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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缠绕字体 刘奎评《乌暗暝》︱黄锦树的树,历史的藤蔓缠绕

《吴丹明》,黄金树著,后浪-上海文艺出版社,2020年1月出版,480页,59.00元

去年年底,疫情爆发前,我去福建南安一个村子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为了照顾我这个北方人(其实我在北方读书的时候也算是南方人),同桌的亲戚朋友聊天的时候,语言经常会在闽南语和普通话之间转换。说起女孩子结婚,有人说:“找候鸟真好。”。看到我一脸疑惑,大家耐心的给我解释。最后借助文字,才知道是“候鸟”。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后来他们干脆说“你是候鸟”。然后我突然意识到,闽南人把南北的人叫做候鸟,把南亚的人叫做游客。这个地方是侨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游客。

不过,我也觉得有点愕然。“候鸟”这个词以前在生物课本上看到过,后来我看了台湾省作家陈映真的小说《一只绿色的候鸟》,但他们都把它作为研究对象,没有一点自我否定的感觉,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偶尔可以看到当地人在厦门过节烧黄金。在街上或大楼走廊上,小区物业经理经常提醒大家,烧金桶要放在楼外空层,以免发生火灾。这些场景非但没有让人觉得自己是候鸟,反而在最后遇到当地习俗时有一种快意恩仇的感觉。最近,一些朋友推荐我读黄金树的新小说《mainland China的雨和黑暗》。后来又去看了作者写的其他小说,如《南方之死》、《烈火与凶险》、《南洋人民共和国备忘录》。黄金树的大部分小说都很熟悉,除了有几部太暴力而无法阅读。除了他小说里夹杂的闽南语,没想到还能看到无数粉丝和那个“候鸟”。

第一,南方的南方

黄金树的大部分小说是关于马来亚华人的,尤其是那些来自闽南的华人。由于水利便利(如漳州港、泉州港),闽南长期以来有去南亚的传统。马来人(Melayu)也被称为女巫,因为Melayu以前被翻译成女巫。据王考证,福建同安陈论炯(1730)所著《记》中有“无因”之说。在闽南,近代南下南亚的人特别多。就像南安人刘登汉最近在《伤逝岁月的悲歌与欢歌》一文中说的那样,“男性16岁或小学毕业后,就会出国谋生。三年后他会回来结婚成家,然后回南亚。之后一两年就来回一次。”“这已经成了我们家的规矩。”。在民间记忆中,南阳下城带来希望,离合无数。历史学家认为,下南阳既壮丽又悲壮。另一方面,黄金树的小说更多地描写橡胶园和丛林中的生与死,多愁善感、忧郁而又残酷。

与干燥寒冷的北方相比,温暖的南方往往给人一种诗意的感觉。《三秋桂子十里莲》激起北方人抛鞭过河的谣言,更不用说了。现代学者刘曾谈及南北文学之不同:“北方之地,总的来说厚而深,民生之时,尚实用。南方土地全是水,民生还是一无所有。人们崇拜现实,所以他们的著述无非是编年史分析的两端。人民仍然是虚无主义的,所以他们写的文本可能是一个抒情的身体。”(《南北学派异论》)荆楚之地尚且如此,何况南方之南。当我们看到《雨》这个书名时,在开本之前,我们可能已经沉浸在热带雨林的诗意想象中了,更不用说黄金树下南洋的冒险故事了。其实只提橡胶林,雨,老子,拿督公,等。,几乎可以满足我们对大多数异域的需求。

但是当我们惊叹丛林的美丽时,那里的橡胶切割机知道,“她必须专注于每一个微妙的过程。否则,一不小心,一瞬间用力过重或手势过宽,破坏了胶路或伤到了树体,但胶汁却收不到杯里,或者被园主或妈妈骂。橡胶切工也知道橡胶树上的哪些疤痕是她初学时手留下的,哪些是历史留下的。那些巨大的肿瘤据说被包裹在“战争时期的子弹”(“说书人”)。割胶机也知道田里的土壤被杀戮的鲜血渗透了,但一场雨过后,“大地上到处长满了杂草”(拿督公)。似乎南方的生命力太旺盛了,所以这些痕迹被悄然淹没,历史变得黑暗而不明朗。黄金树的小说以其形式上的实验大胆而闻名,但在我看来,他所有的形式实验实际上都是为了对抗历史,或者对抗马中现存的历史叙事。

