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术馆里拍电影,将世界各地著名的美术馆变成电影创作的基地——十年前,杨福东的美术馆新电影计划听起来是那么地不可思议,以至于一度搁浅。十年后,这个计划终于落地生根,首个项目《明日早朝》在上海龙美术馆亮相了。

杨福东

杨福东是最早进入国际视野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之一,早在2002年就凭借卡塞尔文献展的参展作品《陌生天堂》在国际艺术界声名鹊起,随后由5部分影像组成的电影《竹林七贤》成为中国影像艺术史上的经典之作,也奠定了他在中国当代影像艺术领域的地位。接触过杨福东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古典的文人气质,现代社会的种种问题在他的作品中往往通过历史与传统来进行隐喻和象征,现代人生活中的困惑、混沌与梦想也在这种象征性的情境中得以再现。

《竹林七贤之四》

作为以影像进行叙述与表达的艺术家,杨福东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是:什么才算是电影?也许大家认为电影院放映的成片才叫电影,但在杨福东看来,整个电影拍摄制作的过程也是电影的一种形式,这也是美术馆新电影计划诞生的原因。观众在美术馆里看到电影拍摄的过程,看到进程中的种种变化,通过其中影像本身的叙事理解什么是故事什么是电影,看到我们当下生活所处的社会语境,了解我们的生活以及我们的审美趣味——杨福东认为很多东西都可以糅在其中让大家去思考。这越发让人好奇《明日早朝》将会如何展开,又能带来怎样的感官体验。

明日早朝

三月,上海的西岸美得很舒服,旭日和风春光无限,龙美术馆门前的上百株樱花也盛开得格外娇媚,走进美术馆的展厅却是另一番景象。根据展览介绍,《明日早朝》有三个最核心的组成部分,一是气势恢宏的“宋代朝堂”,二是设计结构独特的“生命之塔”,第三部分则是放置了30块写着尼采语录的屏幕的6个厅。

《明日早朝》效果图

《明日早朝》草稿图

杨福东及其团队围绕“宋代朝堂”和“生命之塔”两大拍摄场景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摄制,整个拍摄过程亦延伸为一场大型的现场表演艺术展,观众既是影像创作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30天的摄制过程将被艺术化地剪辑为30部“早朝日记”,每日一部逐日呈现在那30块各具特色的屏幕上。而屏幕上原有的指代欲望、权力和社会理想的尼采语录,逐渐与现场拍摄完成的影片交织或同屏出现,文字中所传达的抽象概念逐渐被具体的视觉画面所诠释。历时一个月的拍摄完成后,观众将通过这30部“早朝日记”见证朝会上的兴盛荣衰。尽管有不少猜测和心理准备,但开幕日当天的情景仍然大大地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朝堂布景

化妆室

美术馆内除了以巨大布幕和道具搭建出的场景外,各种摄像器材、音响设备、电缆电线堆得到处都是,几十人的搭建团队和剧组,制作团队还在紧锣密鼓地施工和排布中,忙碌而嘈杂,现场与常规的艺术展览大相径庭。事实上,龙美术馆独特的伞形混凝土结构使其建筑空间呈现一种古典与极简并存的美学风格,运用得当的话绝对会为展览加分不少,从空间的功能划分和场景搭建来说,《明日早朝》显然运用得不错。进馆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宋代朝堂”——四周以巨大的手绘火烧云布幕作为背景,数根巨型红色立柱、髹金漆围栏、宫灯、烛台以及柳树营造出气势恢弘的朝堂大殿景象,在随后一个月的拍摄过程中,这里将会不断切换新的场景。往里走可以看到临时搭建起来的化妆室,这个由艺术家、香格纳画廊艺术总监施勇设计的空间也很巧妙,观众并不能看到在化妆室休息和换装的演员,但却能够感受到剧组幕后的氛围,完全符合杨福东希望带给观众的感受。

《生命之塔》

另一个主场景是“生命之塔”,这座塔既是一个装置,其开放的部分也是上演戏剧的舞台。初看“生命之塔”时大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当杨福东解释塔的设计概念时我们才恍然大悟——这座塔的一部分直接按照设计图纸中的“剖面图”搭建,二维与三维在现实中并立,带来一种异于常态的新奇感。与“宋代朝堂”不断变换布景和道具的设定不同,“生命之塔”被固定为“生命之塔”、“黑暗之塔”、“荒芜之塔”、“雪中之塔”等四个情景,用作不同的生活象征。无论从立意还是设计来说,“生命之塔”都非常独特。在杨福东看来,塔是一种祥和的象征,戏台里演绎着人们几百几千年来的沧桑变化。

