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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修斯 复旦博导:“翻译,唯一的答案并不存在”

魏玉清,复旦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主任、博士生导师。除了教学和科研之外,他还致力于文学和社会科学的翻译研究,包括巴尔特的《罗马书的解释》、格拉斯的《母鼠》、里内克的《死亡与少女》、里尔克的《布里格斯的随笔》、茨威格的《人性之光》、西尔伯曼的《文学社会学导论》、霍尔特胡森的《里尔克》、尼采的《人性》和《太人性》等。

在中国翻译研究院成立之际,China接受了魏玉清的专访。他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和例子解释了翻译中的困难和问题,表达了自己对翻译领域发展的担忧和希望。

魏老师,你能回忆一下你最初是怎么走上翻译这条路的吗?

文革结束后,我恢复高考,考上了大学,主修德语。毕业后,几名学生被分配到上海翻译出版社。当时,像《外国文艺》这样的杂志在上海乃至全国都很受欢迎,介绍了许多海外作家和文学作品。

有了这种关系,我经常给杂志翻译小东西和短篇小说。另外,我离不开当时老师的鼓励。

20世纪80年代中期,刘小锋、甘阳等国内学者组织翻译了一些书籍,引进了外国经典。我开始翻译一些长篇作品,比如里尔克传记,小说《布里格斯随笔》。80年代后期,我出国留学,有一次停止翻译。1994年回国后,经过教学和研究,我做了一些翻译。

影响最大的是卡布特的《罗马人的解释》,得到了当时学术界的认可并获奖。另外,还翻了一点尼采的东西和一些美学哲学的集子;文学方面,冈特·格拉斯、耶利内克、茨威格的作品被翻拍。现在,如果有时间,我还是愿意做一些翻译,因为如果我接受的工作是我感兴趣的,即使很难,我也愿意做。

你翻译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80年代中期,我还是华东师范大学的老师。当时条件比较差,研究资料非常困难。去图书馆查资料得有工作证和相应的职称,不然有些阅览室进不去。

例如,书中提到了一幅世界名画。你今天可以在网上找到它。如果不行,可以发Email问外国朋友;当时很难查。所以回头看看当时的翻译,可能会有一些重伤。

但当时翻译界的氛围还是比较好的,译者的认真和投入在今天也从未丢失。当时大家都把文学和人文的翻译当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出一个译本是光荣的,所以愿意努力。那时候的人比较单纯,不像今天社会价值观多元化。

说到翻译难点,文字处理和内容表达是其中一个方面。

第一,汉语和德语的语法差异,往往让译者觉得像穿了紧身衣。之前看过尼采的一本书,出版者传达了复数必须要体现的观点。

比如V lker这个词,就必须翻译成“各个国籍”。这样,原本翻译成“民族与文化”的地方,就要改成“民族与文化”,如果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可能显得生硬。

反之,由内向外翻也是如此。60年代初,有一部中国电影叫《妲己与父》。这里的“父亲”暗指妲己有两个父亲,一个亲生父亲,一个养父。

汉语语法没有体现“数”的变化,给题目的解读留下了Vater的解释空,但在翻译成德语时难免会遇到这个问题:不符合故事情节;把它变成一部V ter,它将是一部戏剧!

还有就是你在翻译上的定位。如果想做到“通顺”,可以走“归化”的路线,这是国内读者普遍认可的,也是出版社欢迎的;但是你也可以走异化的路线,引入外来的表达方式,可能会带来一些风险,让别人觉得不舒服。

但是,要注意汉语的演变。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词汇,成为了汉语的词汇。因此,翻译是一个丰富母语的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开始的时候,你的表达可能会被拒绝,引起反感。

所以,你认为翻译的文学作品应该更本土化还是异化?我们不能简单地说是“归化”好还是“异化”好,因为各有利弊。所谓“信言不美,不信善言”。我这里有个例子。蒋菲采用了全唐诗《谢词朱桢》。看原文。以下是歌德和魏礼贤的翻译。

歌德不懂中文。他可能是通过别人的故事或其他语言的翻译学会这首诗的。从德语表达来看,歌德无疑更生动,但与原文相比,似乎有很大偏差;魏礼贤是汉学家,他的翻译几乎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对齐,但表达显然没有那么流畅。

