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寝殿里燃着气息清甜的南梨香,纱帐中的女子睡容恬淡。
殿外依稀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而进。小丫鬟放轻脚步走进内殿,远远立在帐外,低声回话。
“娘娘,不好了!前头出大事了!”虽是故意压低着声音,也难掩其间的惊慌为难。
文贵妃自打入宫之后就有了浅眠这毛病。本就一点儿动静都担不住,早在白灵进门时她就醒了。
“何事?”文苏阮懒懒地起身,明明是问话,却丝毫让人听不出她有好奇的意思。也就此敛去了眼中那一抹淡漠。
“回娘娘的话,泰元殿那边儿现下已经闹开了……余淑妃非要拿了端王妃问罪。”
端王妃……
文苏阮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盏白琉璃筑鸢尾花的插屏上,语气慵懒得仿似丝毫不上心似的:“昨晚宫宴不到戌时就散了,端王妃怎么还在宫里?”
白灵是文贵妃从母家带出来的贴身丫鬟,自是比宫里头那些不相干的旁人更明白自家主子“圣宠优渥”背后的心酸。接下来的话,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南梨的香气愈发浓郁,文贵妃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妆镜台前,蛾眉轻敛,面有不耐,“说吧。”
白灵顺从地拿起檀木梳,小心翼翼地替主子梳头,嘴上也不敢再耽搁。
“回娘娘的话,昨晚宫宴过后,本该出宫的端王妃,今早被余淑妃发现与皇上宿在了泰元殿后殿……所以……”
铜镜中的娇颜倏然变得冷肃。白灵瞬间就打了个冷颤,可该回的话还是要说完的。
“余淑妃闹得厉害……连皇上也劝不住。也不知道这事儿再闹下去要怎么收场。”白灵怯怯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端王昨儿个也醉了,宿在了琼花台。早上被余淑妃派人请去了泰元殿,据说……据说端王当场就吐血了。”
文苏阮轻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她从首饰盒里拣了一只青金石鸾鸟步摇递给白灵,“今儿个就用这支吧。”
白灵忐忑地用余光观察自家主子的神色。明明是娇柔妩媚的好容色,只那苍凉荒芜的美目中,平白就多了几分肃然杀气。
她刚打理好妆容,殿外就有内侍请见。隔着那尊琉璃插屏,外头的人影隐约可见。
“启禀贵妃娘娘,传圣上的旨意,请您往泰元殿走一趟。”
内侍尖细的嗓音让文苏阮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立刻接旨,反而是吩咐白灵取来贵妃吉服换上,这才悠悠地乘上步撵往泰元殿。
掩映在珠帘纱幔内的,是她精致至极的容颜。黑亮的水眸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不过转瞬之间,又化作淡淡的嘲讽。
没想到这么多年,楚翊的口味还是没变。
2
仲夏时节的清晨,宫墙内也泛着丝丝凉意。泰元殿里,只有帝妃二人坐在上首,地下还跪着个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的女人。文苏阮状似无意地扫视一圈,却并未见到端王楚恒。
地上跪着的那个女人,文苏阮是听说过的。她是楚恒十六抬大轿迎入王府的正妃,那十里红妆的盛景,她虽未亲眼所见,却也是有所耳闻。
算起来也不过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文苏阮勾了眼线的眼角一抬,想那时她还嫉妒过这个女人,凭什么她文苏阮得不到的就成了她的?
可现在,文苏阮看了眼脚边的女人,眼中只有同情。
与陛下见礼,文贵妃就再也没往端王妃身上瞧过。她看着楚翊一脸恼怒和不耐,又看看余淑妃通身委屈,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贵妃,你看……”楚翊刚一开口,余淑妃就开始哭号得更大声了。
文苏阮接过白灵奉上的茶盏,淡漠地看着眼前这番闹剧。余淑妃和端王妃都哭个不停,楚翊却好似浑然不在意似的,只目光灼灼地看着文苏阮,“贵妃,今日之事,你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文苏阮一愣,不知怎的,她竟从楚翊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期待。
期待?他是期待她发通脾气,还是期待她贤良大度?
“左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皇上若真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还回去。如何为难至此?”
