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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情通报

2019年4月27日,永顺县灵溪镇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左弟江将妻子瞿某、岳母陈某某、妻子伯父瞿某某杀伤致死,作案后左弟江逃离现场。经缜密工作,5月8日14时左右,永顺县公安局在灵溪镇勺哈片区朱家寨某山地发现一具高度腐败尸体。经尸体检验和DNA鉴定比对,该尸体系“4.27”恶性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左弟江,死者系自杀身亡。

警方提醒广大人民群众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对于编造、传播谣言的,公安机关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

永顺县公安局

2019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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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儿病房,他持刀杀死妻子、岳母及堂伯父

潇湘晨报记者 宋凯欣 湘西报道

4月27日,小孩住院第二天,湘西永顺县勺哈村村民左弟江,在永顺县人民医院8楼儿科病房,将妻子李小佳(化名)、岳母周莲英,以及前来劝架的堂伯父持刀杀害。

杀人后,他丢下凶器快速逃离现场,甚至还回了趟家,跑到卧室收拾一番。

岳父李德军后悔,哪怕女儿晚婚,也应坚持当初的反对。

惨案前的争吵

即使在隔壁病房,李婷还是听到了堂姐李小佳和姐夫左弟江的争吵。不时传来“搞死你”的吼声,让李婷心惊胆战。左弟江的母亲王金霞,赶忙上前安抚。

争吵的内容还是围绕着钱和离婚。自从去年李小佳怀孕,左弟江就回家陪同待产,夫妻俩都没再工作。日趋紧张的经济状况,使得婚姻原本就不稳定的他们,矛盾更甚。

周边人,包括左弟江父母在内都无法理解他们的选择:为何刚怀孕就双双赋闲在家。要么整日在房间看电视玩手机,要么外出打牌,“他们的衣服都是我们洗,家务也从来没做过。”王金霞说,左弟江偶尔外出打打零工,但赚的钱远不够家庭开销,都是她和老伴用积蓄在贴补,“光是小孩,每个月看病吃奶粉就要2000多。”

李小佳和左弟江的女儿早产,生下来只有3斤多,体弱多病,几乎每月都要去医院,繁重的开销让这个家庭的经济捉襟见肘。

除了钱,左弟江暴躁的脾气,也让李小佳无法忍受。2019年1月17日,李小佳将一张脖子上有掐痕的自拍照发给父母,说自己遭到左弟江的家暴,对方扬言要掐死她,她想马上离婚。在父亲陪同下,她找了社区和律师,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不久前,左弟江再次和李小佳争吵,一气之下,竟直接将抱在手上的女儿,像丢沙包一样,隔着一米多远抛给了坐在床上的妻子,险酿成大祸。李德军得知后,冲过来打了左弟江两个耳光,警告他不要乱来。“他那个眼神我记得,恨不得杀了我。”

李德军说,事后妻子周莲英曾接到左弟江恐吓电话,表示如果李小佳和自己离婚,将搞死他们全家。尽管如此,李小佳仍去意已决,无论在自己父母面前,还是左弟江父母面前,都多次提出离婚。

“我真的搞不懂,才结婚多久,就吵着离婚,这是个像过日子的样子吗?”在王金霞看来,自己对待儿媳比女儿都要好,女儿每次回家,都得帮家里做家务,但李小佳过门后,自己从未让对方做过任何一点家务,“吃饭做好叫他们下来吃,地也是我们扫,连袜子都是我帮他们洗。”

王金霞认为,左弟江和李小佳是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照理说都是心甘情愿,她想不明白,为何结婚才一年多,就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2019年1月17日,李小佳称自己被家暴,给父亲发去脖子被掐伤的照片。

晚婚压力下匆匆结婚

李婷讲述,当晚在医院里,和左弟江吵得最凶的时候,李小佳一度掏出手机,不知是想报警,还是求助家人,结果被左弟江一把抢过去,然后冲出房门,从8楼楼梯间迅速离开。

见儿子失去理智,王金霞赶忙跟了出去,奈何腿脚不好,没走几步楼梯就跟不上了。等她到一楼,左弟江早已没了踪影。王金霞赶忙打电话给左弟江,一连数个都无人接听。担心儿子出事,王金霞开始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寻找。

