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霈 杨学进：用歌声爱上一座城

杨雪锦

毫无疑问，作为上音的教授，杨雪锦和舞台上甜美动人的云南姑娘是不一样的。当我如约来到上海音乐学院的琴房时，其实杨老师的课已经结束了，但她还在努力“拖课”，让戴眼镜的女生“唱最后一遍”。女孩害羞地看了我一眼，站起来，开始唱一首悠扬的曲子“但现在我记得那晚，那场暴风雨，我想知道有多少朵花被打破了”，而杨雪锦有时弹钢琴伴奏，有时轻声唱歌，甚至几次起身，弯下腰，踮着脚，轻轻地把手掌压在学生的小腹和头上，表明学生们过去在哪里发声和发力...在这首歌里，老师和学生都很认真，很投入，让我感受到了自己。

在一首歌的结尾，杨雪锦笑着拿出三颗糖果，每人一颗。在这一笑之间，她圆圆的眼睛弯了起来，精致的下巴微微翘起，又转回了舞台上大家熟悉又喜爱的云南“百灵鸟”——时间似乎给了她特殊的待遇，她的笑容甜甜的，眼睛里总有明亮的光。事实上，杨雪锦于1989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之后，她放弃了进入国家歌舞团的工作机会，选择留在上海，投身于母校的一个三尺讲台，虽然需要克服语言、文化等诸多障碍。多年来，杨雪锦培养了数百名优秀学生，其中大多数是外国学生和少数民族学生，这些学生大多选择毕业后留在上海，感受到老师的支持，回馈城市，就像当年的老师一样。

用责任搭建桥梁

一个城市靠什么留住外来艺术人才？多年来，云南少数民族歌手、上海音乐学院教授杨雪锦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练习。在她看来，最有效的方式无疑是给年轻人一个舞台。“舞台是放大镜。在观众面前唱歌，既是心理素质的锻炼，也是情感交流的培养。”杨雪锦本人就是一名歌手，他非常清楚舞台一直是学习唱歌的人最好的成长平台。它不仅能给他们掌声和自信，还能给他们一种对自己生活的城市的归属感。但是上海有很多好的演出，那些世界级的优秀表演早已让人应接不暇。本地高手和专业表演团轮番登场。哪里还能容得下年轻人甚至“还不年轻”的学生？在这方面，杨雪锦采取了不同的方法。早在2004年，她就带着12名学生在上海图书馆举办了“声泉”音乐会。从那年开始，她推动上海音乐学院和兰新大剧院的合作，兰新大剧院免费提供周六下午的舞台，以20-30元的低价出售。在这里可以慢慢积累学生的舞台经验:高年级学生一起唱唱，一起唱；低年级学生也可以分组唱歌；对于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他们将为独奏搭建一个大舞台。这还不够。每当有人邀请杨雪锦表演或举办音乐会时，她总是想着如何带她的学生来。

就这样，杨雪锦成为音乐学院第一个把“师生音乐会”变成常态的人。"这些年来，我们和老师有过很多机会。"说到这，她的学生们总是很感动，但杨雪锦却充满了大度:“这难道不是我作为老师应该做的吗？很多年前，我一个人从云南来到上海，老师就这样对我。”原来，彝族姑娘从云南考入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时，一个月只有父亲70元的工资。虽然她知道专业要管好嗓子，但还是要吃父母带的辣椒和腐乳。然而，她的老师胡及时发现了学生们的困境，并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助之手。“胡老师像慈母一样教导我，带着我无名利，全心全意带领我，一个来自大山的小女孩，一步一步走向艺术的美好境界”。学生时代的，因为要去北方城市参加比赛，胡老师特地用自己的钱给她买了一件外套。巧合的是，在崭露头角的杨雪锦在巴黎香榭丽舍大剧院举行个人演唱会之前，美声声乐教育大师周晓燕不顾自己的年龄，每周给她上一两节“小课”，就是为了帮助一位年轻的民族高音歌手在欧洲演唱。想起过去，杨雪锦觉得他对学生所做的一切再好不过了。“我一个人来上海，没有每一个向我伸出手的老师，我都无法成长。我知道他们需要的不是我的奖励，而是爱的传递。”

