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 李山：我不是在搞伪科学，而是在搞伪艺术

李珊，偏离，计划，综合材料，2017，上海当代艺术馆收藏，艺术家惠云使用

李姗:我不是搞伪科学，是搞伪艺术。

李山:我做的是伪艺术而不是伪科学

|文，采访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图片提供

由上海当代艺术馆举办的“李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以绘画、装置、图像、笔记、手稿甚至活体植物的形式，展示了李善自1993年以来一直坚持探索的全方位生物艺术。李善生于1942年，20世纪60年代开始创作当代艺术。在创作初期，他以抽象画、政治波普画和前卫行为牢牢地抓住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脉搏。20世纪90年代，他的绘画系列《胭脂》，以错综复杂的文化符号和人体组织器官，对不断出现、正在进行和即将到来的社会融合进行了模糊的嘲讽。就在李姗的画作入选第45届威尼斯双年展、第22届圣保罗双年展等国际展览，代表中国当代艺术创作潮流，在国际舞台上初露头角的时候，李姗突然从自己熟悉的画作中退出，前往纽约发展，一头扎进了专业性极强、国内外鲜有艺术家了解、可以掌控的生物艺术。

在别人眼里，李善的艺术转向就像是生物进化中的一次突变，但这种变化的成果在他一年又一年的苦心研究、构思和实验中逐渐变得充实。1998年融合了鱼和蝴蝶基因的“雷丁98-1号”，1996-2003年将皮肤和器官的图像与昆虫和爬行动物的图像相结合的“重组”，2007年在上海培育转基因南瓜的“南瓜工程”，2009年宣读“生物艺术宣言”， 李姗逐渐闯入了与功利、审美无关的生活，这次展览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对李姗生物艺术创作的全面梳理和多维审视，还在于通过这位略显孤独的探索者的思考，引起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人类社会发展模式的审视和质疑。

上海当代艺术馆作品展展出了李姗近10年的画作《读书系列》(2009)和《翻译中的错误》(2012)。虽然李善重新获得了他的绘画，但这些绘画与任何绘画的内部讨论都没有关系。画布或手稿上出现的肖像，以李善本人为意象，大致勾勒出人类和异类生物的重构。这个人类是不是李善，异类生物是不是蜻蜓蝴蝶还是鱼都无所谓。作品只展示了生命和物种无限自由的定格。这种激进的幻想在悬挂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入口大厅的大型装置《偏离》中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李善在采访中表示，他愿意成为人类中的先锋，愿意用蜻蜓等物种的生命完成基因嵌合，愿意以自己为榜样，推动一个众生平等的明天的世界。

李善画像

李姗，重组(李姗，翻译错误)，纸质作品，55cm×79cm/100件，2012年，上海当代艺术馆收藏，艺术家惠云使用

艺术世界:李山先生，你从1993年开始学习《生物艺术》，2008年起草《生物艺术宣言》，2009年公布。随着生物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发展，你对“生物艺术”的定义有没有更新和改变？

李姗:我是90年代提出“生物艺术”这个概念的，从提问者的角度出发，只说是艺术创作。我指出了“生物艺术”的极限，即使用的材料是活体材料，艺术家根据转基因和基因制造的原理制作艺术方案，通过基因工程实现。具体操作模式是基因编辑，作品最终人物是活体，创作指导思想是“分子生物学”。当时生物学的重点是基因遗传的介入和合成基因组的产生，这也是我提出“生物艺术”概念的背景。我觉得生物艺术和用生物材料的一般艺术的边界是创作方式是深入分子层面还是基因层面。

“生物艺术”并不是大多数人认为的用生物技术做艺术，不然和其他媒体做艺术不也一样吗？所以生物艺术的本质不是创意媒体的问题。我们不应该从审美的角度去定义和评判它，也不应该用诗意的语言去描述它，更不应该用体验的方式去感受它。艺术家在基因层面的介入，应该不仅仅是从科学的角度，我对生物艺术的表征是认知方式，文化形式的建构，基因层面的文化建构。