翻译也是如此,所以“信”和“美”是两个很难平衡的标准。一个学生在研究德语十四行诗的汉译特点,发现中国人读“ABBA”这样的韵可能会不舒服。我们更习惯于“ABAB”或者“AABA”,那么这个时候译者应该怎么做呢?如果保持原文的押韵,读者会觉得别扭;有的译者会转用中国人喜欢的韵脚,或者干脆不用韵脚,完全放弃形式移植的努力。

再看社科翻译,会有新的困难。比如一本书有一个一致的概念。

一种处理方法是根据不同段落的语境意义选择不同的词语。这个时候,从局部来看,这个词处理得当,但这种“一致性”并不存在。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孔子仁学观的翻译。西方语言中有很多处理方式,如“Humanit t”、“menschenliebe”、“gü te”、“zwischen menschliche beziehung en”等。某一种翻译方法适合于某一特定位置,但不一定需要贯穿全文;有人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概念,用拼音翻译,让读者在不同语境下理解“仁”的含义。怎么说哪种翻译方法比较好?

我们现在看到许多文学和电影作品都采用了不同的翻译策略。比如电影《速度》变成了《生死时速》,有画面感。如果变成“速度”,观众可能会认为是科教片;《大卫·科波菲尔》译为《大卫·科波菲尔》,还有一个早期译本叫《一块肉的剩余寿命》;《汤姆叔叔的小屋》被翻译成了《汤姆叔叔的小屋》,还有一些被翻译成了《黑奴吁天录》。这也反映了翻译的多元化趋势,所以翻译的唯一答案是不存在的。

你认为如何评价翻译的质量?

诚然,不同版本可能各有利弊,但评价版本的“标尺”应该是多元的。简单的把几个译本放在一起,我几乎说不出哪个是最好的。用不同的标准来判断,会有不同的结果。

翻译批评家首先要了解译者的主观追求标准,然后判断译者是否达到了这个标准。有的译者选择了某种策略,达不到某种标准。其实就是“不在,不在”;然而,有些译者能力有限,会犯错误。比如名字的翻译,就像刚才说的“卫礼贤”,被翻译成了理查威廉,显然对中外文化交流的历史知之甚少。

还有几个翻译圈经常提到的笑话,把《孟子》变成了《孟子》,却不知道是孟子的拉丁文翻译;还有人把蒋介石翻译成常。

这些都是比较常识性的问题,有一定的民意。翻译领域还有一个问题。不同的名称从不同的源语言翻译过来,会有不同的翻译方法。Chlodwig对“克洛维斯”或“路德维希”的翻译与不同语言中名称的变化有关。

再比如卡尔·德·格罗,有些书变成了卡尔大帝,有些变成了查理大帝,大概分别来自德语和英语。我个人认为,应该根据国家的语言来翻译文本。有统一的标准,最好加上原文,不然读者会分不清谁是谁。

你认为文学翻译和社科翻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中国人常说“诗不可解”,说明文学作品没有唯一的解释。翻译是一个解释的过程。你可以说你的翻译尽可能客观、忠实,但毕竟是一种解读。

假设一部作品有几种解读的可能性,译者不应该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表达出来。只要尽可能体现作品的精神气质,我认为这样的翻译是成功的。托马斯·曼恩在风格上不同于卡夫卡,里尔克和茨威格各有特色。

但是,如果你看看同一个译者的翻译,你会发现这些作者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因为翻译必然有译者的表达习惯。

里尔克的《杜伊诺的挽歌》的翻译绝非不可能,但让不懂德语的人觉得是海涅早期的情诗。看过原文的人都知道,两个作家的特点大相径庭。

然后,为了体现翻译时风格上的差异,我觉得译者如果非要对文本做一些改动也是可以的。

上海市翻译协会每年举办“金秋诗社”,以一首诗为原文,收集不同译本,然后颁奖。我们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东西,有的译本像汉乐府诗,有的像元曲,有的是半写半白,有的是现代诗风,可谓百花齐放。

但是,评委们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欣赏翻译成汉语格律的诗歌,有些人反对。我觉得这正好说明了翻译的多样性。

再来说社科翻译:在这方面,译者更要注意理论与逻辑的关系,不要为了翻译的美观而曲解文本的意思。当然,这个原则也给翻译造成了一些困难。我们知道,德语的结构就像一棵树,主句是树干,从句、分词等分支就诞生在旁边。

