河上的波浪是如何汹涌的,却觉得河水几乎静止了。然而奇怪的是,画面中有一种可怕的魔力像海市蜃楼一样,唤醒了你心中隐藏的力量——连黄河都可以大转弯。那个人的命运呢?
“喝一口黄河,唱出新的一日游”。如果说长江满是文人,珠江满是商人,黄河满是农民。人长生不老,谁不整天不甘心?而这个不愿意远离,却又如此强大。这个出身贫寒的后生,心中怀着一股狂妄的火焰,试图通过个人奋斗,对自己既定的命运做出巨大的改变。贫瘠的土地让人有奋斗的精神,陕北人民的勤劳、克己和坚韧最终使姚橹上演了一出强者的人生戏。
但其实路遥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有着内向软弱的一面。他喜欢穿风衣——他让孙少平穿上铁灰色的风衣——这件风衣就像一层盔甲,这使他与现实世界有了隔膜。外界的一切都是被这件风衣过滤后才进入他的内心。他太清楚自己生在底层,所以眼神深处总有一种忧郁的色彩,这让他注定要与周围的环境和谐相处。他不善于和陌生人相处,只觉得和朋友相处舒服;他不想融入当时文人的小圈子,常常陷入思想家独有的孤独与寂寞;他在文学上的轰轰烈烈有一个很大的动力,就是要通过个人奋斗彻底摆脱苦难和贫穷带来的屈辱。在写作中,他经常陷入自信的漩涡。当一个朋友去延安宾馆看望正在写《平凡的世界》的他时,他对着桌子上几英尺高的手稿说:“也许会是一堆废纸。”当他到达刘清的坟墓时,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并对着墓碑喃喃自语了一个多小时。他总是比一般人想得更深更远,所以他的灵魂总是在痛苦中徘徊。他是一个孤独的人——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有人陪他走,也几乎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
但是,弥漫在路遥作品中的,并不是一种重男轻女、霸道狭隘的口吻,而是一种像大地母亲一样带有怜悯和怜悯的口吻——作品中的柔软与外表的坚韧成反比。路遥描写的是苦难,但他主要描写的是人在苦难中对苦难的态度,苦难中凸显的人的伟大品格,而不是单纯的指责苦难。他笔下的人物大多经历过各种磨难才获得幸福——比如孙少平、郝红梅、田润野——而那些幸福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他对所描写的每一个人物,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给予了深切的同情——这种同情不是廉价的同情,而是由坚实的人物形象、凝重的情感和人物自身的命运所反映出来的同情。当然,他最喜欢孙少平,但他也完全理解处于空之间的劣势和社会地位低下的人王力可·曼因。
陕北:农耕与游牧的结合点
路遥从来不掩饰对艾特玛托夫的喜爱和赞美——他承认自己喜欢艾特玛托夫的所有作品。你推测,路遥一定闻到了一股吉尔吉斯作家熟悉的味道——一股淳朴而野性的游牧气息。写完《平凡的世界》后,路遥准备创作一部与成吉思汗有关的新作;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的“成吉思汗”意味着“成吉思汗”。
2019年盛夏,你从陕北回到岭南后,第一件事就是重读《人生》和《我的红巾小杨树》。你会发现这两部小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虽然都是简单的故事,却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和丰富的情感。在各种现代主义手法穷尽,网络文学蓬勃发展的今天,从事严肃文学创作的人或许应该进入反思——小说的最终目的是写得足够复杂,迷惑读者,还是写得优美生动,让读者在阅读中领略深刻的意义?