艺术世界:这种文化建设也可以放在生物学这个大概念下。为什么以“艺术”命名？

李姗:很多年前和吴良聊天。他对我说:“李善搞伪科学。”我回复他:“我不是搞伪科学的，是搞伪艺术的”我俩都笑了。这次谈话的目的是解释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管我做的是艺术还是科学，伪艺术还是伪科学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纠结过。

艺术世界:个人认为生物艺术的艺术创作在国内比较少，生物艺术讨论的是生命、身体、生命体。但由于中国以极快的速度进入数字时代，似乎在没有充分讨论生活实体的情况下就跳到了下一个阶段，很多年轻艺术家都在用数字媒体作品讨论虚拟性、形象性和表现性。生活变成形象，身体变成表演。你认为生物艺术在中国还有发展空间吗空？国际形势如何？

李山: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世界各地不同的大学、机构和艺术家对生物艺术给出了不同的定义和界限，有的被称为“克隆艺术”，有的被称为“转基因艺术”，有的被称为“实验艺术”，有的被称为“宇宙生命艺术”。我从分子层面和基因层面界定生物艺术在理解和操作作品上的界限。不要以为生物或生命体借助生物技术视觉呈现的作品就是生物艺术，比如让细菌在平面上繁殖形成图像。我想改变这种认识。澳大利亚有研究机构把人的耳朵移植到老鼠背上，现在还在组织层面。澳大利亚还有一个项目，用皮革做生物服装。我觉得很难归类到生物艺术领域，生物艺术应该关心生命本身，“生命是什么”一直是生物艺术应该思考的问题。其他具有科技性、实用性和表现性的创造性作品，以及不在基因层面而在组织层面和嫁接层面的作品，并不能有效地正视生活是什么。

李善，《李善，重构》，数码印刷，80厘米×60厘米/36件，1996-2013年，上海当代美术馆收藏，艺术家惠云使用

李姗，《李姗，偏离》，综合材料，200 cm × 200 cm/60件，2017年，上海当代艺术馆“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展李姗”展览现场

李姗，“不幸-1”，视频，7分59秒，在上海当代艺术馆“李姗，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展”展览现场

艺术世界:除了视觉手段的进步，本次展览的《蜻蜓人》的作品(影像《苦难》和装置《偏离》)与之前的影像作品《重组》一脉相承，将你的身体部位与青蛙、昆虫等生物结合，都表达了生物平等、生物大和谐的理念？为什么要把《蜻蜓人》的作品和真实的自己结合起来，而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李姗:早期的作品只是方案，“重组”的概念和蜻蜓与人类的嵌合体没什么区别。我当时没有条件，只能以数字图像的形式做方案，希望能实际做出来。现在我们可以模拟不同物种之间的嵌合体，但它们不是我项目的最后阶段。最后把《李善与蜻蜓的嵌合体》这个方案做成一个生命体，对我来说是一个理想的作品。希望能以身作则，说明我和蜻蜓是平等的，生物学上的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因为我们在基因层面上有同构关系。我想让人类从所谓的最高阶层退下来，实现生物和谐。别人不想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走下台阶，那么如果我先走下来，算不算模范？我不知道。

人类的进化已经走到了尽头。从哲学、科学、文化或历史的角度来处理这个问题，人类应该被取代。一个东西走了极端，达到了顶峰，就必须被其他生物取代。几十亿年的发展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不是我个人瞎扯。我很奇怪我们人类为什么要发展，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在其他物种面前，人类永远是侵略者。这是人类需要改善的问题，你不觉得吗？

李姗，《涂抹-1》，生活(大米)，2017年，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展李姗”展览现场

李珊，“李珊，南瓜工程”，照片，85厘米×65厘米/33，2007年上海当代艺术馆收藏，艺术家惠云使用

艺术世界:你在2007年创造的南瓜项目的核心是解放生物体的基因表达。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展出的新作《涂抹-1》和《涂抹-2》，用的是大米和玉米。三部作品在技术方法上是否有相似之处？

