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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感爱情短篇小说 胡性能短篇小说:鸽子的忧伤

胡房产

指南:

少年时,主人公因不慎放飞宋专员之子的鸽子而遭受长期侮辱,造成严重创伤。很多年后,他睡着了,这种创伤变成了噩梦,他不小心拼命反抗,把心爱的女友折磨得鼻青脸肿。愧疚之下,他选择了放弃女友,最终嫁给了挪威。默认情况下,过去欺负过他的李小兵中风了,因为胆囊炎被送进了手术刀...

文字。/

一个

回到昆明的时候,空下着雨,机器的窗户很昏暗。中午,细雨密密麻麻地织成,均匀有序地滴落在机场的水泥跑道上。天地之间的遥远,混乱,视觉尽头缺乏必要的过渡,建筑物的模糊轮廓,铁灰色,窗帘上的水渍,沉重的阴影正在消失。导航车闪着警示灯,默默在雨中行走,像只小甲虫。这时,果儿可能正在穿过五蒙山,身后是一股从北方席卷而来的寒流。去泸州之前我们都在关注天气预报,但是没有人意识到当年的第一股寒流会来得这么快。当飞机穿越西梁山的上空时,机身下,高海拔的山头被积雪覆盖。现在,我只能祈祷国儿在回来的路上加入候鸟的行列,躲在巨大的严阵里,隐忍着,低调着,以免一路上被猎鹰和猎鹰追杀。

2000年12月25日上午,我和十多位在昆明饲养信鸽的朋友,在四川泸州放飞了一批信鸽,以此纪念全国保护运动85周年。12月的泸州,灰色的天空下,河水静静地流着,城市的形状像一具骷髅,让人觉得有些寒冷和悲伤。在长江沿岸的河漫滩上,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展到水边,光滑圆润。偶尔有黑虫飞进来,躲在迷茫的石头中间。其实当时我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但我很幸运。抬头一看,只见河岸上两根竹竿之间绑着挂布标签。上面贴的字有些清晰,有些被布标扭曲了。

鸽子被整齐地放在地上,由金属、木条和竹子制成。信鸽被舀在每个人手中,等待放生令。这一天有些奇怪。当我把它从鸽子笼里拿出来的时候,它一直在挣扎。踢腿,摆动翅膀,坐立不安,头前后摆动,幅度很大,直到我把它翻过来,让它的头碰到我,然后她才会安静下来。

鸽子的脸没有皮肤,只有羽毛,鼻子瘤上覆盖着角质,坚硬的喙和眼睛嵌在头的左右两侧,看不到它的表情。来泸州之前,果儿鼻子上的硬壳脱落,露出一个肉红色的鼻瘤。它耳朵的外毛是垂直的,像一棵茂盛的植物,紧紧地覆盖着它的耳朵。我发现国儿转身面对我的时候,后脑勺的羽毛突然竖起来,看起来像是戴了一顶低前高后的无头帽子,让我有点吃惊。

在争飞之前,国儿静静的依偎在我的手里,我能感觉到它的体温,它的小心脏在微弱的跳动,像一个柔美的鼓点。这种体温和鼓点是通过苏西肚子上的羽毛传递的,细长而真实。主持人是一个穿着黑色羊毛外套的胖子,戴着黑色毡帽,围着灰色围巾。他看起来像一只胖熊,他正在看他手里的手稿。流利的四川话来自江峰,有很强的胡椒和胡椒味。我们手里拿着鸽子站在河边,神情肃穆,感觉像是一个听着队长命令的行刑队。当主持人大叫并发出放鸽命令时,突然几十只鸽子飞了上来,扑翅的声音空非常杂乱。我手里没有起飞的迹象,但我仍然平静地躺在双手之间,斜着看着我。事后回忆郭当时的表现。可能它当时就意识到,这次释放,意味着对我们的告别。

2

为了迎接郭儿的归来,在他被放出来的那天早上,当郭儿的身影在一个灰蒙蒙的日子里消失的时候空,我立刻打车去泸州蓝田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回昆明。鸽舍一定要仔细清洗,喷除臭剂,让闺房清新宜人。我在鸽笼里的圆青花瓷碗里换了干净的矿泉水,在长长的松木槽里放了郭儿最爱吃的高粱和红米。经过数百公里的飞行,回到家一定是筋疲力尽,需要补充能量。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昆明正在下雨。我很后悔,如果早知道气候会变得这么恶劣,我就不会带过儿去泸州坐飞机了。我错了。