黄金树的许多小说都是在与前人对话的基础上写成的。比如《木瓜镇》有龙英宗式的殖民忧郁,《南方之死》描写的是郁达夫在南阳的死亡(或永生),《伤逝》和《山路》都是陈映真的小说,《伤逝》可以说是关于鲁迅《伤逝》诞生的故事。他的对话作家包括金智莽、董念、田山花袋、余川等人。用李亚伟的诗来说,黄金树就像一只腰间带着刺的豪猪。他闯进了文学史,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被戳破的经典小说。通过后叙事,他解构了所有这些经典作品,这些作品看似与世界为敌,实则显示了他对这些作品的认可。他想把这些经典的叙事打破,让它们从马来亚的历史中生长回来,或者借此机会召唤鲁迅、郁达夫或者马来西亚的陈映真。就像黄金树《山路》中女革命家提出的问题:

当我想用文字来重新组织自己的经历时,发现我在30年代看的中国小说也无济于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少年警卫员》也无济于事。叶给我发了那些台湾省的反共小说——那是苦涩的嘲讽——当然,那帮不了你,那里的共产党员都是坏人。改革开放后,我也看了很多伤痕文学,但是没办法——那些作品讲的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历史阶段,历史情况完全不同。我也零星的看了一些当地较早退伍的退伍军人的作品、回忆录或者小说。没经历过很多事,什么都不会说。但是,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他们的叙述怎么可能局限于事实的表面呢?这场无法结束的战争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没有人有能力写出我们自己的《论持久战》?这场革命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有自己的《论革命》)?马来亚解放?如何面对根植于当地历史的马来问题(是否也应该有自己的《论民族问题》)?而如果不能解放(是不是也应该有自己的《论继续革命》)?(《山路》)

这让人们想起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中国“中国风”的讨论。对于马来亚来说,革命和左翼文学也需要扎根。对于革命,黄金树问马来亚的革命给马来亚的历史提供了什么独特的经验。对于文学,他希望郁达夫、鲁迅、陈映真等人从现有的文学史叙事中解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版本的MCA。他的尝试与其说是与鲁迅等人的对话,不如说是为新的历史可能性而奋斗。他的创作实践与他对马来西亚华文文学的思考和探讨有关。至于马来西亚华文文学的定义,他主张“华人”应该被忽略,应该考虑“华人”。报道中国人是客观的,被怀疑是必不可少的,而中国人的身份却留下了更多的活动空间空。这背后当然有一个认同的社会学标准的变化,即确定某一族群的认同从以前的宗教、习俗等客观标准转变为主观认同。根据身份的主观性,汉语无疑比汉语更灵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民族身份两极分化带来的矛盾。

对黄金树等人来说,这个问题不仅是一个写作或研究的课题,而且是一个密切相关的历史和现实问题。正如他在《生殖恐怖主义》一文中透露的那样,“就我出生时是台湾省宣传中的隐形族群——‘华侨’,我在台湾省读书时是华侨学生,在办证件时是马来西亚人,在工作时被抓为非法外籍劳工。如果我入籍,我将成为第一代“出生在福建”的外省“海外”学生。后者是一种疲惫却又不可避免的存在。它不是蜗牛的壳,而是寄居蟹的家。作为一名研究人员,黄金树的身份一直是痛苦的,更不用说客户了。MCA的问题已经很复杂了。对黄金树来说,两岸问题必须被加上。