艾特玛托夫描写的故事大多发生在天山西部的草原上。在天山东部长大的你,看到那些描述准确的熟悉场景,不禁拍案叫绝。虽然姚橹的生活场远离天山,但它从陕北向北迅速进入内蒙古草原,所以陕北可以找到游牧生活的各种元素。我的《裹着红头巾的小杨树》写于20世纪60年代初,那是中国文学最贫瘠的时期,所以很多中国读者被这部作品感动得热泪盈眶。《生活》发表于1982年——当时中国虽然已经进入改革开放,但整个文坛依然充斥着高大完整的人物。生活就像一股清新的山风,与当时大多数作品大相径庭,没有被各种现实主义词汇所羁绊。它着重描写一个寓言故事,深入人心。
在《生活》中,总有一幅俄罗斯油画挂在高加林的脑海里——一条小路旁边有一片农田,一个美丽的女孩边走边眺望远方,头上戴着一个鲜红色的头巾。对比《人生》和《我的小杨树裹着一条红色头巾》,不难看出这两部作品的相似之处——都有“苦艾散发出清新刺鼻的味道”、“戴着红色头巾的女人像杨树一样可爱”等语句;在人物的对话中,两位作家都有意识地吸收了民间文学的营养——“马要在老蹄印上踩一千遍,以后可能还会再见面。”“我不能死,她还活着!她一辈子都在我心里。”
虽然路遥从Ethmatov身上学到了很多创作秘诀——不要简单的解释政治,把笔固定在普通人身上,描述面对苦难毫不妥协的精神——路遥是一个极其活跃的艺术人,悟性和创造力都很高,他并没有简单的一字一句的模仿别人的作品,而是进行了创造性的改造。他善于挖掘别人作品的意义,从中抓住重点和精髓,再结合自己的经历,最后融进自己的血肉,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由于民族文化心理的差异,艾特玛托夫强调“天山”,而姚橹强调“黄土”——“伊塞克湖”成了艾特玛托夫主人公不断回归的心理疗伤之地,“黄土高原”成了姚橹主人公无法割舍的精神根源。比起艾特玛托夫的温情和细腻,路遥更为严肃和冷酷——艾特玛托夫似乎在用小说在地球上建造一个天堂,让苦难的人们通过救赎获得新的生命,而路遥的作品则是世界上的洞穴,在那里人们有冲突和痛苦,却从未失去对生命的热爱。路遥总能把看似不可能融合的东西放在一个特殊的语境中——他的人物因为身份的改变而不断地游走于乡村、城市、工厂,使得人物网络有一种交错感,形成一种审美张力——从而构建一个以“路遥”为标志的艺术世界。
陕北不仅仅是姚橹的一个地方。这片贫瘠的黄土见证了他翻江倒海,他的贫穷,他的辛苦。这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少年和青年时的活动场地。最后,他又被埋在了这里。路遥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陕北人”这三个红字。当年轻的路遥空穿着棉袄,在黄风肆虐的山顶上挖地的时候,突然叹了口气说:“生在这个可怕的地方,我们毁了所有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平原上吃几年的精米白面。”
无论路遥年轻时多么想逃离陕北,其实他是陕北文化培养出来的陕北人。路遥的性格有进取、气度、大气、决绝的基因,作品也有一种悠远、悲凉的气质,这与陕北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文化特征是分不开的。路遥从陕北开始创作,作品涉及的题材几乎都是家乡的人和事。从某种意义上说,路遥作品中的陕北民俗文化是他在黄土高原特定地区长期民族文化心理积淀的记录。路遥曾自称“北帝后裔”——商周以来,陕北出现了桂坊、白蒂、胡林、彝曲荣等少数民族。在经历了政治挫折后,他习惯穿白色的衣服和裤子来悼念他的青春——白蒂有身为白人的习俗。路遥虽然在Xi安住了十几年,但始终没有融入四方城。
“羊肚巾有三种蓝色。我们见面容易,说话难。”“骡子走了,头上哟了三盏灯,又放上了铜铃的声音;如果你是我的兄弟,你就不是我的兄弟。走自己的路吧……”只有到了陕北,你才能明白这些你听过很多遍的歌,你才能明白这个小戏有多值钱。这里的人活得太辛苦了,就沉迷于唱歌的自由。那首歌是黑暗天空中的一颗小星子空,光芒一颗颗闪耀。
陕北有放羊的传统,因为地形破碎,沟壑纵横,天气干燥,耕作条件差。在这里,人们吃羊肉,穿羊皮,铺羊毛毡,把羊作为财富的源泉,作为一种食物,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和文化形象。你记得宝塔区丰村乡的“丰村风味”,因为这里有美味的炖羊肉。搬到岭南十年,你最大的遗憾就是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羊肉了。作为资深“羊肉专家”,你不禁感叹——“陕北的羊肉真香!”不用说,肉多好吃,味多香,汤多丰盛。只需咀嚼第一口肉,你就会被它的柔软、微妙的甜味和精致的香味所打动。陕北的羊肉也是宰了,煮了再煮,大块炖着,大盘菜穿。但不像新疆人,用山泉水焖后加少量盐。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加入当地的辣椒和红洋葱,出锅时加入葱花和欧芹。
