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924年,一位叫做村松梢风的日本作家根据在上海租界内外的见闻,出版见闻录《魔都》,这也是“魔都”一词首次出现在历史中。

为何用“魔都”来形容上海如此贴切?上海的“魔性”又在哪里?恐怕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座城市混沌复杂、光怪陆离、瞬息万变、一城千面。高耸入天的写字楼和纵横交错的旧式里弄,完全迥异的两个时空环境,可以在这同一座城市里撕扯交错。

同样能够重逢交汇的,还有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和久远迷离的都市传说。

图片来自于摄影师ss3s.nino

网络上流传关于本市的一些都市传说或是纯粹的恐怖故事中,“东海学院白骨索命事件”有很大概率被提及。

而且鉴于网络自身的特性,该故事在流传过程中,除了最为广泛的流传版本之外,还会存在一些后来人的编排和杜撰。

百度里相关条目不胜枚举,但稍微留心一些就会发现本质上它们都出自同一篇内容。多个平台上你来我往的复制黏贴,再添油加醋些爆料消息,久而久之愈发扑朔迷离。

不过在我看来,这类所谓的灵异传闻,多是以“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说”的框架开始套路,经不起推敲,并不足以当真。

但世上之事,“无风不起浪”。能传出如此这般匪夷所思的传闻,想必这地方多少不简单。

2017年的一天,和往常一样稀松平常。若要说这天有什么特别之事,就是那天我见了一个姑娘。

原本,远房亲戚托我帮她找工作,我是拒绝的。对于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表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料不小心从我妈口中听到,她是“东海学院”毕业的,我便存了点私心,嘴上揽下了这事儿,决定见一见她。

这天上午,姑娘如约而至。她身着一条宽大的波西米亚风花色连衣裙,格外惹人注意。那种连衣裙你肯定见过,跳广场舞的大妈尤其偏爱,穿在年轻姑娘身上,再配上一头长发,便有些“灵媒”的气质。

坐定,她的五官一下子吸引了我。一双吊眼格外突出,外眦角呈上挑状,正面看略呈反“八”字形。这种眼型通常显得凌厉,不适合画太深重的眼妆,但她偏偏却描了粗黑的眼线。

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我开了句玩笑,“你有点像神婆啊”。

小表妹告诉我,她确实是个塔罗师。原来在未谋求正职的时间里,她一直将塔罗占星当做主业。我并未和她讲,其实我们可以算“同行”,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一些就业经历。

说起来也有意思,虽然吊眼之人看上去比较凶,但如果没什么大的表情起伏,又会让人产生一种意兴阑珊、兴致不高的感觉。

“你是东海学院毕业的”?

她应该是没想到我这陡然的“打岔”,眼角略向上抬了一下,嘴里哼唧了一声“嗯”。

“听说这学校很有故事”。我也不好开门见山就问人家母校是不是闹鬼,只好这样表达。

“嗯”,她还是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一声。

我继续掌握主动局面,加之引导:“是不是有一个猫眼花坛”?

“对。不过我进学校的时候,好像花坛已经改过了。”

她似乎看出我想探问更多有关东海灵异传闻的事,并没有掩躲。

“我入校之前,就听过一些关于东海的故事,什么白骨索命啦,还有你刚说的那个猫眼花坛。而且我有个学姐确实在宿舍里遇到过一些怪事。学校里大家也是心照不宣啦,但具体的,我不太方便说……”

或许小表妹是怕说些“神兜兜”的东西,会让我对她产生什么误解,只是大致描绘了几起事故。不过,跳楼、车祸这类意外,放哪儿都可能发生,并不能说明是灵异作怪。

最终我还是以专业不对口,托我妈回绝掉了小表妹一家的请求。当然,我自己心里明白,接触她的目的,就压根不是为了帮忙找工作。

东海学院创建于1993年,不过紧贴华师大的闵行校区在1998年才建成。

熟知这一带地理环境的人知道,地处闵大荒的东海,从位置上来看,可以说是依托华师大广阔地皮的“附庸”。

处在虹梅南路的尽头,放眼望去,周边可见不过是农田民宅油菜花。在这地方,学生除了“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还真是撩不起什么水花。

东海整个校区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因而建筑之间布局紧密,独独一幢主楼,挺立在校园的中心位置,体育场、图文信息楼、宿舍楼紧贴围绕。

如此“袖珍”的地方,传出些什么新闻轶事,话题自然也比较集中。校园里神秘吊诡的“猫眼花坛”,便是东海学子都不陌生的一处。

并不是说神秘,就一定要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相反,这个猫眼花坛的所在位置显而易见、大张旗鼓,一进校门就引入眼帘。