冷战初期,为了争取华侨,台湾省在50年代初制定了《华侨学生申请台湾省高等院校优惠办法》等政策,并借助美国设立“华侨学生奖学金”。在这些政策的推动下,大量华侨学生赴台求学。台湾省的华侨政策可以说是冷战和内战二元结构的产物。对于很多留学生来说,除了被优惠政策吸引,也想借此机会体验一下想象中的文化中国。黄金树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赴台留学,但他仍处于这些政策和心态的延长线上。对黄金树来说,台湾省让他接近了想象中的祖国。如小说《鱼骷髅》所写,主角是一名毕业后留在台湾省大学任教的马来华侨学生。他白天在研究室研究甲骨文,晚上和老校长(比如傅斯年)的鬼魂跳舞。至于他的“成长过程中的左派氛围”,他之所以“遮遮掩掩”,是因为在当时的语境下,“封闭了记忆的外壳”。台湾当局用文化中国吸引华侨学生,无形中切断了他们对真实中国的了解,甚至华侨学生自己的历史中与革命中国有关的部分成为了禁忌话题。

就黄金树而言,靠近文化中国,身份问题并没有解决,反而有些尴尬。但是,他并没有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去揭露或批判这种文化或社会结构。作为小说家,他选择了让不同的人物在历史的多重褶皱中充分表现。因此,他作品中的人物大多是哈姆雷特式的,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被撕裂。

《雨》,黄金树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年3月出版

第二,黑暗

黄金树试图以小说的形式重新打开这些历史的褶皱。但是现代MCA历史线索太多。有中国人的开拓史,有英国殖民和日本侵略史,有民族冲突,有马来西亚共产党内部的分歧。别忘了柯凡阿姨的手表历史。历史的许多线索没有走自己的路,而是交织在一起。在城头换了大王旗的时代,对于中国人来说,困境可想而知。这可以从黄金树的小说《血崩》中看出。小说中说,在20世纪40年代,英国殖民者离开后,中国人不得不与日军打交道。当日军突然投降时,中国人的庆祝活动还没有结束,新的杀戮在等待着他们:“当大多数中国人对战争的结束欣喜若狂时,许多偏远的马来村庄正在秘密举行宣誓就职会议。”“很多唐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全家会被杀被烧。你想一想,突然狗叫了起来,一大群人把巴龙刀举到你家门口,不管男女之间的戏码,一见人就砍。谁想要?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就算要反抗,又有几个人能反抗几十个人?……"

原来日军还没走,就“派人装扮成抗日部队”,到处挑起当地人和中国人的冲突。之后来来往往的英国殖民者不仅没有消除冲突,反而进一步推行分化政策,使得民族冲突加剧。《非法移民》中胶林深处的情侣们,因为不想放弃自己的全部生活,搬到其他地方,所以永远留在了那里。在吴宓明一夜归家的游子,最终回归的只会是游魂。面对暴力,拿督公只能大声疾呼,“废我为拿督公。.....我处处暧昧尴尬。属于这片土地,不属于这个国家。无奈!”(《非法移民》)根据小说的注释,“拿督公,在概念上和土地公一样,是中国人到达“南阳”后产生的地方神。拿督公的尴尬,就是本地华人的尴尬。

中国人在马来亚开拓并不容易。日军入侵后,形势越来越复杂。作为马来亚的殖民地主权国家,英国在日本人入侵南部时没有组织任何有效抵抗就投降了。中国人不仅为祖国的抗日战争提供支持,而且成为当地抗日战争的主力军。以中国人为主的马来西亚共产党,在反法西斯世界格局下,与英军达成临时合作协议。然而日军投降后,英军迅速卷土重来。马来西亚共产党根据协议解散军队,保留游击队,主要开展民主独立运动。双方冲突后,马来西亚共产党再次转向武装斗争寻求民族解放。面对当地日益发展的独立和民主运动,英国殖民当局于1948年宣布紧急状态。为了消灭马来西亚共产党,殖民当局于1950年开始实施布里格斯计划,“在马来西亚各地建立数百个(新)村庄,将分散在农村和森林边缘的中国人限制在内,通过集中营管理方法阻止和控制食物、物资、情报和人口的流动,并成功地将马来西亚共和国与其(潜在)支持者分开”。政治问题被殖民当局从种族上改变,并由随后的政权继承。即使在共产党名存实亡的年代,新的乡村政策也持续了很多年(黄金树的《关于弱势群体和其他人》)。此外,1955年万隆会议期间,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签订了双重国籍条约,不再承认双重国籍。马来亚华人面临新的选择,一些人的政治认同和文化认同被迫分离。