过了一会儿,左弟江的电话终于接通,但对方口气生硬,“你找不到我的,你不用管了。”说完便挂断电话。依据往常经验,王金霞觉得左弟江可能是出去暴走,发泄一下情绪就会回来。但她没想到的是,左弟江是去拿刀了。

左弟江暴躁的脾性,在他结婚前,李小佳父母就早有耳闻,甚至左弟江的亲戚和邻居也是敬而远之。左弟江的父亲共有兄弟4人,其中3人住在他们家距离不到300米远的位置,但平日里他们却从不来往,如同陌生人般的存在。

左弟江的一位伯母觉得,左弟江一家调子高,从骨子里看不起他们这些亲戚,因此早年间他们便互不来往,“虽然没有发生过公开矛盾,但都心知肚明。”尽管如此,去年左弟江结婚时,这位伯母出于妯娌关系,还是过去左弟江家帮忙。而结婚至今,左弟江从未带李小佳去过他们家做客,“到这次事情发生,她媳妇也没和我讲过一句话,我也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李德军说,他还听说左弟江经常与社会上一些人鬼混,并时常赌博。在勺哈村采访期间,记者就曾被村民认为是去找左弟江讨债的。左弟江一位小学同学赵东也表示,近几年左弟江无心工作,一直沉迷赌博,“可能觉得赌博来钱快,不想再那么辛苦打工了。”

正是因为左弟江不佳的口碑,李德军说,从一开始,他就反对女儿和左弟江来往。“她刚开始和我提这个人的时候,我就说不行,但她听不进去。”李德军认为,从16岁开始就跟着妈妈外出打工的女儿,严重缺乏社会经验,而在当地28岁属于晚婚的压力下,与左弟江匆匆结婚。

“没想到最终把我女儿给害了”李德军哭着说。

“掏空家底”的婚礼

因为担心安全,在左弟江离开后,李小佳赶忙给母亲打电话求救。接到电话后,周莲英和堂哥李源骑摩托车迅速赶到医院。

不一会儿,左弟江也到了,还带着一把刀。

依据李婷的描述,看到周莲英后,左弟江冲上去就是一刀。李源见状,搬起一张凳子朝左弟江砸过去,但没有砸中。躲过去的左弟江,朝着李源迅速捅了几刀。看到这一切的李小佳,慌得想要逃走,但很快被左弟江追上,用刀捅了。此时,受伤的周莲英看到女儿被捅,忍着剧痛起身上去阻拦,结果又被左弟江连捅数刀。

现场视频显示,儿科病区的通道里,到处是血,一个被捅的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李婷讲述,杀红眼后,左弟江曾瞪着她,一度起了杀机,而她则抱着小孩子拼命逃跑。“连6楼的人都躲进房间了,都不敢出来。”

左弟江的母亲,这个时间段正在返回勺哈村的路上。因为找不到儿子,王金霞决定回家等。她想,儿子不回医院的话,总归会回家。于是,她花30块钱叫了一个摩的,准备回家。

算起来,王金霞直到36岁才有了儿子左弟江,大她6岁的老伴左江海那时更已是42岁。在农村,这是绝对的老来得子,因此从小他们便对儿子宠爱有加。去年,为了给左弟江娶媳妇,他们掏空家底,还借了10多万。

王金霞算了一笔账,12万8的彩礼钱,还有装修婚房买家电,他们共花费了近20万。“基本上是把我们掏空了”,不过,能帮儿子完成人生大事,王金霞还是很欣慰。

结婚刚一年多,左弟江和李小佳的婚房几乎还保持着原先的模样。

王金霞说,婚后左弟江和李小佳曾短暂去过上海打工,但李小佳怀孕后便返家,两人没再出门,也不再工作。“家里的开销基本都是我们在承担,家务也都是我们做。”王金霞说,为了赚钱,她常年担着蔬菜和家禽去县城卖,“赚点零花钱”。