整个下午,我都忐忑不安。除了清理文件架,我什么也不能专心。几分钟后,我会跑到阳台上,看看水果是否会出现在它的鸽笼里。有几次,我甚至出现了幻听。我听到熟悉的鸽哨从四面八方传来。天空中优美的滑翔声空给人一种深入骨子里的喜悦。但是跑到阳台上,国儿的鸽舍还是晃空空。夜幕降临,我看着窗外广阔的天空,意识到苏西再也不会回来了。

国儿的失踪航班让我失去了理智。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些昆虫。它们有绿豆大小,八只细长的脚,和身体不成比例。我看到他们从远处爬过来,感觉他们在用几根头发支撑着舞蹈。当它们爬进我的大脑,开始吞噬我的大脑时,密密麻麻的昆虫和收敛的爪子紧贴在圆脸上,让它们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成功的小偷,躲在暗处,微笑着仔细数着手中的钱。可惜在睡梦中还是能清晰的看到昆虫的表情。

欧阳医生告诉我,从来没有人做过两个一模一样的梦。他是心理医生,我见过他失眠。催眠一段时间后,我跟他说了那个跟了我几十年的噩梦,欧阳博士却以为是我的幻觉或者噩梦。催眠后说的话,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欧阳博士说,当年,李小兵的欺凌给我留下了沉重的阴影。作为治疗手段之一,欧阳博士试图通过催眠改变我的记忆。他让我相信,我年轻的时候打败过李小兵很多次。

我想,如果我反复做的噩梦与李小兵有关,那应该不是绿豆大小的昆虫,而是蜈蚣。

李小兵的脸上有一道伤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下颌。据说她在一次打斗中被菜刀砍伤。可怜的外科医生,医术太粗糙,缝合伤口时心不在焉,拆线后留下明显的缝线,使李小兵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像蜈蚣爬进他的嘴里。

还好没梦见蜈蚣。红头蜈蚣,身穿青黑色盔甲,冷峻黝黑,像是秘密行动的刽子手。想想几百只这样的鬼虫扭动着身体,在脑子里吃我的脑子。甚至只是想象一下,就让我不寒而栗。

国二是昆明鸽,瘤鼻,楚初给的。我曾经告诉她,小时候有一只鸽子飞到我身边,帮我摆脱了灾难。她可能希望她给我的这只鸽子能给我带来奇迹。楚楚后来嫁给了挪威。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当她听说李小兵欺负我的时候,她像一个小妈妈一样抓着我的头。善良的女孩用食指轻轻抚摸我额头上看不见的疤痕,把温热的嘴唇放在想象的疤痕上。

我从没想过我会和楚楚分手。那天,我换了租的房子的锁,去度假,去国外旅行。我给楚楚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喜欢上了别人。人喜新厌旧。同情别人很正常。为了让楚楚死心,我后来甚至虚度了自己的名声,在医院公然带了一个喜欢我的护士,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在各种场合出门。

最后还是要直面。两个月后的一天,楚楚约我去南站餐厅吃饭。她希望我们的关系正式结束。剩下的法国建筑曾经是滇越铁路公司在昆明的办公室,黄色的墙,弧形的门楣和窗台,巨大的阳台和阳伞依次打开。明明和我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我坐好后惊讶地发现,这个座位就是我第一次请她过来吃饭的那个。木桌厚实稳固,上面覆盖着蓝色底色、白色花朵的扎染。对面的两个凳子是铁铸的,上面有铁灰色的垫子。我猜楚初是故意提前来的。除了服务员,餐厅里没有客人。她可以随意选择座位。

清澈的阳光从天而降空,清澈的身体隐藏在被墙挡住的阴影里。她的眼睛红红的,圆圆的,像兔子一样,天真无邪,温顺而不知所措。她告诉我她厌倦了这个城市。他说话的时候,明明转过头看着窗外。夏天,窗外院子里的植物疯长,有白桫椤,有云南苏铁,有祥子笑脸,还有一棵叶子很大的香蕉树。