所以《静修》里的人“同时看到四个自我”。第一个是第二代MCA。我爸妈“从唐山来这里定居,给园子里的人除草施肥,住茅屋,吃红薯养猪,攒了多少年才买下这片地”。经过一点点积累,他被委以通过读书改变“当牛”命运的希望。第二个生活在日本兵、英国兵、马来西亚共产党来来去去的时代。他的同学加入了游击队,进入了密林。尽管他想与他们保持距离,但最终还是因为向他们提供补给而被捕。第三个一个人在山坝,孩子在城里。他被孩子劝(逼)别了山霸,进了大都市。第四个是回归的灵魂,但他不知道灵魂属于哪里。如果山吧没了,唐山回不去了,只能选择重生。

四个自我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经历,是一个群体同时拥有的多重身份,是精神或情感的多重分裂。身份的多重性为个人提供了更多的游动空,但在看重纯洁的政客眼里,就成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吴丹明,闽南语意思是晚上,是回家的时间;读得快,就是头晕。

三、罗生门的《山路》

MCA的历史如此复杂,寻求历史真相的过程变得灾难性。但历史并不是完全被动的等待被发现,她有叙述的冲动。

“大文件”是历史自动书写中最关键的文件。这部小说是由一位历史学或社会学的博士生写的。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马来西亚共产党成员,被捕后都神秘失踪。然而,医生在研究中发现,他的论文最需要的关键文件是他祖父的大文件。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进入了一座半昏睡状态的陌生建筑,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堆满书籍、文件和写作论文的房间。他“拿起架子上的毛笔,熟练地磨墨(砚台里有水),然后不由自主地在下面填空白格子。不用想,就是写的快,字体和其他部分一样,所有精力和注意力的焦点都在笔里。”。后来他找到了爷爷的大档案,就是他继续的那份。原来他爷爷是通过提前透支后代的生活来完成叙事的。小说似乎把当年的南下归罪于祖先,把后人置于历史的两难境地。但历史固执地显示自己,这说明面对历史的幽灵,后人去奋斗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这部小说是黄金树在1989年写的,它借用了许多现代主义的方法。然而,如何描述历史成了他后来反复讨论的问题。比如在探索中国革命史的时候,他把陈映真的《山路》改造成了叙事版。陈映真的《山路》讲的是蔡的革命道路。因为她的哥哥投降了,李国坤等革命者被杀了,蔡谎报了受害者李国坤的妻子,去李家照顾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当她在晚年偶然看到曾经的战友出狱,反思自己已经忘记了当初的革命信念,甚至“被资本主义商品驯化”的时候,她的生活突然开始变得“软弱”,然后就离开了。黄金树的《山路》情节类似。女革命家的情人杀了几个橡胶工人,于是女革命家离开游击队去了橡胶工人家,谎称自己是受害者阿明的妻子和妹妹,来照顾他年幼的孩子。她晚年看到以前的战友向当局投降,觉得很无聊,就为自己的死做了妥善的安排。到现在为止,两条“山路”讲的都是女革命者——一个是台湾共产党,一个是马来西亚共产党——愿意为革命献出自己的青春,在默默无闻的情况下照顾受害者的孩子,到了晚年,由于理想的丧失,生命力耗尽。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小说主角放弃生命的原因。陈映真小说中的女性革命者意识到了自己的堕落,而黄金树小说中的女性革命者则是由于其他革命者的堕落和马共签订投降合同导致革命的结束,使她“心几乎衰竭”。