用歌声爱一座城市

如今，杨雪锦已经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了很多年。她不仅是一个优雅的上海女人，她在日常生活中发现美丽和精致的敏感性似乎也融入了血液。比如我约她在汾阳上银路对面的街边咖啡厅坐坐聊天，她领着我绕过咖啡厅的侧门进了相邻的汾阳花园酒店，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一个小房子咖啡厅，玻璃落地窗和一整片绿色草坪在我的小径上缠绕着，穿过一个避风的空洞。当我们舒舒服服地坐在宽大柔软的天鹅绒沙发上时，我不禁觉得她真的是个上海女人。

音乐会海报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杨雪锦近年来对“上海老歌”的喜爱和研究确实引人注目。一方面，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是专攻民族声乐的少数民族歌手，身上所有的标签似乎都与上海老歌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就是这样一个“冒顿新移民”，看似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却在上海老歌的探索研究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不仅出版了多张上海老歌专辑，还举办了“爱上海”音乐会，并将多年收集的上海老歌写成专业教材。当谈到这种看似突兀的越界和转折时，杨雪锦自己都觉得一切因果报应都会随之而来。“2011年11月，在家无意中看到央视四大国际频道的《中国爱情》上海老歌系列。节目播放了26首由新老歌手演唱的上海老歌，曲目丰富，歌手风格各异，表现形式多样。很多都是类似于我们民族的声乐演唱，所以我开始注意到上海老歌作为城市文化的独特载体。"

在汾阳花园的咖啡香味里，她回忆起自己刚开始读上海老歌的时候，觉得当时的机会远大于必要性:“从我开始关注开始，很快就注意到上海轻音乐公司举办了几次不同表演者的老歌音乐会，反响很好。几乎在同一时间，上海的几位音乐人以上海老歌为主题举办了不同形式的音乐会。这些表演让我更加了解了上海老歌的辉煌历史和优美歌曲。也觉得这些老歌里有很多来自民谣的素材，唱法也比较接近，于是萌生了唱上海老歌的想法。”2012年初，法国黑白默片《艺术家》成为奥斯卡大赢家。杨雪锦被怀旧情绪深深打动，决定以怀旧风格录制两张个人唱片。选题自然落在上海老歌身上。

毫无疑问，听上海老歌和唱上海老歌毕竟不是一回事。作为一个生长在云南绿山绿水中的彝族妇女，自己对于用地道的上海风味演唱征服了东方巴黎的上海老歌并不是很有信心。“我感觉唱上海老歌就像盖艺术楼。我一定要打好基础，认真研究上海老歌的艺术规律，不然这栋楼随时会倒塌。”然而，外表甜美的杨雪锦，骨子里却有着不畏惧不退缩的倔强。“我找出了自己过去收藏的六张上海老歌CD，一张张认真听着。我们来看看哪些歌比较好听——我觉得选曲目录CD的时候听是最重要的，而且歌曲本身再差，唱出来也没什么帮助。然后看哪些歌更适合你唱。我和我的两个助手边听边选，做了几天作业，出了一个初步的曲目。后来在上海音乐出版社的书架上找到了王勇的《大海的声音——上海百首老歌》，就去了门口。”

杨雪锦很快找到了上海老歌学者王勇，请他帮自己选歌。王勇也一直记得杨雪锦上门的那一幕:“2012年初秋，杨雪锦带着几个新录的样本来找我。我开门见山的说，我想了很久，纠结了很久。我决定唱上海老歌。希望大家多多给我意见！”在王勇看来，一个有成就的民族声乐歌手，要改变自己的演唱路线，去探索另一种歌曲，无疑是有很大风险的。但作为老歌研究者，一种感觉油然而生——这是当代一位音乐家对上海老音乐家的致敬，也是海派文化精神的延续。“让老歌不要变成化石，继续流行在唱腔里，创造新意。我觉得这件事无疑是有意义的。”于是，王勇和杨雪锦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在王勇的帮助下，杨雪锦邀请了著名音乐制作人孙红先生到他家给他看以前选择的曲目，然后请他给一些建议。孙红觉得杨雪锦的声音很甜，更适合唱周璇的歌，她帮她选了几首。自己喜欢和吴。“我们一首接一首地精心挑选，最终选出了12首曲目:《上海小姐》、《三轮车上的小姐》、《临摹红》、《上海之夜》、《当我讨厌不见面不结婚》、《玫瑰，我爱你》、《永远微笑》、《歌女》、《疯狂的世界》、《我有一个爱》、《香格里拉》。这张专辑见证了杨雪锦与上海老歌的最初联系，所以直到现在她一直能够一口气按顺序报道所有的歌名。