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已经把一条人命当做草芥了。楚翊似乎是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神色中带着些许失望,文苏阮却没来得及深想,就听见余淑妃哭哭啼啼地开了口,说出来的话难听极了。
“那真是可惜,皇上太喜欢贵妃你了,所以你才一直没能被还回去,也不知道贵妃心里多遗憾呢。”
啪的一声,文苏阮手中茶盏就摔在了余淑妃面前,吓得余淑妃瞬间就噤了声。
“淑妃妹妹还是慎言为好。”她美目一横,凌厉乍现。然后也不再理会这场肮脏龌龊的闹剧,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泰元殿。
楚翊也给了余淑妃一记冷眼,多一句话都未交待,便也沉着脸色离开了。
文苏阮在琼花台的大门外遇见了楚恒。他好像仍旧和多年前一样,音容未改,气度风采也未变。
可是文苏阮远远一瞧见他,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许久不见,贵妃清减不少。”楚恒见来人是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先她一句开口。
文苏阮闻言,眼眶一热。她目光下意识地就从楚恒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身后那两株已然冒了骨朵的梅树上。
“端王殿下,倒是疏阔许多。”她声音微有哽咽。
是了,她终于想起来他与从前哪里不同了。
楚翊还未登基时,楚恒也还住在宫里未单独开府。那时她最喜欢的去处就是琼花台,他总是纵着她宠着她,每次她进宫来,他都会带她来琼花台玩儿。
姑娘家都爱俏丽的妆容。文苏阮爱的,也一直都是那个故作冷脸,却特意问母妃讨了青黛来给自己画眉的少年。
那两株寒梅年年都开花,那时的少年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哪里像如今这般,陌生又疏离。
3
余淑妃近来多蒙恩宠,心思便飘了起来,忘了自己的斤两,竟敢当面暗讽文苏阮和端王的那段婚约。她却是忘了,文贵妃入宫多年圣宠不衰,又怎会容她这般放肆地在她伤口上撒盐?
没过几日,余淑妃就因失手害了婧婉仪小产而被陛下责罚厌弃。
文苏阮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乘凉。她悠然地躺在摇椅上,和暖的日光透过树荫渗下来,洒满一地斑驳的光点。
白灵说:“婧嫔小主托奴婢给您带话,说是多谢娘娘苦心提携。”
经余淑妃一事,陛下为安抚她,赏下了不少东西,还给她晋了位份。而她所做的,不过是配合文苏阮演了一场戏罢了。
文苏阮仍是眯着眼,语带慵懒地回道:“让她安心‘养’身子吧,既然是坐小月,就要有坐小月的样子,别让人捉到什么把柄。”
白灵应声而退,葡萄架下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轻风拂过枝叶,带起一阵沙沙响声,文苏阮想起前日里在琼花台外遇上楚恒时的场景,她心头不免有些酸涩。
当年新帝登基,枉顾先帝在世时的赐婚旨意,要将她这个准端王妃纳入后宫。
她自是不屑去做什么宫妃,她甚至想过背离亲族,放弃荣华,与楚恒一起浪迹天涯也好,只要能在一起,多辛苦她都不怕。
可端王府的大门却紧闭三日,楚恒更是一个字都没有传信给她。
入宫前夜,文苏阮心如死灰,甚至想以死明志,却被跪在自己面前的父母逼迫得放下了匕首。
她文苏阮是文家嫡系长女,身后背负的是整个文氏一族的荣辱。她是可以一死了之,可是等待文家的,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文苏阮不敢去想,但她心里也清楚,那结局不是文家能承受得起的。
于是她入了宫,被册以贵妃之位。楚翊待她不薄,她也学会了如何逢场作戏。后来宫外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她也终于得知了楚恒的动向。
他自请去驻守边关,西北苦寒,风霜雪雨他也熬了五年。再归京时,陛下为他赐了婚,她以为楚恒从此会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还曾羡慕过那端王妃的好时运,可好景不长,不过半月的功夫,就已物是人非了。
文苏阮想得入神,那脚步声又是特意放轻的,及至走近了,她竟也没察觉。
“爱妃在想什么?”来人循着文苏阮的目光望去,视线便落在葡萄架上一串儿还未成熟的青粒子上去。“可是馋嘴了?啧,看着就牙酸。还是且等等,西藩进贡的鲜果已在路上,要不了几日便到了。”
从小宫里有什么稀罕的好东西,楚翊就给文苏阮留着。只是幼时她总跟楚恒一起玩,对他这个太子向来都是敬而远之,所以那些年为她留下的东西,竟少有能送到她面前的。
如今都不同了,她是他最宠爱的贵妃,住的是与泰元殿同在皇宫中轴线上的昭和宫。只要她高兴,他可以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4
“陛下万安。”文苏阮不疾不徐地起身见礼,半点没有寻常妃嫔见到圣驾时的惊喜和热情。
不过这些年来,文苏阮一贯是这般不谄媚不讨好的寡淡性子,楚翊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方才陛下问臣妾在想什么……”文苏阮垂眸,淡淡地说道,“臣妾方才是在想小余氏,听说陛下将她安置在了醉竹小筑,臣妾就想着,等到西藩进贡的鲜果进了京,怕是我这昭和宫里是见不着了。”
她话中说的小余氏,是前几日闹出丑事来的那位端王妃。楚翊没有将人送回端王府,楚恒离宫时竟也没想着要将人给带回去,于是她便被安置在了醉竹小筑。
不过人是留在宫里了,但却也没个名分,再加上与刚受罚的余淑妃同姓,文苏阮便称她作小余氏。
楚翊的神色微微一滞,好像从没将这个人放在心上似的,听文苏阮此时提起,才一副恍然记起的样子。
“爱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朕但凡是有什么好东西,哪一次不是先往昭和宫送来?”提起那天的事,楚翊似乎还有些心虚,脸上的笑意便带了几分讨好,“爱妃若是不喜那小余氏,朕就让人给打发出去,左不过是想留她条命罢了。”
楚翊顿了顿,又试探地说:“爱妃有所不知,端王这些年来常驻边关,性子变得不同当年了,朕是怕他将那王妃带回府去,都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文苏阮低着头,眸光闪烁意味不明,听见楚翊这话,眉梢微动,缓缓开口:“端王殿下什么性子,臣妾哪里知道?陛下喜欢小余氏那温婉娇柔的模样,就且将人留着吧。您是天下共主,收个女人罢了,哪里还用找什么借口?”