黄金树的《山路》并没有随着一位女革命者的死亡而结束。叶,这个她抚养长大的孩子,回到了家乡,从他的姑姑们那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他们姐弟不是橡皮割刀阿明的孩子,而是女革命者的亲生子女。女革命家的追求者阿明自告奋勇帮她抚养孩子,却因为经常抱怨、责骂甚至威胁诶的父亲而被对方杀害。叶把他听到的故事告诉了妹妹,但妹妹说那是他们的谎言。至此,《山路》成了罗生门风格的故事。关于革命前路的故事,最终转化为一个历史叙述的问题。

与陈映真对台湾省社会冷战与内战“双战”结构的批判、金志芒的中共正史、兰伯洲的中共党史写作相比,笔下的人物仍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徘徊,甚至革命者大多是哈姆雷特式的人物。在黄金树,历史问题不在于信仰的困难,而在于选择信仰的困难。因为在后学校的解构潮流下,所有有一些见解的理论都可能有本质化的嫌疑,使其不值得托付。最后,人们只能选择像斯皮瓦克那样的战略本质主义。因此,叙事的关键不仅在于叙事的对象,还在于叙述者的地位和自我意识。

第四,说书人

面对母亲留下的罗生门式的故事,经过短暂的恐慌,弟弟和妹妹阿叶很快想出了解决办法。他们选择相信女革命家的版本(他们称她为母亲),因为“时间的流动转移了许多故事去萌芽新的分支。我不否认他们有权利讲自己版本的故事,但我只喜欢我妈讲的版本”(山路)。从我相信我在那里,到我爱我在那里。历史真相让位于如何讲故事之后,谁讲故事就成了关键。讲故事的人处理这个问题。

《说书人》以对本杰明的《说书人》的模仿开始。一个老妇人坐在榴莲树下,喃喃自语,而她旁边的一个少年在听着。然而,周围嗡嗡作响的苍蝇使这一幕缺乏诗意。小说的故事简单而复杂:绵娘在蛟坝割胶时不小心摔倒,附近花园的一个男人告诉她,那里有很多人被日本鬼子打死了。原来日本人入侵时,熊万的团队在橡胶林中遇到一个被谋杀的婴儿,断定是孩子的父亲杀死的。然而,后来发现的更多尸体推翻了这一判决。在绵娘母亲的故事里,是婴儿的啼哭吸引了日军,所有藏在贝恩的人都被日军杀死。第二天魔鬼来到了面娘母亲所在的角坝,人们选择了反抗。最终男人被杀,女人被侮辱,绵娘的母亲被带走,怀上了绵娘。几年后,昔日帝国军残余改名为大西意识,转行成为企业家,前往东南亚投资。他“因为退休而开始了一段怀旧之旅,打算从他们最初在马来半岛的登陆点哥打町骑自行车,年轻时再走一段路。同时,这也是对他的回忆录《赤道の的命运》的最后实地修正和对当事人后续发展的补充。为了避免引起受访者的情绪反应和惰性,他们假装是“远道而来见证一段被日本政府刻意淡化的历史”的尽职尽责的记者、历史学家和作家。当大西意识到自己在为回忆录搜集素材,在回忆战时岁月,尤其是面娘母亲的美丽容颜时,她在榴莲树下遇到了一位老妇人。