最后一顿晚饭,我和楚楚吃得很平淡。那天,楚楚提了个要求。她想和我再呆一晚。从餐馆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我扶着我清晰的肩膀,可以感觉到皮肤下滑动的骨头。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瘦了。

那晚的性爱疯狂而绝望。贪婪的小母兽,敲骨吸髓,让人欲罢不能,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把我的灵魂带进她的肚子。事后她像只乖巧的兔子一样缩在我怀里,我却不敢睡着。我害怕在梦里,我会再次把她当成李小兵,痛打她一顿。我只是一直睡到天亮。

一大早去医院上班,中午抽着烟空回来,知道已经走了。我一走她大概就起来了。除了床单被褥,我的脏衣服裤子都是她洗的,屋子很干净。最让我吃惊的是,她像变魔术一样把一个鸽子笼放在我的餐桌上,里面有一只小鸽子。明明,明明,我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回应。我在餐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去了卧室,把身体埋在被褥下,试着摸摸我留下的温度。棉质被褥,隐约有熟悉的味道,薄如幻觉,想着一个清亮温暖的身体,可能以后会被别的男人抱住,忍不住哭了。

我把楚楚给我起的鸽子取名为国儿,是我给楚楚起的外号。国二是纯中国种,有一点鸽的血统,还有上海偏远鸽的基因和杂交品种,在注重血统和起源的信鸽圈里是不被认可的。但没想到成为鸽子后,她是鸽子中不可多得的美少女,白大褂,细长的脖颈,光滑的羽翼,摸起来丝滑的质感。有一次,她花了一天一夜从南京飞回昆明。

直到今天,和楚楚在一起的那几年,依然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满足的日子。是大自然,或者说幼师这个职业,让楚楚变得温柔、温柔、懂事。作为一个被欺负的人,我可能敢在一个柔弱的女孩面前暴露自己残忍的一面。这让我看不起自己。

和楚楚分手后不久,我就被分配到了单位的房改房,在闹市区的家属区。院子很小,但是有一棵高高的银杏树。入夜后,如果不拉上窗帘,可以看到周围楼房的灯光睡得很晚,朦胧地照在大树上的叶子上。扇状的叶子,光滑,经络分布均匀,看起来像蝴蝶挂在树枝上,一动不动,装死睡觉。丢果子的那天晚上,我是醒着的,只能看着树叶上的光一点一点的褪去,直到银杏树完全被困在夜色里。上帝终于关掉了最后一盏灯,屋外史前的寂静只听到一个失眠者轻微或沉重的鼻息声,就像一条河里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被时间的洪流淹没。

噩梦,和楚楚分手,失去果实,这一切让我原本就单薄透明的睡眠千疮百孔。很多晚上,我只能凭借红酒的力量睡一会儿。作为医生,我知道我不能再吃安眠药了。从十几岁开始,我就饱受严重失眠之苦。我这辈子吃过的安眠药,如果我专心服用,可以杀死我几十次。红酒更好。我会在短时间内忘记一切。

但是,即使喝了红酒,我也会在午夜之后醒来,之后就很难入睡了。每当夜幕降临,我就担心。我好像是个罪人,晚上会受到惩罚。我既渴望睡觉又害怕睡觉。睡觉前睡意很重,但一平躺,大脑就在混乱中清醒了。我因此变得焦虑。我会取下一个枕头和另一个枕头,让我的头平放在床上。过一会儿,我会从床的一端移到另一端。失眠让人痛苦。有时候,为了惩罚自己,我甚至抱着被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是命运还是巧合?我从泸州回昆明的时候,楚楚正好跟着新婚丈夫去了挪威。我们在昆明的吴家坝机场经过。她必须从这里飞到北京,然后从北京飞到奥斯陆。我后来查了航班。地图西北角的国家人口太少,北京到奥斯陆的航班要转机,所以很明显空的航班时间接近20小时,比国二从泸州飞回昆明的时间要长。

离这里很远。第一个竣工的昆明南二环高架桥,走样了,漂浮在城市里。每次坐车经过南二环到五家坝机场,我都记得很清楚。我无法触摸到她日夜的喜悦和无助,她离开城市后是如何生活在地球的另一边。