一个人在赶一群羊的时候,看到的是天在动,地在动,内心是粗糙的,是野性的,是原生态的冲动,这种心理构成和长期务农的农民是完全不同的。在游牧世界里,人们的情感是广泛开放和极端的,人们更加自由和不受约束,这种文化基因对姚橹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显然,在陕北,一切都不一样了。它不仅不同于中原和江南,也不同于关中和陕南,关中和陕南也是陕西的边界。中原辽阔,江南是流水小桥,关中是四方四正,陕南是南方山水,陕北是黄土高坡。从陕北到北方,沙漠辽阔,草原辽阔,成吉思汗的故事到处流传。在农耕与游牧生活的交界处,自古以来,蒙、回、汉等民族就在一起生活,自古以来就充满了争斗和杀戮,英雄都在唱马。
路遥生长在广袤的黄土高原,他的性格中有着海明威式的硬汉精神。他不仅在作品中描述了硬汉的人生追求,还崇拜和尊重具有野性特征的生活。在他异常锐利的目光中,那些看似狰狞粗糙的沟壑塬地和侃侃何苗苗,都如父辈般坚实存在,养育了一代又一代陕北人。而路遥对陕北的审美,既苍劲直白,又悲壮。他也看到了黄土高原女性的一面——他从生母那里学到了很多花;经常听五叔吹三弦,吹梅笛;他喜欢陕北的说书人张俊功,说他的叙事语言是大师级的,简洁明快。
在延长县张家谭镇下盘石村,当延长梆子敲打时,你发现自己的耳膜经不起那种爆发性的震颤。大鼓和小鼓一起打,三面打锣的时候,你根本坐不住椅子——你从来没有被这么有力度和热度的声音震撼过,整个人好像都在随着鼓点晃动。表演梆子的都是这个村的村民。男人穿白衣服、裤子、红腰带撑花伞,女人穿红衣服、裤子、黄腰带的粉色扇子。他们的脸是黑色的,伸出的手看起来像棕色和黑色的长手套。你突然生出错觉,仿佛看见一群刚从南疆叶尔羌河边一个农户家的地里回来的维吾尔老人,跳进了刀郎的麦锡拉芙。意志极其坚强,极其暴力。那些陪着刀郎麦西莱夫的老人直喊了起来,甚至出了疝气。此刻,你的耳膜在燃烧,你的整个身体就像一个沸腾的水壶。你终于跑了,远离那些大鼓。
你在下盘石村看到的泥塑,体积不大,脸很大,眉毛凸起,牙齿突如其来,脸颊挂着两颗泪珠。是一种夸张变形的手法,在游牧文化中充满幽默与率真。在陕北的历史上,几乎每一次社会动荡都为民族互动和同居提供了条件,也使不同文化相互取长补短,重新组合,使陕北文化有了天然的包容性。陕北民间刺绣的图案和花边装饰具有明显的蒙古族文化特征;陕北民间剪纸、粉花中不难发现原始图腾崇拜的痕迹;陕北人问候亲人时,大多用马、驴等牲畜驮嫁妆和新娘,而北方少数民族使用的车辆是马、驴、骆驼。
写作:另一种救赎
你是在陕北才明白“王卫国”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姚橹”——前者是长辈给他起的名字,后者是他给自己选的假名。因为这个假名,他给了自己有第二次生命的可能。对于这个又穷又有才华的人来说,他迫切需要第二次突破。于是,他在明亮的“王卫国”上涂上了一层深沉而深沉的“路遥”色彩。
在创作了《平凡的世界》之后,从1991年初冬到1992年初春,路遥奉献了一部不可多得的非虚构作品——《从中午开始的早晨》。这六万字是路遥晚年留下的杰作,真实地反映了他创作《平凡的世界》的心态,整个创作过程,以及他对文学的理解。这部作品是作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发出的生命之光。打开路遥创作之谜,探寻路遥的内心世界是关键。从这部作品中,读者不仅可以感受到作家的创作与时代密切相关,还可以深刻感受到作家独特的职业所面临的特殊困境——他必须与整个世俗世界、既定的生活和时间规范、衰老的身体以及精神上的懈怠和同龄人的嫉妒进行斗争...这本书就像一个囚犯在自言自语,生动地描述了作家在创作牢笼中的内心,每一个
路遥是一个关注政治,热爱文学的人。他似乎更注重社会地位和社会身份,而不是财富的积累和增加——虽然他也描述了像孙少安这样的农民企业家,但他最喜欢的是像田福君这样的政治家。也许在那个时候,权力在城乡现实中的实践属性,以及对底层劳动者的崇拜,已经深深植根于姚橹精神之中。他密切关注当前国内外政治的变化,因此早在大学时代,他就有许多同龄人所没有的政治判断能力。在他看来,一个优秀的小说家不仅是一个作家,而且是一个社会活动家和思想家。路遥看似土里土气的作品之所以有很强的感染力,主要是因为他的作品超前于思想,总能准确把握大时代的脉搏。他描述的绝不是一个人的小分离,而是一代人乃至全人类面临的困境。