小说中过去、现在、未来的融合让人想起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这种经典的叙事结构在20世纪80年代被许多中国先锋派作家所采用,但他们大多选择了其复杂的时间结构,忽略了拉丁美洲百年无法逃脱的历史困境。说书人借鉴了这种结构,不仅让故事的真实性变得扑朔迷离,还有更多的诉求。小说结尾,大溪意识遇到了绵娘的母亲。这一幕不仅让大西意识所承载的畸形军国主义通过现实的对比显得耀眼夺目,还在于两个叙述者的相遇。但在问谁是可靠的叙述者之前,可能还有一个更基本的问题,就是谁会有机会讲故事?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说中模仿本杰明是有意义的。本杰明的《说书人》说,远行的人一定有故事可讲,住在家里的人也有故事。显然,旅行者的故事更有吸引力。在前现代时态空结构中,周围的生活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空的区别更有意思。然而在现代,根据鲍曼的说法,当时间和空独立于生活之外时,现代性的诞生就出现了。在现代空战争中,“空是战争笨拙的、缓慢的、僵化的、消极的一面”,而“时间是战争积极的、积极的一面”。(《流动的现代性》)在现代语境下,当地人的精彩故事和讲述欲望,会不亚于远行的人。讲故事的人不再是社会有机结构中的神圣职业,但每个人都可以讲故事。当讲故事者的身份不再具有道德伦理意义时,谁有讲故事的权利就是偶然。讲故事不一定要传达经验,也可以是谎言。

大溪意识作为侵略者和加害者,有资格从伦理的角度讲故事,但它的优先级显然应该在受害者之后。然而,现实中似乎并非如此。虽然大西意识被作为战犯审判,但在冷战形势下很快被释放。他利用冷战时期美国和日本在东南亚和台湾省的经济扩张,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以投资者身份回到马来亚。当他感兴趣的时候,他会进行一次怀旧之旅或出版一本回忆录。显然,时代的结构让他有更多的机会讲故事。黄金树的小说无意为弱者代言。小说结尾两人的相遇并没有形成叙事权力的争夺,因为树下老妇人的窃窃私语低于苍蝇的嗡嗡声,根本听不到。这只是对本杰明计划中讲故事者的一种戏仿。作者用这个故事批评了现代的讲故事机制。为此,黄金树经常打破现实与现实的界限,让鬼魂说话,用现实交换梦境。但是,这也暴露了他的矛盾。他一方面想打破所有既定的叙事惯例,另一方面仍然持有叙事的伦理观,最终陷入反讽的怪圈,这是形式对抗的必然结果。

叙事机制不仅仅是一种抽象的形式,它与政治和社会结构有关。大溪的自觉行为并非偶然现象,是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关于叙述权的共同争执。日本占领时期,台湾省作家一度被限制用中文表达,在“帝国主义运动”期间,中文报刊一度被禁。马来西亚共产党也是如此,在英国庞大的宣传机器下,其形象完全变成了恐怖分子。当马来西亚共产党与当局签订和约,从密林中出来后,就成了观光的对象。马共幸存者纷纷写回忆录,不是为了争夺历史的叙述权和解释权。正如陈平在《我们的历史》中所说,“英国铺天盖地的宣传材料成功地把我描绘成一个‘恐怖主义领袖’,而紧急状态是无休止的宣传所造成的冲突。我绝不会以任何方式为自己开脱,说我们从来不喜欢游说。我们以前一定做过,但元秋的文件证明,马来亚共产党的宣传工作微不足道。原因很简单:我们不是宏伟建筑里伏案的病书一代。我的军队不断地被转移和重组,它不得不承受食物短缺的折磨。可以说,我们最锐利的武器是我们的理想主义。”当他们走出丛林,放下武器时,他们会有时间讲述他们的故事。

黄金树关于马来西亚共产党的文章部分回答了这个问题。比如在《大档案》中用后人之手改进档案的祖父,即使提前透支了后人的精力,也要完成“我们的历史”的叙事。“这就像穿过树林就是大海”,在言情故事的表象下隐藏了马来西亚共产党的历史,揭示了马来西亚共产党只能被看做观光风景而不能出现的尴尬。黄金树不止于此。他还试图追问弱者的叙事权力结构。《悄无声口》中的告密者在侮辱了女革命家之后,还利用职务之便篡改对方的日记,不留情面。《色颜》写的是被羞辱后,割胶女还要忍受丈夫的第二次伤害,也没有机会讲故事。这些现象不仅由叙事结构决定,也由文化和社会结构决定。