网上传闻,此猫眼花坛整个形状修葺的与猫眼相似。越是奇形怪状的建筑,往往越是有着诡异之处。

据说它是为了镇住鬼物而造,而门口保安室的房顶是个棺材板,猫眼花坛这里的旗杆是三炷香,向来不升国旗。后来升旗台被拆,有人猜想,莫非是鬼物已经被镇压驱散。

原本的猫眼花坛上立有三根旗杆

的确,一般我们见到的花坛偏向采用方正或是圆润的造型。方形便于地块分割和建筑形态布局,且在风水五行中,方形主土,主诚主正,大方从容。不过方形太多,难免缺乏灵气,变通不足。圆融的弧形,恰能弥补这一缺憾。且建筑风水“喜曲而忌直”,故而圆弧造型多被青睐。

但话要说回来,若是放眼全国乃是全球,异型花坛算不得什么稀缺之物。甚至在大连还有一座下沉式广场,夜晚俯视视角下,巧妙呈现出共济会的独眼图案。只不过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里打造一只“猫眼”,的确像是“颇有用心”之举。

埃及人相信眼睛是灵魂的出口,神秘深邃,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造型,能够营造出一种监视感。如果站到东海的主楼往下望,则更觉生动形象,仿佛“眼中”散射出吸纳人意志的一股力量,直勾勾的。

借助航拍视角可以看到现在的花坛上已没有旗杆

可为什么单单是一只?这只猫是独眼龙吗?而且它的位置是在教学楼下面,难道学生宿舍就不在它的管辖范围?接受了“猫眼花坛”这一设定的学生,大多有过这样的疑问。

实际上,如果再深入校园一些,你会发现奇怪的不仅仅是这一个花坛。

这是东海的校徽。

上半部分由“D”和“H”两个字母组成,分别为东海的中文首字母。字母形态恰恰又形成了东海图文信息中心大楼的外轮廓。下部分由两只手组成,似一片汪洋大海,寓意学海无涯,教师与学生团结一致共同努力。

校徽上“H”型的中心大楼,正是猫眼花坛后方,整个校园最高的那座建筑。

在校园板块分布中,大学里最核心的主楼位置往往居中,这是控制四方的关键,也是受四方拥戴的尊位。

因校园面积不大,此楼与校门之间仅有猫眼花坛作为过渡,在建造时,也采取了和大门一致的朝向。

前面说过,从地理位置来看,东海学院就像是闵行华师大的“校中校、园中园”,为显示独立,它只能将大门设在虹梅南路上。而这也导致一个奇怪又尴尬的后果——和大多数坐北朝南的学校不同,东海的大门开在东北方,主楼则是东西向。

在肺科医院叶家花园的分析中曾提过,“是古经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西南为人门,东北为鬼门。”后世风水以东北为鬼门,认为多生邪气、煞气。此方位开门,邪魅之事容易不请自来。将校门开在东北方的学校,东海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操作可谓“剑走偏锋”。

而《易经》中又有言:“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南面意味着皇位、官爵和权利,所以中国历代,都城皇宫、州县官衙、学府学堂多是南北朝向。

从地理方面考虑,中国处于北半球中纬度和低纬度地区,房屋朝南冬季背风招阳、夏季迎风纳凉,也符合自然规律。

像这座楼依东西而建,从采光上来讲,首先不如南北向宅通透光亮,而且体感上也一定没有南北向的舒适。

根据罗盘立向,此楼坐庚向甲。1998年建校时,尚处七运时空管辖范围。庚山甲向的房屋在七运时为上山下水之局,向盘又全局犯伏吟。如果山峰形体不美,有水不合形局,则有大凶之兆。

可以推想,当初选择如此坐向,多少是受限于实际环境,未必是建造者当真不明白东西向不如南北向好。若想得“天时地利”,恐怕这校区不是要靠搬迁,便是要回炉重造。

固然,朝向不便变更,但把楼造成这个形状,可就得自己“背锅”了。

官方称,校徽上图文信息楼的形态可以被理解为桥,大学是培养国家栋梁为社会输送人才的地方,是学生成为社会有用之才的必不可少的桥梁。

但这外观却恰恰犯了风水中的形煞。主屋分别被两侧房屋所夹,呈“H”字形,寓意辛苦之象,特别是“H”一横上和交界处的住户受到影响颇重,感觉诸事吃力。

况且,借助俯瞰视角,可以发现楼体如同两把相抵的刀刃,尖锋直指对面华二紫竹园附中。这般尖煞凸起之状,绝算不上是和美中正的造型。而风水以峦头为主为体,理气为用,如若建筑本身之形势谈不上端正秀圆、弓抱交固的有情之象,又何谈气运二字?

