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改变世界的人

在他离开这人世之后

他的韩国友人白南准

为他举行了一场萨满仪式

希望能够召回他那伟大的灵魂

这里是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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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一架德国军机在克里米亚半岛上空被苏联防空武器击中。飞机在空中冒着浓烟轰然坠落,降落伞打开得太晚,根本无法支撑其自由落体时带来的巨大冲力。他颅骨破裂,肋骨、腿骨和手臂全部断裂,头发被全部烧焦,鼻骨断裂,身上多处受伤。而他的队友,却在机舱内直面触地,当场死亡了。

当地的游牧鞑靼人将他从坠落现场中解救了出来,将他的伤口涂抹上动物油脂,为了保暖,他被裹在厚厚的毛毡中。鞑靼人为奄奄一息的可怜生命,提供了牛奶、酸奶和奶酪作为食物。一个奇迹,这位从天而降的战争幸存者,在八天之后,终于苏醒,后来成为了德国,乃至全世界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他就是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

Joseph Beuys, 1921-1986

博伊斯被誉为最神秘的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晦涩,令人困惑,人们称他为“巫师”,他把一坨黄油敷在椅子上,给死去的兔子解释墙上的绘画,清扫森林,把一只黄色灯泡的电源插头插进橙子里,建立一个动物的政党,以及用刀子切了手指以后给刀包扎等等。对于绝大多数评论家或艺术研究者而言,要完全阐释出这样一个如此丰富的艺术家是极为困难的,他展现出一种完全的开放性,正如他在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期间与其导师埃瓦尔德·马塔勒(Ewald Matare)所倡导的“结构、明朗、简化”的相反面:“解构和神秘”。

用一篇短短的微信文章来分析博伊斯,是远远不够的,我尝试用一些切面来对他进行切割,以展现他与众不同的面向,正如对三维空间里的圆锥曲线进行二维切割时,切入的角度不同,我们所得到的图像便不同:椭圆、圆、抛物线、双曲线、点,但这些所有的相,都同属于同一个圆锥曲线。在这篇文章中,我们要展现的是:萨满(Shaman)这一图像,它贯穿了博伊斯很重要的一条创作主线,正如博伊斯所说:“他们(厉害的鬼怪)在他面前无法作祟:他是一位微笑的萨满巫师。”在这里,我们也将看到,如何从一个人变成一匹狼,以及如何从一匹狼变成一个人。

《I Like America and America Likes Me》1974(NO.1)

《I Like America and America Likes Me》1974(NO.2)

1974年,博伊斯前往美国纽约,与一匹狼共处一室,完成了他备受世界瞩目的行为艺术《我爱美国,美国爱我》(I Like America and America Likes Me)。这是他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国土,在三天的时间里,与这头凶猛的野兽美洲狼,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萨满的力量充溢着他,博伊斯用那人类最远古的,与自然猛兽的沟通方式,与狼达成了最和谐的共处。我们甚至能想象到,在那遥远的北美大陆上,那些与天地共呼吸的印第安人,在脸上涂抹的痕迹,口中呼唤着狼群与雄鹰,在草原、森林和高山上疾驰。博伊斯是神秘主义式的人物,而那美洲的森林狼,则坐在他身旁,望着遥远的星辰与月亮的升落。要解释这一切,我们则需要回到博伊斯的过去,回到那片他刚诞生于的德国的土地上。

Shaman clothing of the Yakuts

1927年5月12日,博伊斯出生于有野天鹅飞过的莱茵河下游克累弗(Kleve)。他从小异于常人,五岁时以小牧羊人自居,收集小动物,建了一个古怪的动物园,有猫、老鼠、各式各样的鱼、玻璃罐子里的青蛙以及各种昆虫标本,人称呼为“小魔星”,讲一口粗糙的德国方言,曾留过级,并在高考前逃学,跟随一个流浪马戏团漂泊了一年,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生物观察记录。