为什么姚橹会变成姚橹?路遥不是名门望族,也没有名师提起。他的成长取决于他自己的顿悟。在阅读方面,路遥就像一个饥饿的人——他阅读中国作家和外国作家的作品。他经常把研究的重点放在自己喜欢的作品上,把作品拆开。在写作上,路遥就像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他要躲在一个没人能写的地方。他有着为文学牺牲的宗教精神,有着清教徒般的殉道感和禁欲主义者般的严格戒律。他用一生去体验,去创造——“每次走到写字台前,就像被绑在刑场上,每一项工作的完成都像是大病。”他用手中的笔作为武器,对抗外界强加给他的痛苦,在内心分析记录自己,试图通过写作挖掘隐藏的能量,完成新的自我。
当他写作时,“拼命三郎太”的状态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他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他相信“对于某一类人来说,一旦他献身于某一项事业,他就不会考虑他所付出的代价。这是一种永远不会后悔的牺牲。”路遥在他的创作中就像一团燃烧的火,充满了牺牲的激情和自我折磨的勇气。他把写作看成是“劳动”——就像父亲在黄土高原上挖地一样——他认为只有在极其繁重的劳动中,人才能活得更充实。他选词造句都很用心——每一段,每一句,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要反复推敲,才能找到最贴切,最突出,最有创意的表达方式。这个时候,他就像一个完美主义者。在他看来,一栋建筑要想成功,不仅要有创造力和想象力,而且要在每一块砖和瓦上一丝不苟。
“三部六卷一百万字,跨度从1975年初到1985年初,力求将中国城乡社会生活近十年来的巨大历史变化尽收眼底,人物可能在100人左右”——这是他在《平凡的世界》写出来之前为自己设定的框架。路遥的创作和很多人的创作完全不同。他没有因为灵感而给出主题和故事框架,但他的创作是“主题先行”——先有明确的主题,再收集素材,最后形成框架。这种颠倒的创作风格注定了他的作品充满了沉重的使命感。构思一部作品,他往往是从终点开始,而不考虑起点。在他看来,终点是整本书的主题——只有找到终点,才能梳理出各种纵横交错的渠道。
当中篇小说处女作《惊心动魄的一幕》获得“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时,路遥一下子成名了,当时他28岁;使他产生广泛影响的是此后的生活。他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一天18个小时,没日没夜。他像一团大火,五官溃烂,小便不畅,半夜在招待所转圈,让别人怀疑他精神错乱,害怕他找“无常”。1982年《生活》出版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读者反应激烈,写作同行也很惊讶,觉得他打破了既定的模式,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路遥的作品有一种苍凉阴郁的悲剧风格——他把男人的骨气和女人的魅力结合起来,形成一种雌雄同体的感觉;在他的作品中,既有农耕世界的坚韧,又有不羁的游牧世界;在创作方法上,他既运用了素描般的写实手法,又运用了诗意的写意手法。
姚橹重视“城乡结合部”,视其为自己的生活体验场所。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陕北高原,虽然城乡二元结构的社会框架坚如磐石,但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起,农村生活方式与现代观念的冲突、农村青年的出路等问题尖锐地呈现出来。在《生活》中,高加林不仅在两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还在两种生活方式之间做出选择。在这种选择错位中,他最终失去了他的“黄金”爱人。路遥在批判户籍制度时,并不是简单的说教,而是通过文学呈现不公平、不合理的一面,帮助读者建立起一种怀疑精神。当时,他敏锐地意识到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在路遥的身上,不仅有着深刻的乡村烙印,更有着现代都市意识。一方面是对农村伦理秩序的赞美——他赞美刘巧珍的田园美德,赞美父亲的孝道,赞美老幼秩序,赞美他的专一之爱;另一方面,他也是一个向往都市生活的人——他赞美高加林的叛逆、新的生活方式和自我实现,但他们之间注定无法融合。最终,《生活》和《平凡的世界》都采用了开放式结局。高加林和孙少平最终会做出什么选择?他把答案留给了读者。