杨福东《明日早朝》“美术馆电影计划2018”拍摄现场

体验了“宋代朝堂”和“生命之塔”的恢宏后,对于安置那30块屏幕的游走空间大概会产生极强的不适应。空间骤然降低变暗不说,用于区隔空间的铁栏象征宫殿里的封闭与开放,还有拘谨与压抑;泛着荧光的屏幕及尼采那些充满思辨和哲理的只言片语让人本能地从生理上产生警戒与局促感,将观众亢奋的思绪拉到这些“早朝日记”中。按杨福东的设定,开篇是尼采的话语,每天屏幕逐渐变化,尼采的话语慢慢消失,替换为剧组每天拍到的东西。所以这里既是一个“早朝日记”私密展,也是个早朝的广场,演员们的部分台词也源于这些屏幕上的话语。当然,展览所下的功夫不只这些,比如精心制作的3部引导性的动画短片;30块规格不同的屏幕中有3块比例为1:2.35标准电影屏幕,呈现最后剪辑好的电影;投影在每块屏幕不同的壁纸和色彩,那色彩竟是自十三陵开启时采集的腐物放大后的颜色;从《善恶的彼岸》《人性的,太人性的》等经典作品中精心挑选的尼采语录;保留书籍中的序号形成一种强化的语言……

演员谭卓塑造的皇后形象

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我们多少能体会和理解展览想表达的一些观念:一切皆流,无物常驻。一切都是过程,一切都在变化,历史与今天重合,真实与虚构并存,人生像一场电影,一幕幕正在上演。不过,很多时候我们在面对艺术时不是过度解读就是误读,艺术家才是创作的源头,关于作品和展览还是需要艺术家本人的阐释。

专访杨福东

ABSOLUTE:为什么想在美术馆做这样的电影拍摄计划,这算是电影还是美术作品?

杨福东:我有时候会想电影的标准是什么?大家在电影院中看的2个小时那种才是标准吗,还是在电影拍摄的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这个过程是一部电影。其实我觉得过程就是电影,大家在美术馆里看到的电影拍摄的过程可能也是一种电影的形式之一。大的进程中的变化。

电影《明日早朝》

ABSOLUTE:“宋代朝会”和“生命之塔”两个场景对您来说有什么深层的含义吗?

杨福东:宋代是一个文明成就接近现代的时代,经济繁荣,艺术盛兴,人民富足而自由。宋代朝会上,君王与官员共商国事,官员上朝启奏,君王在早朝公布。生命之塔其实是一个祥和的象征物,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相当于一个时代,一个社会。

电影《明日早朝》

ABSOLUTE :在整个计划中美术馆是什么样的存在,只是一个空间的提供者吗?

杨福东:这个计划听起来就是在一个美术馆里拍电影,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说是美术馆在展览拍电影,所有拍摄过程中的东西就是展览的一部分。

ABSOLUTE:展览几个部分空间的腾挪运转都非常精巧,在整个构思中与美术馆的结合是从哪些方面去考虑的?

杨福东:设计时我们一直在考虑美术馆的空间该怎么去营造,一方面要考虑展馆的状态,另一方面是考虑创作的状态,创作的状态也可以变换为展览的状态。这个有点儿像碟中谍,观众可以感受到一些其他层次。此外,除了操作中的拍摄现场外还安排了另外一种呼吸,也就是二楼那些摄影师,就像另外一个展览,可以调整一下心情。

杨福东《明日早朝》“美术馆电影计划2018”拍摄现场

ABSOLUTE:拍摄中演员和观众会发生互动吗?观众是作品的一部分还是只是纯粹的旁观者?

杨福东:我觉得这两方面都会有,有一种不可预料的邂逅,你无法决定什么是真正的标准,是在演戏,在美术馆里成为作品,还是在美术馆里生活一个月。

杨福东《明日早朝》“美术馆电影计划2018”拍摄现场

ABSOLUTE:现在这种呈现和观看方式,对于创作者的您和观众两方来说,会产生怎么样的化学作用,您是否有一个预期?

杨福东:简单来说我希望观众来看完展览之后会喜欢这样一个状态,然后更重要的是他们会获得他们自己的若有所思,无论是认同或者讨厌,能引发他想到一些什么,我觉得也挺好。但这些是没有办法去预设的。

《早朝日记》展厅

ABSOLUTE:一个月的摄制意味着这是一个持续创作和不断完成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面您最看重的是什么,是现场性还是最后的结果?

杨福东:我觉得是时间的变化,这一个月当中会发生很多变化,没法确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每个人都在变,观众在变,团队也在变,情景也在变,所以时间的变化决定一切。

编辑 Editor : 高世罡 Gao Shigang

编辑 Editor:冯漫雨 Fiona 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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