但语文就像流水,一句一句往前走,前后关系很重要;同时,中文句子不能很长,否则会觉得太西化。那么,原文从句中的部分可以放在前面的位置吗?这是个问题。

所以,要把一个复杂的Satzgefüge翻译清楚又不失流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有概念带来的麻烦:我最近翻译了一本德语书,他讲了福柯关于古希腊的言论。一个概念在古希腊,福柯在他的法语里有一个表达,而德国人用德语转述了另一个表达,所以很难翻译成中文。

但是注意概念逻辑的清晰性是不够的。社科作品也有不同的风格。比如尼采和康德,各有特色。尼采的文笔浩瀚,体现了很多审美价值,所以翻译要更别致;康德的文笔比较古板,你在他的文章里翻不出尼采的特色。

如何看待文学翻译中的“创造”?

翻译不能像复印机一样把原文反映给读者,必然会有创造性的成分。就像原文中作者玩的文字游戏,翻译往往是看不见的。

西方语言中不仅有尾韵,还有头韵和中韵,那么如何有效地再现这一点呢?的确,翻译界经常赞美一些贴切、优美的“魔笔”,往往是通过突发灵感获得的。我们在欣赏的同时,也常常在想,这样的待遇的结果是不是“可以满足却不可寻求的东西”?

一些“创造性”的作品可能会选择“归化”更多,一方面是为了迎合读者的审美趣味,另一方面可能有一些历史原因,比如林琴南等人的翻译。

当时的中国人对外国的东西还是有偏见的,普遍接受水平不高,他就要把它变成优雅的,容易接受的。至于“信、达、雅”的翻译标准,“雅”这个词一直是最有争议的。如果原文低俗,那么“优雅”应该体现在“Angemessenheit”的翻译上;而且,“雅”也和读者的“接受视界”有关。

比如原文里说一个人是“geht,geht,und geht”。如果你翻译成“他走啊走啊走啊走”,读者会觉得你的词汇量那么匮乏,所以翻译中就会出现“流浪”“流浪”“行走”这些词。但如果原文作者想表达一种异化社会中的单调,一种人失去了丰富性之后的状态。翻译中诗意的表达使读者完全有了另一种联想。这样好还是不好?那是见仁见智。

我注意到你也读过当代著名作家的作品,比如格拉斯和耶利内克。你和这些作者交流过他们自己的翻译吗?这样的交流会对翻译产生积极的影响吗?我很不一样,不跟作家交流。按照接受美学的概念,作家完成一部作品后,只完成一个半成品,剩下的就是读者对它的解读。

这就涉及到“视界融合”的问题。一个人有他的局限性,不同时代读同一部作品会有不同的感受,更何况是不同的读者。就像当年鲁迅说的“红楼梦,文人见矣,道学家见淫,才子见缠绵,革命家见满行,长舌妇见宫密……”。《红楼梦》中没有超越时代和文化局限的客观对象。所以我翻译的玻璃就是我理解的玻璃。

作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格拉斯在许多国家的出版社争相购买他作品的版权。好像从Der Butt开始,他就要求出版社让译者参加研讨会,他在书中说明了其中的难点。

那么,这种做法潜台词就是,作者才是终极权威。但按照接受美学的观点,作者并不是最终的权威,他的主观意图也不是唯一的可能。读者可能会在他的作品中找到更好的解释。作品中可能有一些难以理解的隐喻。

但即使译者理解了,是否还要向读者反映呢?这是另一个问题。一些译者不厌其烦地添加注释,告诉读者作者在暗示什么或使用了哪些典故。往好的方面想,读者可以更好地理解文章的深刻含义;但恰恰相反,读者自己对作品的解读空被剥夺了。

另外,杰利内克,她是玩文字游戏的专家。如果只把情节向读者反映,不难,但要恰当地传达她的文本的深刻含义,就没那么简单了。有些句子,看似普通,其实背后可能另有深意。如果不是某个文化圈的读者,他们可能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比如她在戏剧《托特纳姆山》中把主人公绑在一个Gestell身上,熟悉海德格尔的人会认为Gestell是他哲学理论中一个独特的概念,剧中的一个主角“老人”,只是在影射海德格尔,所以他会揣摩文本背后的含义;而不懂的读者会忽略这个细节。

翻译界常说,翻译要圣人,知识面广,出错几率小。但这只是相对而言,不可能不出错。如果翻译的时候一个字都不懂,可以问别人,包括原作者,但问题是,你可能觉得自己听懂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隐藏的问题,那怎么问呢?