对动物的狂热喜爱,促使了博伊斯在这条道路上逐渐靠近了自然主义的哲学领域,而且在这一点上,它又与艺术和宗教得到了融合。二战时期的博伊斯正值年少,加入了纳粹的希特勒青年团,在克莱沃中学操场上,从即将被付之一炬的书堆中抓出了雕塑家威廉·莱姆布鲁克(Wilhelm Lehmbruck)的雕塑作品集,是他艺术的启蒙,受其影响,在1949年开始创作名为《躯干》(Torso)的雕塑作品。在德国空军服役期间,哲学家鲁道夫·施泰纳(Rudolf Steiner)的人智学(Anthroposophy),对博伊斯影响甚大,它是一门精神研究的学问,早期受神智学(Theosophy)影响,与德国唯心主义和德国神秘主义是近亲,他开始思考如何通过人的本性、心灵、独立于感官的纯粹思维,来直观世界的表象与知识,以及研究跨宗教领域之上的形而上学的可能性。

Joseph Beuys《Torso》1949 - 1951

而达成此交集点迸发的最后那一步,就是其无法从他人生历史中所抹去的空难事故。游牧鞑靼人使用萨满的方式治愈了博伊斯的肉体与灵魂,劫后余生的他,使博伊斯开始思考这一充满着自然与人的最为古老的原生宗教哲学。

自然灵性,这一古老哲学认为世上的一切都是具有可连通性的,他们从自然中的一切学习知识,使其完全融入自然,成为多元灵魂,或在这多元灵魂中进行转换。而萨满祭师则成为这人间、自然与超越界的中介,通过它,连接宇宙万物,治疗肉体与精神伤痛,获取灵性智慧,达到人、自然与超越的和谐。博伊斯的濒死复生的经历,使他重新认识了关于自然对人类的治愈,1964年,声名大噪的《油脂椅》(Fat chair)就是对这一经历的回应。

《Fat chair》1964

这件作品在视觉形象上,简单得令人困惑,它只是一块切成楔形的黄油,置放在椅座上,抹成一个45度的角。动物油脂是曾经使博伊斯走出鬼门关的灵性药剂,它所带来的温暖和湿润,为他伤残的躯体得以恢复和愈合。如果人类的世界正在经受创伤和饱经痛苦,正如世界大战、德国的分崩离析、社会革命和冷战的对立,那么这自然的能量是否能作为治愈人类的良方?毫无疑问,这人形的椅子正象征着人类,三角形意味着不再动荡的稳定,而那朝上的铁丝,象征着所有宗教中关于向上的含义:肉身或精神的超越,正如救世主基督所向上举起的手指。

弥赛亚的精神是博伊斯创作中的另一条不可忽视的重要线索,理解了萨满和弥赛亚,才能真正理解博伊斯的艺术,以及他这一生的所有行为,但本篇文章,将集中在萨满部分。

二战结束后,博伊斯进入了艺术院校进行学习,由于之前的经历,他开始研究万物的自然属性、象征寓意和神秘奥义,如同符号学。在他与艾尔温·黑里希(Erwin Heerich)一起合用的工作室中,他开辟了一个炼金术士角,用于材料分析。在他的世界中,动物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这些研究手稿中,博伊斯部分地记载下,群居动物:羊、骆驼、鹿等,尽管它们有魔法,但也是脆弱而易受伤害的,是死亡的象征。蜜蜂:一个巨大有机体中的勤劳成员,温暖、勤劳、付出,植物的东西被转化成了神奇的物质——蜂蜜。兔子:繁殖力强、警惕、胆小,分布广泛、惯于小口啃咬、平和,是一个理想模型。天鹅:神鸟,太阳神阿波罗的座驾,刻在克莱沃市徽上的动物。

《How to Explain Pictures to a Dead Hare》1965

《Iphigenia》1973

《The Pack》1969

在1969年创作的《包裹》(The Pack)中,几十个犹如狼群一样从汽车后备箱涌出的雪橇,正如同博伊斯从那森林中向人类世界带回的礼物。手电筒、毛毡、黄油,这些具有着象征性符号的道具,帮助着人们在极寒的雪地里前行。博伊斯无不在向人们诉说着,自然和动物是如何帮助着人们度过难关。50年代,博伊斯经济状况陷入困境,未婚妻也与之分手,他陷入了抑郁症的痛苦深渊。每天抽60—80根烟,撕碎自己的画,企图将身体塞进一个木箱子里,完全封闭自己,当朋友闯入他家时,已发现他奄奄一息。后来在其好友弗朗茨·约瑟夫·凡·德·格林腾(Franz Joseph van der Grinten)的帮助下,前往了其母亲的农场收留了博伊斯。