黄金树还遇到了一个看似矛盾的现象:虽然马共的历史在西方被歪曲了,但当他来到革命的中国时,他在展出中国历史的博物馆里找不到任何痕迹。“你发现马来西亚共产党不在,直接跳了。虽然博物馆门口的高墙上有三颗浮雕红星。”(南方城镇)这种现象当然与中国目前的社会状况有关。

动词 (verb的缩写)消失的“绿色候鸟”

社会结构不仅影响故事的叙述者,也制约着故事的接受者。我们的社会状况不仅影响着博物馆的叙事,也制约着我们对黄金树等中国作家作品的选择、传播和阅读。马来西亚华文文学中有许多写中国共产党主题的作家,如金智芒、、俞川、尚、、李子树等。,但我们的出版和研究很少关注它。在选择黄金树的作品时,我们也优先选择符合我们南方想象的作品。这是我个人的阅读预期。除了南方的风景,我最熟悉的是他面对时代变迁时的乡愁。直到看了其他资料,我才明白雨林风光包裹下的马共问题,比如《仿佛穿过树林就是大海》中马共披着爱情故事外衣的情形。但是,这种熟悉和陌生是分不开的。

《撤退》中的人物通过四个自我,见证了英国殖民者的撤退、日本的投降以及随后马来西亚共产党的撤退。小说的题目“退路”指的是主人公的退路,也就是他最终被孩子欢迎到城里来。告别了山八,主人公变得异常感伤,不仅因为山八是父亲遗骨的埋葬地,更因为以山八为代表的生活方式再也回不来了。《归来》中的二叔固执地选择保留“半岛深处的油棕园”多年,以此类推。事实上,在经济发展的推动下,旧的橡胶条几乎消失了。这种怀旧情绪使得《雨》总体上显得更加感伤和忧郁,甚至作者早期作品中的卡夫卡式变形也成为了朱天文笔下的奥维德式变形。(朱天文《快读诗雨》)

黄金树有一本名为《火笑》的散文集,他的小说经常包含火笑的细节。比如《黑暗中》,一家人看到火笑了,就开始等待他们的归来。《雨》收录的第一部作品是《雨天》这首诗,最后一节是:

当时,在胶林

大雷小雷在云里跑

母亲淡淡地说:

”火笑了,这么晚了

还有人来吗?"

虽然没有类似的经历,但也让我觉得很熟悉。记得小时候经常听奶奶说类似的话。厨房的火笑了,客人来了。房顶的喜鹊叫了,客人来了。茶梗直立在杯里,客人来了。奶奶去世后,这种说法很少听到。现在随着城市化的进程,我们和农村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有时候只回老家很多年。所以,当听到有人用“候鸟”来形容自己时,我因为奇怪的关系一时反应不过来。在一个移动的现代社会,迁移太正常了。黄金树笔下再次遇到的绿色候鸟,大概是最后一只了。

绿色的候鸟出现在黄金树的《悲伤的沉默的嘴》中,这也是与陈映真就同一话题的对话。与《山路》不同,黄金树的《悲伤的沉默的嘴》与陈映真的同名小说几乎没有结构上的联系。陈映真的小说讲述了一个精神病人看到一个被害的童妓,死者身上的伤口就像一张悲伤无语的嘴。但疯子无法准确的向别人描述自己内心的触动,最后只能向医生提及歌德的一句话“打开窗户,让阳光进来”。黄金树的小说描述了一个马来西亚共产党的叛徒,他通过出卖自己的同志积累了资本,后来变成了一个大商人。他背上有一个巨大的伤疤,是他背叛时战友留下的。他老婆曾经问过这个伤疤,他只能用谎言掩盖,伤口像是无声的嘴。被他杀死的前战友的伤口就像是惨不忍睹,说不出话来的嘴巴,儿子被一个睚眦必报的革命者杀死后,伤口也“惨不忍睹,说不出话来”。临死前,妻子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对他说:“拉开窗帘,让阳光进来”。