楚翊张了张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文苏阮一福身,见了个礼,“醉竹小筑的枇杷熟了,正是口味清甜的时候,陛下可不要错过了。臣妾这儿的青葡萄,怕是还得好些日子才能摘,就不留陛下了。”
“爱妃——”
“恭送陛下。”文苏阮又福了一礼。
楚翊收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逐客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赌气一般便离了昭和宫。至于他会不会去醉竹小筑,文苏阮并不关心。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也凉了几分。白灵捧了披风过来,动作小心地给她披上,生怕她着了凉。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陛下对您还是有心的,您又何必这样对陛下呢?到头来怕是委屈的还是您自个儿啊。”
文苏阮抬了抬下巴,任由白灵给她系上带子,语气淡淡地说:“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从她进了宫那一日起,她就不再为自己而活了。不过是一个给家族固宠的工具罢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只是想起小余氏,她心里未免浮起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凉,她也说不清那是嫉妒还是同情,将陛下给推到醉竹小筑去,也只是她下意识地想帮小余氏一把罢了。
楚翊曾有一年想立她为后,却被言官以她与端王有过婚约为由给劝了下来。她尚且如此,又遑论与端王拜过堂成过亲的小余氏呢?
也不知道楚翊的口味什么时候能变上一变。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但凡是和楚恒有点关系的女人他都要纳进宫来,怕是端王一脉就真的绝后了。
5
炽热的烈焰熊熊燃烧,眼前是泼天的血光。
无数次入梦的男人似乎仍是最初的模样,手里提着剑,剑刃滴着血,一步步向她逼近。
“阿恒……”文苏阮觉得眼前的楚恒好陌生,陌生到让她打从骨子里感到无尽的恐惧。
楚恒提剑刺过来,文苏阮躲都没躲,任由那剑锋刺入自己的胸口。
没感觉有多疼,但是文苏阮还是落了泪。身后是温暖坚实的怀抱,是熟悉的,一直被她抗拒的怀抱。
楚翊揽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行热泪落在她颈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朦胧摇曳的视线里,她看到了楚恒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惊痛。
他手里的剑还在滴血,这一次是她的血。
“阿阮,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保护他,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楚恒眼中满是伤痛,长剑一指,便逼至了楚翊面前,弑君夺位的野心已然不加掩饰。
“可是阿阮,你知不知道,我走到今天,都是为了你啊。你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我筹谋隐忍这些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赢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一切!阿阮,我想要你回来我身边。”
回?怎么可能回得去呢?
文苏阮看着眼前这个提剑杀来的男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陌生和恐惧。
胸口的伤好像这才开始痛起来,剧烈的疼痛侵入四肢百骸,几乎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痛……痛……不要……”
白灵闻声,近前伺候,入了帷幔中,便见平时都睡不沉的文贵妃眉头紧蹙,满头冷汗还痛呼出声,似是叫梦给魇住了。
“娘娘,娘娘?”
文苏阮幽幽转醒,眼前纱帐浮动,光影明暗交错,她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什么时辰了……”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份喑哑。
白灵小心递了水,恭谨回道:“回娘娘,寅时刚过,时间还早,娘娘还是再睡一会儿吧。今日陛下万寿,晚间宫宴怕是又要折腾许久。”
宫宴……文苏阮的心头突地一跳,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这种不妙的感觉,及至她到了宫宴现场后,瞬间炸开。
万寿宴设在灵犀台,红绸满院,玉砌雕栏,看着分明是热闹至极的喜庆,文苏阮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这分明就是她梦境中的场面!