凡·德·格林腾的母亲告诉他,这世界帮助我们的有很多,不止是人。农场生活救赎了他,这算得上是动物第二次拯救了博伊斯,振作起来的他整装上路,奔向了人生的新篇章。他的自然救赎主义成为了其人生的重要注脚,他要让自己成为真正的萨满巫师。他穿妻子伊娃·乌姆巴赫(Eva Wurmbach)亲手给他缝制的钓鱼马甲,头戴伦敦买来的斯泰森毡帽,胸前口袋装着兔子屎,下穿耐磨的牛仔裤,成为他永远的标志性穿着,而这就是博伊斯其独特的萨满服。

《We Are the Revolution》1972

我们就是革命(We Are the Revolution)。是的,博伊斯正在掀起一场革命,万物皆可做画,万物皆可做颜料:血液、咖啡、浓肉汤、果汁、铁锈水......他宣称:“上帝和世界就是艺术。”1962年,紧跟着激浪派运动,博伊斯向一只死兔子解释艺术。他最亲密的激浪派成员,来自韩国的艺术家白南准,也是一位具有萨满灵性的预言者,他作为最早使用电视媒介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之一,与博伊斯相见恨晚。

博伊斯向下寻求与动物、植物的联系,向上则寻求着与天使、幽灵的联系。他反对学院派,倡导个人自由,用油脂和毛毡来反驳现代艺术的冰冷审美,在行为艺术现场大声疾呼:“保持纯粹的自我吧,绝不说‘我们’”。1967年,博伊斯建立了“德国学生党”,成为引起多方关注的一系列极端民主组织中的头一个,彻底成为巫师、煽动分子、神秘主义者。

Joseph Beuys, Lecture at the School of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1974

在激浪派运动中,博伊斯的创作热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要用艺术改变世界,而激浪派的口号就是“开战”。而这种开战正是过去他在求学期间所要颠覆的关于教条式、理性主义式的现代主义权威。他甚至从学校开始,当他成为教授的时候,他鼓励每一个学生的艺术自由,甚至接纳未被录取的学生,占据学院秘书处,高喊:“不要分数线”、“艺术=所有人的学习”、“任何一个人的表达都是艺术”。

他思考为什么世界充满了争斗和苦楚,为什么人们排斥和恐惧教条的解放,他寻找为世界治愈的良药,他认为回归人与自然和谐的古老哲学,方是治疗我们心灵和世界的途径,而极端的消费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异化,它使得人与自然对立起来,不仅毁坏世界,也终将使人类走向自我的灭亡。

当他决定去往美国的时候,他只想看到那曾经还未被欧洲殖民者登陆过的时代,从纽约的肯尼迪国际机场出来时,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见到这被钢筋水泥腐蚀掉的资本主义世界。他把自己裹在毛毡毯里,由助手捆绑在担架上,装进汽车里,送达那他只想见到的真正的美洲(America),在那里,他将和那美洲大陆上,印第安人眼中的神圣之物,美洲狼,共处一室。

《I Like America and America Likes Me》1974

博伊斯是一个真正的萨满,人们说他在寻找与那头被印第安人奉为神兽的动物之间的联系。是的,人与自然重新达成和解,这是博伊斯所追求的。只有人主动地向自然和解,自然才会真正回馈于人所想要的,那是关于生命的意义,人生的幸福。博伊斯以自己的行动做到了,人与自然不再是割裂的了,他拒接极端的消费和物质主义,正如他来到美国,但并不睁眼看这座城市的任何一物,除了荒原狼,这场行为艺术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声誉。在博伊斯的影响下,人们开始真正反思我们是如何残酷地对待着自然的。

但这仅仅只是如此吗?博伊斯并不如此想,他认为当人与自然达成和谐之时,才仅仅只是开始,人从自然之中,获得与自然共同的超越,才是目标。而这正是所有古老原生宗教中的终极意义。1984年,在与激浪派战友的韩国艺术家白南准的协助下,博伊斯完成了他与白南准的最后一场行为艺术的合作。他把这场行为艺术命名为《荒原狼 Ⅲ》(Coyote Ⅲ),在这里,他要演示如何从一个人变成一匹狼,而又如何从一匹狼变成一个人。