用老歌传达时代精神

作为我的第一张上海老歌专辑，《爱上海——杨雪锦的上海老歌》收录的12首老歌，自然在每个首都都有特别之处，所以当我问“你最喜欢的前三名”这个问题时，我以为杨雪锦会尴尬，但她马上报出了答案:香格里拉、歌女、上海小姐。“香格里拉是云南省的一个县，我的家乡。我在这首歌里唱出了我对家乡的感情。我也喜欢《歌女》，田汉作词，何绿婷作曲，周璇演唱。其音乐元素来自苏南民间小调《知客》，堪称经典中的经典显然，对于民族声乐专业的杨雪锦来说，这两首歌和她的专业是高度兼容的，但真正打动她的是上海小姐。

据杨雪锦介绍，《上海小姐》制作于1947年。这是徐朗写的，由维克作曲。它实际上是由黎锦光创造的。它的第一位歌手张译文来自上海。她参加了1946年的“上海小姐”比赛，并获得了歌手第二名。她一夜成名。所以创作者给她量身定做了这首歌，当时很流行。“很长一段时间，上海老歌都会被说是别扭的声音，但你看，就是这么一首选美的歌，歌词却是那么健康，积极，充满正能量。”杨雪锦在谈到崛起时忍不住轻声歌唱:“愿你改变这个新时代，为女性争取荣誉的荣耀……”歌声爽朗，充满自信的节奏和曲调，即使70年后，听起来依然青春洋溢。“我的学生听后说，老师，这首歌不是在唱你吗！”在歌曲的最后，杨雪锦显然兴高采烈，笑了笑，“我觉得有点。上海小姐唱歌跟我一样正能量。在上海生活和工作的女性无疑代表了时代的先进精神。我觉得70年前的上海女士是那么的积极、明朗、聪明。我真的被老上海迷住了。”

在录制第一张唱片的过程中，杨雪锦每天都在学习、研究和练习上海老歌。唱片录制完毕后，她和上海老歌从相识到熟悉，火花迸发:“我对上海老歌有感情，越是发不出去，越是失控。我开始动脑子，希望能以演唱会的形式，以更立体的方式呈现上海老歌。”这正好应验了那句话“不见面就不认识，不认识就不谈恋爱。”杨雪锦深深地感到，她对上海老歌的感情并没有停留在听和唱的层面上。她想让更多的人来恢复这段美好的记忆，所以她决定举办一场上海老歌音乐会。然而，毕竟音乐会是一个比录制唱片大得多的项目。上海老歌演唱会用什么主题、乐队、小节来呈现？所以杨雪锦想，为什么不向同样在上海并且热爱上海的朋友求助呢？

就这样，杨雪锦找到孙徐春讨论音乐会的主题。“孙先生建议主题应该是‘爱侬上海’，这是一个双关语。我当时就拍手了！《爱上海》，这个主题有经验，有地方特色，包容性强，给我很大的想象力空和创作空。"这样，杨雪锦找到了著名的指挥家屠巴哈，屠巴哈为她贡献了一种新颖的编曲形式. "涂老师得知我要做一场上海老歌演唱会，抓起电话就给我打电话。他说上海老歌是上个世纪的作品，节奏比较慢。你这样唱，观众会坐不住的。你可以试着做几个“串串”。结果串肉扦真的成了演唱会最受欢迎的部分。”就这样，杨雪锦找到了王勇，王勇为她量身定做了反映上海小姐和上海风情的爵士风格曲目...当然，为了体现上海老歌的韵味，杨雪锦本人还特意请设计师根据当时老上海旗袍的风格设计了四套表演服装。在音乐会正式开始之前，她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和平饭店与著名的旧克勒乐队合作，杨雪锦想在那里找到老上海的感觉。