上首是帝妃之位,宗亲的席位中,端王府的位次又是排在最前头。梦中的楚恒,就是从那处站起身来,手中利剑出鞘,虎视眈眈地一步一步逼近……
文苏阮惊出一身冷汗。当初要筹办这场宫宴时,她懒得为楚翊的寿辰费这般心思,便借着身体抱恙的由头,将一应事务都交办给了穆贤妃,所以这灵犀台里是如何布置的,她事先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清楚地梦到灵犀台的场景,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她无法相信,曾经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她爱重她的楚恒,会真的将剑锋刺进她的胸口!
可是……文苏阮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眼波流动间,心下便拿定了主意。
她招招手,轻轻唤了一声,“白灵。”
6
楚翊亲手给文苏阮斟了酒。文苏阮却只放在唇边轻抿了下,一滴都未入喉。
她目光落在席面上的某一处,愣愣的,似是发呆,又似是凝视。楚翊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刚好看见端王楚恒仰头饮酒的模样。
楚翊闭了闭眼,这画面其实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从小到大,文苏阮的眼里似乎就只有那一个人的影子。
在上书房念书时便是如此。他堂堂东宫之尊,在这小丫头眼里竟连半点儿位置都抢占不下,至今忆起当年旧事,也实在是让人痛快不起来。
“咳咳——”
文苏阮忽然呛咳出声,神情痛苦地捂住胸口,“陛下……”
楚翊一惊,身体的反应快过思考,揽过文苏阮纤弱的身子便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连声吩咐要传太医。目光落在桌上的一碟点心上,他便瞬间沉了脸色。
“宴席是谁筹备的?御膳房的管事都是死人吗?贵妃向来碰不得花生,这花生酥是怎么列进宫宴单子上的,竟然还敢送到贵妃的案上?给朕查!”
帝王一怒,席上的宗亲朝臣们哪里还坐得住,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陛下,陛下……”文苏阮扶住胸口,艰难地喘息着,“臣妾无事,只是今日陛下寿辰,平白被臣妾给搅、搅和了,咳咳咳——”
“先别说话了,朕送你回宫!来人,传御辇。叫太医统统都去昭和宫候驾。”楚翊将文苏阮打横抱起,大步朝外面走去,留下跪了一地的宗亲朝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文苏阮是真的难受了,毕竟她实实在在地吃下了一整块儿花生酥。骨头像是被抽干一样,她浑身上下已提不起一丁点劲儿来,于是便任由自己靠在了楚翊的肩头。
这个怀抱,她一直是抗拒的。文苏阮没想到的是,真正让自己软下脊梁靠过去之后,竟会发觉,楚翊的怀抱和梦中那个一样温暖坚实。
“别怕,阮儿,很快就没事了。别怕,别怕,我陪着你呢。”楚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低的,沉沉的,还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楚翊勉力压住自己心头那刀割一样的疼痛感,强撑着不让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外露。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他绝不可以再一次失去她。
那种生命如流沙一般从手中逝去的感觉太过真实,楚翊用力地抱紧怀中的女人,好像要将她生生嵌入自己的骨子里,再也不能离开他一样。
他细碎的不带情欲的吻落在她额间和发顶,“不要怕,阮儿,我一直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文苏阮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楚翊捏碎了,耳边是他呢喃低语,却奇迹般地让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一时间,她的思绪竟有些恍惚。楚翊或许未必是个什么好人,但是此时他对她的担心,应该也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她闭了闭眼,没有应声,眼前又浮现起梦中的场景。
文苏阮不知道那个梦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楚恒是否真的暗中策划了什么,但是她却知道,她必须得想办法阻止这一切未知的可能。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翊置身于危险之中,即便要伤害他的人是楚恒也不行。
文家世代忠良,忠君明义的家训早已刻在骨子里。文苏阮虽是女儿身,她也确实曾和楚恒关系匪浅,但是这都不能成为她将文氏一族的门楣踩在脚下的理由。
文苏阮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成全文氏一族的忠良风骨罢了,与那人是不是楚翊没有任何关系。
而此时的灵犀台中,泰然落座的端王,将杯中烈酒一饮入喉后,便将那青瓷杯盏捏在手心,攥成滴血的碎片。
7
那日的寿宴草草便散了,楚翊留在昭和宫里,一连守了文苏阮三日,除却早朝时候,几乎是寸步不离。
文苏阮感觉有一种微妙的和睦流淌在她和楚翊之间,她有些新奇,也有些忐忑。只是她没想到,那种微妙的和睦,到底还是被打破了。
楚翊手中把玩着一块青玉牌,摩挲了一阵,便放到了文苏阮的掌心。
“爱妃心里,其实是有朕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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