李山:三部作品都使用转基因操作方法，具体就是基因编辑，基因编辑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基因表达的过程分为两个阶段。DNA携带着基因的遗传信息，RNA可以将DNA携带的遗传信息翻译成蛋白质，蛋白质决定了生物体的表型。从DNA到RNA，再从RNA到蛋白质，前一个阶段叫“转录”，后一个阶段叫“翻译”。现在生物学的主要研究方向是这个过程的遗传中心规律。

“涂抹-2”的原理是从玉米中敲除两个基因，使其恢复原状。什么样的蛋白质会从DNA合成到蛋白质表达取决于基因调控技术。调控技术非常复杂。如果我们敲除玉米中的两个基因Tb1和Tu1，也就是这两个基因表达的抑制机制被释放出来，它们就会回到原来的状态，呈现出“正硅酸乙酯”和“雌雄同体”的特征。这两个基因可能是自然界为玉米设定的调控机制。

“Tu-1”敲除的两个基因是叶绿素相关基因，敲除后水稻植株颜色会变黑，另一个重要基因叫SDG711。这个控制基因的存在与其他基因有关。敲除SDG711后，其他基因的表达会紊乱，使水稻随机表达。作为一种被大自然限制了至少百万年的生命，它得到了解放，可以随意表达。这是我的“生物艺术”的核心理念之一。我的想法是解码一个生命，让它自由表达。

艺术世界:技术条件也是艺术家做生物艺术的难点，你在植物方面的生物艺术作品有没有和一些科研机构合作过？南瓜项目、涂抹-1(大米)、涂抹-2(玉米)与哪些科研机构合作？

李山:有些技术问题要和科学家讨论解决。现在，没有一个艺术家有能力独立完成一件转基因生物的作品。我不知道失败的次数是成功的次数，有几千次！南瓜搭档是上海农科院的专家，大米是复旦大学的，玉米是海大学的。

在做南瓜项目之前，我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讨论了蜻蜓和人类的基因融合方案。他说:“你可以用你的计划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蜻蜓”太方便了，从技术上来说，对我来说，它是一个活生生的身体但是这里涉及到伦理问题。我们能用人类的基因制造作品吗？他说:“你给我一份安全局的文件，一份国防部的文件。我可以帮你报销。但是，一旦你配合我，你就会被列入国安局的黑名单，你的言行也会被监控。你愿意吗？”听到他问这些问题，我几乎放弃了，这是一个不可能的条件。后来转向植物，培育了一批转基因南瓜。遗传伦理不涉及植物。

回国后发现上海农科院陈教授一起培育转基因南瓜。我们以前没有信任的基础。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和他早期的想法沟通。他一直让我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做。南瓜工程的作品在那翔画廊展出后，他看到现场拍摄的照片，松了一口气。他说，他很高兴这些转基因南瓜仍然可以作为艺术品在画廊展出。我现在愿意和科学家打交道。科学家非常友好。一旦我们互相交流，科学家明白我想做什么，我们就会马上成为朋友。

艺术世界:艺术作品中有时会用到基因或生命体。你认为艺术创作的伦理应该和科学界的伦理一致吗？

李姗:国家不会只对艺术作品的创作制定相关法律。法律可以人为制定，但伦理是所有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我同意英国政府的做法，即必须清除科学发展中遇到的障碍，这是人类进步的标志。哲学、艺术和思想的高度与科学发展的程度密切相关。中国的生物研究与西方同步。我们国家和政府也要组织一个专家组。如果生命科学或其他学科遇到障碍，专家应该出来讨论解决问题，排除障碍，因为人类要前进。伦理学要适应科学，为科学开路。

展览信息

李珊，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

展览时间:2017年8月26日-11月26日

地点:上海市黄浦区花园港路200号上海当代艺术馆一楼和二楼

主办单位: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票价:6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