2013年6月6日，“爱农上海——上海老歌音乐会”在上海文化广场首演，随后在上海音乐厅、东方艺术中心、上海外国语大学等场地举办了10余场不同规模的音乐会，观众纷纷跟进。2014年4月12日，“爱上海——再现台北经典老歌”音乐会在台北中山堂正厅举行。音乐会由曲春泉指挥，王勇主持，杨雪锦、苏佩表演，台北市立国乐团表演。据主办方介绍，演唱会门票一个多月前就卖光了，1000多名观众早早排队，有序入场。观众包括坐轮椅的老人、牵着父母手的孩子和陪伴他们的年轻人。让她特别欣慰的是，一位年轻的听众说，杨雪锦的老上海歌曲不仅古老，而且非常新鲜。"她唱的是新的老上海歌曲。"有的观众是这样，有的朋友是这样。杨雪锦觉得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我原本只打算为一张专辑寻找歌曲素材，没想到却为国内外观众开辟了一个新的聆听领域。文化的力量是如此柔软，如此纤细，如此绵长。可以滋润每个人最敏感最温暖的神经末梢。是一个连海水和灰尘都够不到的地方。是一种不断被山海阻隔的友谊。”

通过教学激活上海老歌

对杨雪锦来说，上海老歌就像流动的老上海。它是看不见的，摸不着的，但听得见，但却很有感觉。“我常常想，如果这些古老的上海歌曲能够在上海的古老建筑中流动和繁荣，那该有多好。”虽然这个愿望暂时无法实现，但她的“行动力”梦想已经用另一种更有意义的方式实践了，那就是继承。作为一名教师，杨雪锦让上海老歌蓬勃发展，她的学生深受感动，自然爱上了他们。杨雪锦对此非常高兴。”我对他们说，“好了好了，我的学生要学会唱上海老歌了。上海老歌不是小爱，也不是颓废的声音。上海老歌大多唱的是人性，抒发真情。上海老歌是生长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土壤中的枝叶，是江海相恋时产生的果实和花朵，是东方大都市上海永恒的声音形象。我们这些学民族声乐的没有理由不唱歌。"

但是要教就要有教材，不能让音乐学院的学生简单配乐就能唱出来。因此，杨雪锦想到要写一本专业的上海老歌教材，把上海老歌当成艺术歌曲。这个项目无疑是巨大的，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所以那些因为一路上对上海老歌的热爱而形成默契的朋友再次向她伸出了手。屠巴哈是著名的指挥家和演奏家。他在团队中扮演艺术总监的角色。“他担任过很多不同层次音乐活动的艺术总监，不知道主持过多少场上海老歌音乐会，对上海老歌的风格了如指掌。”杨林西负责安排伴奏。自2006年以来，她为多首歌曲安排伴奏，编著出版了四部《中国声乐选编》教材，为多位作曲家的艺术歌曲安排钢琴伴奏。但杨林西为上海老歌安排钢琴伴奏，却是一大创造。“还好她爱上海老歌，爱这支队伍。她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反复改写乐谱后，最后的作品无疑是优秀的。”陈迪星是一个要求很高的音响工程师。他对每一个声音都有很高的要求。“他说他要录杨雪锦的上海老歌，每首歌都要唱我的风格——这不仅仅是录上海老歌，而是录我的新歌。”杨赛是资深的音乐和文学专家。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音乐美学、文艺、哲学博士后。他学识渊博，文笔深厚。“他对歌词的分析和把握非常精准细腻，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创作灵感。”杨雪锦是这个小组的召集人。“我们团队聚会的主题只有上海老歌，聚会地点在我家。我既是歌手又是招待员。钢琴一响，我就唱歌。琴不响，我就跑去倒茶。”

因为同一个梦，一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有人弹有人唱；有人读音乐，有人读文字；可以随时停，随时启动；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任何意见都会受到尊重。最终，一部名为《爱农上海——上海老歌精选》的上海老歌合集问世。它的重要性是35首老歌重新编曲无法覆盖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上海老歌作为学科内容进入正统音乐教育是重要的一步。杨雪锦无疑对这一成就感到满意，但他并不满意。她说:“艺术总是在前进。当我们从今天开始，更多的人将沿着这条道路爬到更高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