用我的拳头握,握,提,提,吊,包,动。当我的拳头落在李小兵身上时,我能感受到体内力量释放后的满足感。移动的沙袋已经塌了,但我还没准备好停下来。我左右转动手肘,握住手肘往前开。我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报复。李小兵跪在地上,悄悄地哭了。没想到一个欺负人的哭了,让我很迷茫。

.....接着传来了女人的哭喊声,怎么会清楚呢?我努力睁开眼睛,头顶上煤气灯的黄色光晕慢慢睁开。梦里的打斗紧张刺激,我精疲力尽,仿佛有人刚把我的骨头从我身上拿走。我挣扎着转过身,抱住了颤抖的楚楚。“怎么了?楚楚!”

一大早,当我在浴室的镜子里看清楚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沉。在镜子里,她眯着眼看着眼睛下面的蓝色伤疤。平时素颜的她,现在就像一个老而耐心的造纸工人,用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把粉均匀地涂在患处。她看起来很投入,很专注,被暴力袭击后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幼师老师,用一支粉笔,完成了只有化妆师才能达到的神奇效果。她没有意识到我正透过一堵墙的掩护偷偷看着她身后的脸。

其实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梦里施暴了。我记得我住在诸城的时候,那时我才十岁。有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妹妹的哭声,声音很大,像一些突然被惊起的蝙蝠,飞来飞去,刺耳而凌乱。醒来的时候听到姐姐跟妈妈抱怨我踢她,一直踢到床底下。我向妈妈解释说我在踢李小兵,我生气的妈妈突然从床上拿起一把用玉米秸秆捆着的扫帚,扫着脸打我。我痛得跳下床,我妈的手在空举起,她不忍心再拍下去。她看到我睡的床上有一滩尿渍。

母亲把妹妹安顿在床上,转身,从卧室里拿出我的被子、床单和棉絮。我只在床上躺了一晚上,下面是硬床板。我把脸贴在上面,闻到了木头腐烂的味道。第二天起床,发现后院的铁丝上挂着床单被子,而大厅的落地炉上盖着一个竹鸡笼,上面是我烤的絮。

为了防止我再尿床,我妈在我的床垫床单下面放了一块防水布。黄色的篷布,纤维很厚,用桐油处理过,防漏,四十年前经常能在长途卡车上看到。从那天起很长一段时间,我又变得像个婴儿,需要妈妈的照顾。晚上昏暗的灯光下,她用父亲穿过的裤子缝尿布,姐姐再也不能穿的婴儿服,还有我长高后淘汰的衣服。家里经常停电,所以她坐在煤油灯下缝补。她的脸很平静,眉头微皱。偶尔微风吹进屋里,淡淡的影子会在她脸上微微抖动。

很快,妈妈发现我会在睡梦中悄悄哭泣。她尽了最大努力,但没有成功,只好向道士求助。道教老师给了她母亲许多邮票,是红、黄、绿三色的纸。上面刻着几个木头字:天是黄的,地是黄的,我家有个夜啼男。行人读了一百遍,睡了一夜。

晚上,我和姐姐睡着后,妈妈会偷偷出去,把纸箱厂的浆糊拿过来,把那些张复贴在诸城一些不易被一夜撕掉的角落里。在每个城市,清晨的行人,除了匆匆赶路的人,都是早起上学的孩子。南来北往的旅行者见多识广,没有人会对突如其来的颜色贴感兴趣。但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对出现在电线杆、土墙、树干上的彩纸感到好奇,很多孩子会聚在一起,按照上面的话看一遍,然后悻悻地离开。

道士老师的法术没有效果。妈妈说我每次尿床,其实都有征兆。我会在梦里低低的哭啊哭,有时候会尖叫,有时候会愤怒的哭。“你怎么了?”她不安地问我:“为什么睡觉的时候总是喊杀?”