路遥虽然在《人生》之后进阶为小说,但他自信自己有驾驭小说的能力。虽然花了六年时间,《平凡的世界》有一百万字的长度,远远超过了《生活》13万字的长度,但在你看来,这两部作品在创作风格和审美情趣上都非常相似。《平凡的世界》就像《生活》的延伸版,而孙少安和孙少平就像高加林的。路遥对现代主义并不陌生。不,他对马尔克斯、卡夫卡等作家的作品相当熟悉。然而,当他创作长篇时,他变得谨慎起来。最后,他选择了现实主义的文学表达方式——在他看来,他不能冒险,他想以一种更能被中国读者接受的方式进行创作。他说,是生活和题材决定了作家采用的表现手法。
《平凡的世界》中,路遥聚焦于一个叫“双水村”的小村庄。但是,这个村庄绝不是一个纯粹的完全封闭的村庄,它与县城、省会甚至北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部小说中,路遥不仅描写了农村的动荡,还描写了县城的喧嚣、煤矿的情况、政界的变化以及各种人物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从而突出了一幅陕北清明上河图。
生命: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30年来,对路遥作品的评价和评价一直处于两极分化状态——很多读者认为路遥是“大作家”,《平凡的世界》几乎堪比《生活圣经》;然而,路遥却受到了专业人士的冷遇,他的作品也早已缺席当代文学史的重要教科书。
路遥的读者意识特别强。他反对艰苦卓绝的形式主义,强调文学的社会教育功能,这也为80年代后期日益精英化的文学提供了反例。当时路遥的创作是“传统手法”,“不文艺”。但最终,路遥的作品因为读者数量庞大而逐渐走向古典化——毫无疑问路遥是中国最严肃的作家之一,这不仅打破了精英群体的古典垄断,也给高校的古典化带来了一定的压力。一些对《平凡的世界》评价不高的评论家,在持续的高温阅读中开始逐渐修正自己的观点。
读《平凡的世界》时,很多读者不仅仅是在读一部文学作品,更是在读一部励志作品。路遥对普通人的认同感很强——他很早就发现了唤醒个体意识的美好。他描述的农村社会虽然贫穷,但充满了劳动者的人性之美和人情之美。他作品中的年轻人大多处于社会底层——他们类似于周星驰电影《喜剧之王》中的小人物,类似于《红与黑》和《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朱利安和盖茨比那样的边缘人。他们的身上充满了狂野、躁动、不安的元素,决心改变父母受委屈的命运,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即使失去也不会后悔。
到2019年,贫瘠荒凉的陕北高原变得郁郁葱葱。当农民种植作物时,他们可以使用监控系统使每一个水果得到摄像机的注意;在苹果园里,那些经过装袋和反光技术打理过的苹果,就像姑娘的脸一样光滑美丽;红薯田旁边的山坡上,白色的储水罐静静地立着,像是以世贸一号为背景的纽约水塔安装艺术;干坤湾旁边的民宿里,筏子上有雪白的枕头,雪白的床单下是水暖和保健垫——和筏子一样热,但是更干净;在一个普通的路边农舍里,新的箍石窑里看不到泥色——白色的扣板嵌在墙壁和天花板里,沙发、电视、洗衣机、冰箱一应俱全。
那个夏夜,话剧《人生》正在耀眼的灯光下上演。一个中年人在座位上放声大哭。演出结束后,他费了很大的内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红着眼睛哽咽着说:“这么简单的故事为什么这么感人?”转眼,《人生》出版三十七年,路遥去世二十七年。对于读者来说,路遥是个谜。由于观点不同,作家路遥和普通人路遥之间总是存在一些不协调的地方。其实探寻路遥的隐秘之心很简单——只要翻开他的书,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谁,是什么性格。世俗的人会感叹路遥的生命如此短暂,但对于作家路遥来说,他的生命会随着作品的传播而延续——他已经有了第二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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