中国翻译研究所成立不久,其任务不仅包括研究翻译领域的重大问题和翻译产业的发展,还包括建立一个外国话语体系。主要工作是关注中文翻译之外的研究。你觉得这部作品怎么样?

我想谈谈这份工作。

第一,汉译英无疑比汉译英更难。这方面要求翻译人员有较高的外语水平,国内人才库有限。所以建议深度合作。

在解读和定稿方面,中方人员可以多参与,避免Verzerrung。但是完全依靠中国是不可能的。

第二,中国的话语体系其实是断裂的。短短一百二十年,汉语已经完全西化,中国使用的概念体系基本上是从西方引进的。我们写一篇学术论文,从概念到句式,几乎都是用西方的体系,这是古汉语无法完成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建立自己的话语体系?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关键在于能否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精神财富。如果是这样,即使我们不输出,别人也会来“拿走”,就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说到祖先,由于主观和客观的原因,在国外的翻译和介绍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误解。目前,翻译研究所的任务还包括中国经典的翻译。你认为有什么可以帮助海外观众消除这些误解?

一方面,国外对中国经典的一些误读可能是刻意曲解,符合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它可能是克雷塔斯的错读。如果中方想把这些问题解释好,恐怕不能完全靠翻译。古汉语非常简洁,逻辑关系隐藏在语言的表层结构下,而不是显式的,从而留下了非常大的解释空。

我们知道,国外对《道德经》、《论语》、《易经》等古籍的翻译可能有几十种,版本之间差异很大。如果中国现在要做翻译,潜在的含义可能是我们的翻译是正统的,权威的,因为是本国翻译的。

但要想接受我们国外的翻译,首先需要背后的学术支持。这里不是如何翻译一句话的问题,而是如何理解我们的经典。要避免误读,就要把这些逻辑关系浮出水面,搞清楚词语背后的含义。如果我们的翻译要站得住脚,就要证明为什么我们的理解是正确的。

魏先生,你从事翻译工作几十年了。根据你对这个行业的观察,目前还存在哪些问题?

回头看,老一辈有一批优秀的翻译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相继去世;我这一代人中,可能比前任优秀的人少很多;放眼下一代,单翻译量就大得多,能完成一些一般翻译工作的人也不少,但能并愿意完成高难度翻译任务的顶尖人才并不是随处可见。

我们不否认有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没有一个充满活力的团队,翻译怎么发展?这方面可能和大环境有关。

众所周知,翻译工作一方面由外语系这样的机构来做,另一方面又严重依赖高校的外语教师。目前高校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是重作品轻翻译。很多人也把翻译当成一种简单的技能。懂外语的都可以。年轻教师要想升职,就必须写论文,出“成绩”。

但是需要“十年磨一剑”才能产生一些好的译本。我听说北京大学的罗微教授在翻译托马斯·曼恩的《浮士德博士》前后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抓一本书的几个点来讲解和发挥,翻译一部几十万字的名著,哪个更投入,效果更好?面对现在的评价机制,很多人自然更喜欢写论文。

另一方面,年轻人面临着巨大的生活压力,没有具体的措施来保护他们对翻译的热情。举个例子,有一个年轻人,中外文都很好,但是他拒绝做翻译。为什么?翻译一本社会科学的书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出版社求利润没有错,但我们算算,一千字的稿酬也就80元左右,一本难度很大的十二万字的书,要认真翻译一两年,也就几千块,和一个同传的收入差不多。

记得80年代中期翻了一篇短篇小说,工资是当时月薪的好几倍。50年代钱春琦先生翻译的《海涅诗》的稿酬,使他买了一套房子,并在文革的后十年补家用。所以,能不能有一个机制,能给现在的年轻人一个合理的翻译收入,让他们至少觉得做翻译不是坏事?此外,中国也有一些翻译奖项,但获奖者往往是对年轻人吸引力有限的著名译者。

我们的上海翻译协会“秋瑾诗歌协会”为促进翻译所做的工作只是杯水车薪。翻译领域也存在学术争议,这应该会对翻译理论和实践的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

“理论派”与“实践派”、“科学派”与“艺术派”在翻译领域应该有更多的包容与交流,以克服翻译中的玄学,促进多元化发展,更好地将“学”与“艺”结合起来。好的,谢谢你,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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