1974年我和姐姐跟着妈妈去了诸城。那一年,我们家遭遇不幸,父亲被送到西考田监工,母亲被辞退。她不得不带着一对孩子去诸城,那里离西考田有几十公里。以前这个高原小镇跟我们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离西草田农场近,方便妈妈去看望在那里工作的爸爸。

房子是提前租的。空荒废的院子荒芜而陌生,但很便宜。这座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散发出一种陈腐的味道。我不知道以前是谁住的,但是从我住在那个院子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有鬼。直到母亲租下后,她才从邻居的窃窃私语中得知她租了一栋杀人的房子。

诸城是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城。瓦房、木墙、石板的街道,全是绿光。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我妈都会听到有人砸米的声音,木杵砸到石臼里,发出沉闷的回声。问题是你听的时候,很难判断声音来自哪里。邻居说声音来自我们住的院子,好像到了晚上,有一些看不见的人在这里开始了热闹的生活,能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而捣米的声音持续了半年,所以每天晚上我妈都会把通往后院的门锁上。

我妈刚到诸城的时候,四处找学校,问需要不需要代课老师。短短几个月,她换了好几个学校,也没赚到什么钱。唯一的好处是她让我上学。当时我就知道,付完院子的房租,我妈就剩不下多少钱了。坐在山上空不行。她听说原来的保管员在街道办纸箱厂脑溢血去世,就用家里仅有的几块钱买了两个绿豆糕,带我去找居委会宋委员求情。月薪18元的岗位,辛苦费时,本地人很少愿意干。

前进街的大人物住在几十米外的王家大院。老地主的故居,方院子,几栋房子,形成了南方常见的“一印”建筑。宋专员住在房子三楼靠北的地方,不得不爬上木楼梯。他每往上走一步,地板就会发出呻吟声。在顶楼,你要穿过十几米长的过道。过道的栅栏上,有一个松木做的鸽子笼,里面养着十多只鸽子,在里面大声的叫着。

以前,我常常坐在房子后面的天井里,看着鸽子飞过天空空。一,二,三...我数了几遍才算出来。总共有十五只鸽子。

妈妈想和魏松谈谈事情,所以她把我留在了房子外面的过道里。当时,宋专员的儿子在过道里喂鸽子。他比我大四五岁,穿着草绿色的军装,戴着同样的草绿色军帽,军帽是一圈纸板做的,头上轮廓分明。他觉得自己挺帅的。看到我站在他旁边,李小兵递给我一只鸽子笼里的鸽子。灰色的鸽子,它们的眼睑紧紧地围绕着眼睛,圆圆的瞳孔里有黄色的眼砂。在此之前,我只看到鸽子在屋顶上盘旋,但我从未碰过它们。因此,当李小兵把鸽子递给我时,我不知道拿着这只大鸟有多难。但是我几乎第一次接触鸽子就爱上了它。我能感觉到它的温度,柔滑的翅膀和温柔的表情。但让我猝不及防的是,那只看似温顺的鸽子突然挣扎起来,挣脱了我的手,拍打着翅膀,飞向对面的屋顶。

“你得还给我一个!”他对我说。

“你放出来的东西是老子刚买的。你还不知道你的家。你放出来就丢了!”李小兵恶狠狠地说:“你应该每天放学后先来找我,让我弹五十次额头,直到你干了我的鸽子!”

就这样,每天下午放学后,我都会来到李小兵家外面的走廊,站在他的鸽子笼旁边等他。李小兵会让我放松,立正,命令我像树桩一样站直。每次,当李小兵收紧手指,用食指在我额头上弹来弹去的时候,他都不让我眨眼。

所以,我只能看着他的食指一次又一次的弹起。有时候,他会拖延时间,改变节奏。食指在我眉心转动。经常是我眼皮发酸撑不住的时候,他突然蹦过来,让人很难发现。

所以我牢牢记住了李小兵的脸。到现在我还能记得,李小兵的嘴唇很厚,很鲁莽,嘴里是一撮快要爆炸的牙齿。他脸上有一道粉红色的疤痕,从嘴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它看起来像一只活着的蜈蚣爬进了李小兵张开的嘴里,但他一直用牙齿咬它。