走进大楼后,我发现里面的确比室外凉很多。像是一个巨大的中央空调在发力,这股凉意从四方透出,进而包裹整个人,误以为窜进了阴凉的防空洞。

底楼大厅并不开阔通透,相反,交锁的数根横梁和立柱搭出了栅栏一般错综的结构,如同桎梏。加之后方楼梯交错,使得气息不顺畅,站在面前,你会感受到一种自上而下、由远及近的压迫。

根据楼内指示,这幢楼应多为行政所用,来往之人并不算多。楼里花白的瓷砖布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医院门诊大楼。

而且因采光不利,楼中过道在下午一两点时分就已背光,好些房间还没开灯,阴冷得让人不愿久待。

从主楼后门穿出,整个校园其他布局也就一览无遗。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面积不大的东海学院里,体育馆、超市、实习医院应有尽有,目前还处于扩建之中。

目前扩建的一幢楼,建筑外形也是直来直去,多拐角

不过在这样局促的环境中,四象布局自是不尽如人意。朱雀方明堂不够宽敞开阔,亦无关栏,真气无法在此聚集;后方玄武气势欠缺,不够壮伟有力,难免让人身心不安,运势动荡。

或许正是因为地皮少,所以每一幢楼的建造都极为集约,单体要么是楼面很长,要么就是七拐八绕。特别是一幢宿舍,简直像小时候玩的魔尺玩具一样,如蛇形盘绕,曲曲折折,打了好几个直角拐角。

校园内的白虎方,本有探头之嫌,气流回旋不当,容易应验意外、车祸、受伤灾难。

此楼形峦又应风水中的“忤逆屋”,与主屋垂直相连的另一栋房屋外侧又有一栋反直角房屋,主屋内之人不孝、不睦;长期居住者,心里也会感到压抑不安。

在空间不足的这方土地上,也没有多少余量用于打造校园景致和小品。除了猫眼花坛之外,东面还有一片花坛的形制比较“吊诡”。布局零落,东一块西一块,勾勒而出的形状好似散落的人体脏器,细思极恐。

当然,眼前所见不过是逼仄破败,并不像网上那些动辄血淋淋的灵异传言那般可怖。我一个外来探访者在校园里呆了一整个下午,并未发生什么古怪惊悚之事。而且,相比隔壁空旷的华师大,东海的学生相对集中,下课时乌泱泱一大批青年男女结伴而行,反倒显得人气颇足。

倒在路边无人扶起的指示牌

唯一要说有些阴森的,就是体育馆里的如厕经历。当时尿急的我,一头钻进体育馆一层最顶头的厕所,却听到乒乓球来回弹跳的动静。没有人的交谈,也没有球拍抽打的声响,只有孤零零的“砰砰砰”…虽是大白天,我竟吓得一时没尿出来。

原来这座体育馆里的一排楼面设有好几间形体教室和乒乓球房,在较为空旷的空间里,回声特别清晰。如果是晚上一个人跑来上这里上厕所,或许真要脑补出一集“校园心慌慌”……

后记:

即将离开校园时,我意外发现主楼东面的绿化带中有一座亭子。大学里的景观亭并不少见,为何这一座在我看来有些特别?

不知何故,亭中和四周林木上边并未看见蜂巢,但亭子一角却一直有蜂飞来。而且地面上躺着数十只死蜂。

天上飞来之物属阳,阳气入宅,天光下临,自然是好事。燕子、黄蜂结巢,在风水中往往会看作是生财的象征。

但是蜂群来是来了,又死在这里,作何解?

从自然科学的角度来看,蜜蜂对巢址的选择极为苛刻,不但要求附近有丰富蜜源,而且要求冬暖夏凉,能防于天敌侵袭。没能在这筑巢结穴,定是因为此地温度、光线、湿度不适宜生存。

动物比人类脆弱,因而感知环境的敏锐度更高,对于风水变化的反应自然也更加明显。当屋宅风水不稳定或者阴阳交替浮动过大时,会让生灵有实体上的表征。

此地气运之好坏,固然不能凭借几只死蜂的出现就武断定夺,但这种现象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显示,此处建筑布局未能很好顺应自然,与环境无法相融相合。久而久之,人心中容易生怪,“歪门邪道”之事也就不请自来。

《搜神记》卷十二有言:天有五气,万物化成。木清则仁,火清则礼,金清则义,水清则智,土清则思:五气尽纯,圣德备也。木浊则弱,火浊则淫,金浊则暴,水浊则贪,土浊则顽:五气尽浊,民之下也。

意思是,世间万物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元气所生所变。木气纯净则生仁爱,火气纯净则知礼节,金气纯净便正义,水气纯净便聪明,土气纯净则意味诚实。五气都纯净,圣人的品德就具备了。

当木气混浊时,便会虚弱;火气混浊时,则生淫秽,金气混浊时,暴虐四起;水气混浊时,贪婪滋生,土气混浊时,顽固不化。五气都混浊,便是下流之人。

放在一个大周天里,五气的变化又会引起“风、暑、湿、燥、寒”的环境气候改变,也会催发人“怒、喜、思、悲、恐”的外显情志波动。

所谓的“阴气过重”、“邪气入身”,探其根本,不过是因五气不平衡而致的阴阳失调。这样想来,那些耸人听闻的传闻,也就不足为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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