陈映真的小说写于20世纪60年代初。借助现代主义,尤其是鲁迅作品中的狂调,含蓄地表达了对白色暴力的谴责,暗示着历史的审判即将到来。黄金树的同名小说写于2013年。在他的作品中,题目变成了:所有的作恶者都有罪,革命叛徒也有罪,革命者的复仇也有罪,历史的审判可能永远不会到来。在黄金树讨论罪与罚的《悲伤的沉默的嘴》中,绿色的候鸟飞了两次。

陈映真的《一只绿色的候鸟》描写了一群从大陆移居台湾的知识分子。比如失去群居,无法回头的候鸟,在焦虑和愤怒中逐渐衰落。在黄金树的作品中,叛徒的女仆和情人玛利亚提到了它。这种候鸟不像绿候鸟那样迷失方向。相反,它认为玻璃窗里的镜像是自己的同类,所以愤怒地攻击。女主人死后,玛丽亚取代了她的位置。"绿色的候鸟再也没有出现过。"。在黄金树的作品中,绿色的候鸟从痛苦的象征变成了后现代的戏谑。

黄金树与陈映真小说的对话,印证了“讲故事的时间比讲故事的时间更重要”的判断,但也存在着超越叙事时间的问题。陈映真的小说是在历史的语境中写的,黄金树的经历是在MCA的历史中,但他的写作观点往往是从历史的河堤上俯视的。正如王德威指出的,黄金树的担忧是基于现代情境的启示(坏男孩黄金树)。逝者如斯,但现代时间序列无法逆转,灵魂无法回归。这是一种普遍的乡愁。那么,我们仍然需要思考,黄金树对MCA的书写是否只是一种类似的文化乡愁模式的产物,我们对理想主义的怀念是否部分是基于一种类似的情感机制,或者换句话说,是整个社会消失时的乡愁。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黄金树试图将马来西亚共产党的历史纳入马来亚和马来亚华人的背景中进行讨论。至于马共本身的历史脉络,还在等待被告知。如何从时间的河岸步入河流,回到历史的语境,是元叙事和戏仿手段打破现有叙事结构后的进一步选择和探索。如何基于社会现实整合不同的历史语境是黄金树的问题,我们将继续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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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宋史-忠义传-郭靖》记载,1206年,四川招抚使吴兵变,四州皆归晋朝。听到这个消息,人们纷纷逃离四川。其中,有一个人叫郭靖。他只是高桥的土豪。在逃亡途中,他遇到了吴的军队,被要求返回四川。最后,郭靖给弟弟留了句话,“之后,他投河自尽。所以郭靖不是历史上的英雄,而且比郭靖早60年左右,生平事迹几乎不一样,但...

历史上有展昭这个人吗

历史上有展昭这个人吗

詹昭没有历史记载,只是民间传说。历史上应该没有这样的人。他只是《三侠五义》里的一个人物。在另一个版本的明代包公案中,詹昭开始出现。这里的展昭是一个古老的侠客,神秘而著名。他没有入朝为官,也没有和包拯交朋友。展昭和包青天的故事真的出现在清代说唱歌手史玉坤的专辑里。史玉坤所唱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他所评论的《三侠...

昭宣中兴 中国历史上那些“再创辉煌”的中兴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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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幸咖啡股价创历史新低 具体是啥情况?

瑞幸咖啡股价创历史新低 具体是啥情况?

凤凰网财经新闻北京时间4月6日,瑞幸咖啡的跌幅扩大至20%,股价创下4.27美元的历史新低。4月1日,瑞迅咖啡以26.2美元收盘,4月2日,披露22亿财务造假。截至发稿时,瑞讯咖啡已暴跌逾83.7%。关于涉嫌财务欺诈,瑞讯...

美油历史首次收于负值 到底是什么状况?

美油历史首次收于负值 到底是什么状况?

5月份WTI原油期货收于-37美元/桶,历史上首次收于负值。即将到期的5月份原油期货合约周一大幅收盘,触及最低收盘水平,创下近几个月来最大单日跌幅,反映出原油供应日益过剩、库存短缺的问题空。美东时间2:30,WTI 5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