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金军大举南下,继续深入进攻宋朝。当年七月,金军发动了第三次大规模南征。

 

1140年七月,在郾城和颍昌府金军连续两次被岳家军击败,金军试图与宋军争夺战略主动权的行动宣告破产。

 

岳王庙壁画——被迫班师图

然而,七月下旬,当岳飞兵指开封之时,一封要求军队撤退,并让岳飞优先赶回临安朝见宋高宗的命令传到军中。岳飞拥有“便宜从事”的战地指挥权,可自行决策战场上军队的部署与行动。为防止出现岳飞使用战地指挥权忽视这道命令,宋朝中央政府还另外给出征的各军级指挥官各自发了一道要求撤退的命令,这就是所谓的“十二道金牌”。金牌,即金字牌,在沈括的中,就明确记载过这种传递御前命令的权威工具是如何运行的。

 

驿传旧有三等,曰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遽,日行四百里,唯军兴则用之。熙宁中,又有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漆黄金字,光明眩目,过如飞电,望之者无不避路,日行五百余里。有军前机速处分,则自御前发下,三省、枢密院莫得与也。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岳飞能忽视这道命令,要求各军继续行动,但其他指挥官没有权力违背来自宋朝中央政府最高级别的命令。可见,违背最高政治独裁者命令的代价会是非常沉重的,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岳飞只得命令撤退。

 

收复区的人民群众都很不理解,为什么大好形势不把握住,还偏偏要撤退?岳飞只能对他们解释其中的原因。大家都号哭不已,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一点。岳飞决定临时再留五天,保护愿意南下的群众迁徙到南方去。

 

七月下旬,岳飞班师回朝。派往敌后坚持作战的梁兴、李宝、赵云、李兴等,也只能率领部下四处转战南下,有的甚至转战一两年之久才回到鄂州。北方的其他义军,如河南、河东的很多人民武装,由于没有正规军的支持,在敌军的强大攻势面前,也逐步败退了。在这一过程中涌现出了很多值得歌颂的英勇事迹,但他们的努力在失败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实在是令人痛惜。

 

接下来秦桧获得宋高宗的支持,发动了政界、军界大清洗。坚持反对和议的重要将领韩世忠因为岳飞竭力保全,被检举之后罢黜。岳飞本人则因“莫须有”的几个罪名关押起来进行审查。十二月二十九日,作为又一次达成的“和议”的祭品,岳飞被冤杀在临安的大理寺中,他的重要助手张宪和他的长子岳云均被斩首示众。

 

岳王庙壁画——风波冤狱图

为防止最有战斗力的岳飞部发生变乱,庸才张俊派遣更为平庸的田师中主持军务。田师中率领几千亲兵弹压军人,毒死了岳飞部中声望最高的牛皋,又对军队进行反复的清洗。宋廷将徐庆、于鹏、孙革、朱芾、李若虚、高颖、王良存、夏珙、党尚友、张节夫等诸多岳飞生前信赖的文武幕僚纷纷予以迫害,不是贬责、革职,就是流放岭南。其中不少人最终屈辱地死于岭南荒芜之地。此外,只是短暂归岳飞调遣过,后长期在广南率领地方军——摧锋军的韩京竟然也被整肃了。

 

摧毁了这样一个曾在中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作战集体之后,张俊等人还嫌不够,又对岳飞部进行了缩编,兵力由原先的十多万人缩减到只有一半左右。

 

但这只是在军界的清洗,在政界的迫害之潮才刚刚开始。已罢去的宰执重臣如张浚、赵鼎、王庶等人自不必说,知宗正寺赵士褭、徽猷阁待制刘洪道、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与何彦猷等诸多官员或贬死,或流窜,或夺职。更不提之前反对和议名单中的张九成、凌景夏、陈刚中、喻樗、樊光远、毛叔度、元盥等,连秦党援引入朝,甚至还弹劾过岳飞的何铸,因为在担任岳飞案的一审法官之后秉公执法,力证岳飞冤屈,不从秦党的意,也被贬谪。还有很多人受到牵连,遭遇到非常悲惨的命运。这次清洗将政界、军界上下层中稍有良知,不愿屈从和议的人,可谓一网打尽。

 

在进行了清洗和裁撤之后,统治者们终于感觉到心安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岳飞的声望在荆湖地区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衰减。绍兴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南征之时,中央政府派来搞动员工作的御史中丞汪澈,还能亲眼见到荆湖地区的部队所保持的军事素养。

 

岳飞墓前题词: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他当时“周行旧垒,见其万灶鳞比,寂无欢哗,三军云屯,动有纪律”,不禁叹道:“良将之遗烈盖如此!”诸军校们还向汪澈申诉他们故帅的冤屈,希望能为岳飞平反。汪澈保证一定会将他们的意见报告给中央政府之后,老兵们顿时哭声如雷:“为我岳公争气,效一死!”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除了那一泓江水奔流向东、一去不返,还有那流不尽的英雄血。正是这股血脉,滋养我们近千年,使我们得以一直延续到今天。

 

美国政治家、外交家亨利·艾尔弗雷德·基辛格在他的中曾这么感慨道:一直都被最英勇的群体保护得很好,从古到今都是如此。

 

这也许是对岳飞的事业最好的注解。

 

本文摘自

 

正所谓“国难思良将”,大兵压境之时,宋高宗开始后悔当初处置岳飞等人的决定,史料记载:

绍兴三十年,北虏犯边,连年大举,上思曰:“岳飞若在,虏军岂容至此。”即时下令修庙宇云。

 

他还对主持政务的主战派大臣陈康伯表达过悔意,言及自己早年“不修德”。而将这“不修德”列为罪名之一,最后杀害了岳飞的决策者,恰恰就是他自己。

 

岳飞死后过了好几十年,鄂州的老少百姓还张挂岳飞的遗像,奉祀不衰。他的旧部下属依然结庐而居,传习他们祖上的忠义故事和勇武作风,从而有了一个独特的称呼“岳飞旧部”。在这个以英雄人物的名号联系起来的群体中,诞生了在绍兴晚期大放光芒的李宝、南宋中期的名将毕再遇、南宋晚期著名的军事家孟珙等在南宋军事领域很有盛名的人才。甚至到了南宋晚期,主持荆湖防务的大臣李曾伯还向中央汇报说岳飞旧部的子弟多有骁勇之士,只是不愿意从军为兵,希望国家能多加鼓励奖掖。

 

自此,这个英雄群体的故事,可以说告一段落了。这个群体因岳飞而集结在一起,也因岳飞而遭受到严重迫害,甚至还因岳飞被打上了一个深深的烙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岳飞的个人境遇,是两宋时期中国人民中最杰出的一群爱国者命运的集中体现。在他身上,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热情、“家天下”的封建独裁体制的阴毒,都展现无遗。这两者的对立和矛盾,使得他的个人悲剧,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注解,成为封建国家以及独裁者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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