每天早上,我都很早去上学。诸城地处高原。即使在夏天,早上人们也会感到一股淡淡的凉意。并不是完全亮的,相隔太远的光很难互相相交。我早起的原因不是为了赶去学校,而是为了在早上扫街之前看看地上有没有丢弃的牙膏皮。铅制的外壳,里面的牙膏用完之后,可以作为废品回收。大中华牙膏皮在垃圾收集站卖两分钱,小白玉牙膏只能卖一分钱。王家大院后面,有一条细长的天沟,散发出一股霉味。住在一楼的人几乎从来不开窗,而住在二楼和三楼的人则随意把这个地沟当成垃圾场。我曾经在里面发现一个牙膏皮,上面全是污垢。我用木棍把污垢刮干净的时候,发现是中华牙膏。上海牙膏厂生产的牙膏在几十年前就很流行了,铅皮涂上了黄色的油漆。走了三十多米的檐沟,没有其他收获。檐沟上布满了蜘蛛网,灰黑色的蜘蛛不知道躲在哪里。到了晚上,天色开始暗下来,街上有人能听到喊孩子回来吃饭的声音。

当然,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也会注意路上有没有丢弃的桃仁和杏仁。找到了就在路边找块石头,把硬壳砸碎,把里面的桃仁杏仁拿出来,小心翼翼的藏在书包里。听说砸碎的桃仁杏仁都是烘干后在收购站收的,不知道每公斤多少钱。至于烟包,虽然收购站不接受,但当时的青少年大多喜欢收藏,可以私下作为钱流通。最值钱的是中华和云烟,一枚五分,但几乎没见过,稀有程度相当于今天的80版猴票。很多年后,每当有人跟我谈香烟品牌时,都会奇怪我从来不抽烟,但我知道劲松、团结、翡翠、芙蓉、大前门等老式香烟,让资深烟民感到很迷茫。

在诸城的中心,有一个鸽子市场。当地人叫它草市。历史悠久的古城,总是藏着一群玩家。草市上有信鸽和肉鸽。肉鸽每只50美分,信鸽的价格贵到无法想象。但即使是一只50美分的鸽子,我捡了两个月的牙膏皮和桃仁杏仁,也买不起。

不过,在宋委员的允许下,我妈如愿以偿地去纸箱厂保管了。七岁的妹妹跟着她,整天坐在堆满报纸和旧书的仓库里,悠闲地看着里面的连环画。

通常,我妈妈回家很晚。她要等所有的工人都走了,锁好纸箱厂的门,才能回家。每天晚上,当我从李小兵家出来时,我会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的街道,等着她和她的妹妹。那些年,似乎天黑得更早,六点半,国际歌的音乐从街角逐渐模糊的电线杆上的扬声器里传来。那是很多人的钟。只要听到这首歌,就是黄昏,家,黄昏。

后来我发现李小兵喜欢在天黑前放鸽子。有一天,我抬头数着天上飞过的鸽子空,惊讶地发现还有十五只鸽子。这个发现让我既兴奋又愤怒。我跑到李小兵家,告诉他我发现了什么,但李小兵冲我喊道:

“那是老子花钱买的!你敢娶老子!”李小兵对我说。

话刚说完,一记耳光打在我的左边,清脆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第二记耳光马上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右脸肿了起来,感觉像是泡在热水里,然后李小兵飞了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我的身体被瞬间熏了空,内脏扭曲在一起,我半口气都喘不上来,弯下腰,像是肚子挨了一记。

然而,更可耻的是,李小兵走过来,拿走了我的两条裤子,把它们脱下来,绑成一团,扔到下面的院子里。我光着身子跌跌撞撞地从楼上下来,去天井捡裤子,跑过去穿上。恐惧,羞愧,只想早一分钟逃离王家大院。楼上他身后,李小兵扔下一句话:从明天开始,每天打一百个额头!

选自《大家》2018年第4期

《长江文艺小说》,2018年第7期

――结束―

2018年第7期内容

自助理论

谈写作|王十月

重新发现

1983年10月,钟形底部浮动

巴彦哈拉的雪(论创作)|王十月

好看的桌子

船中

天堂在左边|尹雪云

黑暗中有什么|文

短篇小说

鸽子的悲伤|胡表现

保险箱|笨蛋

我的牙|景永明

舒伯特|李静睿在957

桃花吐|孙玉丽

推手推

喂猫|郭爽

我们年轻

低潮|庞昱

回首

陈子君艺术展|傅忠旺

左手织毛衣,右手缝纫|郭曼

《长江文艺小说》,2018年第7期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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