但在王金霞看来,这点钱显然无法维持全家的日常开销,再加上孙女出生,更让他们雪上加霜。她观察到,也是从此时开始,儿媳和儿子的争吵,乃至闹离婚,开始变得频繁。

家境和人的变化

左弟江杀人后回到家时,母亲王金霞还未回来,只有父亲左江海一人在家。

左江海回忆,当时他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左弟江进门后没打一声招呼,就从自己身前匆匆而过上到3楼卧室,没两分钟便又下楼出门。临出门前,左江海随口问了一句,“你干嘛去啊?”左弟江态度决绝头也不回地往外冲,“我走了,你别管。”说罢,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近些年,左江海已经习惯了儿子的来去无踪,更习惯了他对自己和老伴的缄口不言,“有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讲,都憋在心里。”当然,他也明白,自己年纪大了,也帮不上儿子什么忙。前些年,因为高血压,以及老伴儿严重的冠心病与关节炎,他们被迫关了经营数年的养鸡场,开始在家赋闲,经济变得没有以前宽裕。

而左弟江,则没有了早年四处打工的拼劲,开始变得懒散。他的小学同学,同时也是发小的赵东回忆,初中毕业后,为了赚钱,左弟江曾在当地砖厂打工数年,很能吃苦,“那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好的习惯”,赵东说,2010年左右,左弟江开始去到外地打工,甚至还在派出所当过临时工,干过多个工作,回来后就开始换了一个人,“就感觉没那么踏实,和他也没啥共同话题了,逐渐就疏远了。”

虽然只是干过派出所临时工,但不止一位居民向记者讲述,左弟江回家时调子很高,让人误以为他是当官的,“很多人喊他左警官”。

而和左弟江认识之前的李小佳,从16岁开始便跟着母亲在东莞制衣厂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次。李德军说,为了以后离父母近,李小佳拒绝过多个条件不错的外地青年,坚决要求在永顺找男朋友。2017年年底,过年回家的李小佳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左弟江,并迅速建立恋爱关系。

对于左弟江,李德军曾表示坚决反对,但一方面他碍不住女儿一根筋,非左弟江不嫁,一方面则是左弟江的死缠烂打。李德军记得,2017年年底,左弟江上门来送礼品,他拒绝对方进门,左弟江竟拦着他不让关门,一直不走。随后,他更是叫来了自己曾当过官员的亲戚,陪同上门。“那一次,碍于面子,还是让他进来了。”李德军说,再往后,木已成舟,一切为时已晚。

一张领结婚证当天的欠条

血案发生1小时左右,正在湘西龙山县建筑工地打工的李德军,接到了侄子打来的电话,对方语速急切,“家里出事了”。

李德军不敢多想,花400元包了一辆摩的往永顺赶去。两个多小时后,李德军抵达案发现场。但此时,妻子周莲英、女儿李小佳和堂哥李源,已抢救无效死亡。此时,瘫倒在地的李德军,已然崩溃。

如今,除了对左弟江的痛恨,李德军剩下更多是对女儿婚姻的悔恨,“如果当初我坚持一下,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李德军说,去年女儿结婚后,妻子也结束20多年的打工生涯,返回了家乡。全家人用积蓄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准备将来在此安度晚年。但这一切现在都化为了泡影。

同左弟江的父母看法一样,李德军也认为左弟江的疯狂,与钱有关。不同的是,他怀疑左弟江将女儿打工十多年积攒的钱花光,才导致了两人之间的矛盾。李德军整理女儿遗物时,发现了一张落款为左弟江的欠条,欠条内容为:今欠到妻李小佳人民币30万元整,计5年内全部还清……如果没有按时还款,便将位于湖南省永顺县灵溪镇勺哈村的房屋及归李小佳所有。

欠条落款时间为2018年3月28日。这一天,也是左弟江和李小佳领结婚证的日期。

李德军说,李小佳打工后,家里从未要求她交过钱,都让李小佳自己攒着。从收入上分析,十多年下来,差不多也有几十万。因此他怀疑,血案的发生,应该和这笔钱有关系。“我怀疑他赌博把钱输光了”。不过,针对该欠条的真实性,及案发原因,目前警方仍在调查中。

左弟江的父母,也在焦急地等待着儿子的结果。4月27日案发后,左弟江仍在逃亡。近些日子,大量警察集结勺哈村,在村庄及周边进行大规模搜索。此起彼伏的警犬吠叫声,在勺哈村里回荡。

在这起事件中,除了无法发声的死者,还有左弟江和李小佳5个月大的女儿。因为感染发烧感染肺炎,小女孩至今在她母亲和外婆的身亡地——永顺县人民医院儿科——住着。

李德军忧虑的是,等外孙女长大,他该如何向孩子讲述她父母的一切。

信息来源:永顺公安,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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