《Coyote Ⅲ》1984

1984年6月2日,日本观众在东京草月会馆见证了两位艺术家合作的一场不同寻常的二重奏。舞台上唯一的装置就是两台面对面摆放的三脚钢琴,另外还有架子上摆放了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满了一些充斥着神秘意味的字符。白南准在整个音乐会期间即兴表演了欧洲的古典音乐和日本民乐,右边的舞台空间属于博伊斯,他自己表演了两个不同的形象。一个是艺术家作为一个正在获得自由的人,他正慢慢地变成一只动物,回归到一种生命的初始状态,他认为这种生命形态是获得自由的前提;另一个形象是一只荒原狼,随着音乐会的进行,他开始说话,并最终演化成为人。

在4个小时的表演中,博伊斯展现了一个从人到狼,以及从狼到人的阶段。博伊斯是难以理解的,正如他所处在的那个时代,也正如同当下的时代,或许只有嬉皮士能够理解他,也正如嬉皮士理解了白南准,如果不对古代原生宗教有所了解,不对神智学有所了解,不对神秘学有所了解,要理解博伊斯是很难的,正如他还试图从德鲁伊教(Druid)中汲取灵感。

《Friedenshase》1982

时光退回到两年前,1982年,在第七届卡塞尔文献展上,博伊斯提出了《7000棵橡树》(7000 Eichen)计划。他当着卡塞尔广场上挤满的人群实施了行为艺术《和平兔》(Friedenshase)。他在人群之中举起了用黄金仿制的金光闪闪的伊万大帝的王冠,用一把指甲刀拆下了王冠上的宝石,并把它们放入玻璃瓶中,再用砖块在现场垒起一座简易的熔炉,用烈火将黄金融化。现场记者问他,为何要毁掉王冠?博伊斯回答说:“给艺术一个机会。”

是的,如果说皇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掌管社会的政治权力,那么他希望这王冠的权杖能让渡给艺术。如果说把这社会看作是一件雕塑,那么在这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这雕塑的一部分,而同时,每一个人又是创造这雕塑作品的创造者的一部分。博伊斯的最高口号“社会雕塑”就是在这个意义上的“人人都是艺术家”。

《Friedenshase》1982

用艺术的力量改变并治愈这个世界。随着融化后的黄金倒入模具中,一只黄金兔子和一个黄金太阳便孕育而生。博伊斯兴奋地将这黄金兔和太阳高高地举过人群的头顶,它完成了,这件用黄金铸成的和平兔,最终售出了高价,再加上其他款项的筹集,终于可以真正开启种植7000棵橡树的宏大计划。在古欧洲,在基督教还未兴起的时代,德鲁伊教是远古欧洲人所崇拜的自然宗教,而橡树,在德鲁伊教中,被视为“神树”。德鲁伊在词源上,指的就是“熟悉橡树的人”或“橡树贤者”。

《7000 Eichen》1982

7000棵橡树,再加上7000块玄武岩柱,博伊斯要亲自种下这所有的橡树。如果我们把思想比如成一颗种子的话,那么,博伊斯希望种下这种子,让它们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生长,世界由此改变,世界由此变得更美好,他说:“每个人都期望,去尽自己的责任。”

1986年4月14日,博伊斯的骨灰被撒入了赫尔果兰湾(Helgolander Bucht)的大海中。1987年,在第八届文献展首日,由他的儿子,种植了“7000棵橡树”的最后一棵树。博伊斯如果还在世的话一定会非常开心。

文末读者福利:

马上临近5月20日了,黑匣子为大家带来了,来自台湾的好朋友“菠萝皇后”。也许有人已经听说过她们的名字,她们自家做的台湾点心“黑凤梨”在两岸非常受欢迎,也非常美味。用广东话讲,“黑凤梨”就是“喜欢你”的谐音,这可以说是非常含蓄的告白神器了。

爱,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也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和勇气,既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友爱、博爱、亲人之间的爱,或者是博伊斯那样对世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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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

在第六届卡塞尔文献展上

蜂蜜经有机玻璃管流过

一个蜂蜜汞

对博伊斯来说

这是“循环的能量”

也是“循环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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