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萧伯纳

有这样两个人:一个是高居庙堂、年富力强的乱世大佬,一个是虎落平阳、穷途末路的盖世英豪。

乱世大佬召集众人慷慨陈词曰:“(朕)後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盖世英豪临河洒泪悲叹:“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当此之际,你认为这二人究竟谁比较悲催?

这个问题听上去似乎有些多余,因为答案分明显而易见:可怜的盖世英豪都哭得那么惨了,不是他还有谁?

不得不说:此言差矣。真要比惨,还不定谁输谁赢呢。

事实上,倘若你早已猜中了这两个人的身份,恐怕你就不会感到任何的诧异了。

是的,所谓的乱世大佬和盖世英豪,其实分别就是秦始皇和项羽。

这俩人,一个叫嚣着大秦基业千秋万代传之无穷,结果二世即亡;一个猛男落泪、惶惶如丧家之犬,结果落得个乌江自刎的凄凉结局。论惨,这二人真可谓半斤八两——都是悲剧。

而他们的故事,恰好与大文豪萧伯纳的名言不谋而合:“人生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另一个是踌躇满志。”

万念俱灰的悲剧很好理解。毕竟已经绝望了。而人一旦绝望,便无所谓出路。这是必然的。因为它分明已经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有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相信很多人都听过。说的是有一个人不小心被锁在冷库里过了一夜,于是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冻死在了冷库里。可问题在于,冷库压根儿就没有启动制冷装置!所以这个人其实是自己被自己给活活吓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就在于,这个人只看到了自己被困冷库的绝望处境,完全被眼前的糟糕景象所蒙蔽和俘虏,以至于心如死灰,放弃了任何的抵抗和尝试。正是这种屈服、这种放弃,使得他无异于自掘坟墓,亲手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虽然这个故事看上去的确有些荒诞,然而在生活中却比比皆是。比如就连楚霸王项羽这样的英雄豪杰,不都因为一念之间的消沉,最终颓然殒命、无力回天吗?

可他原本是有机会的啊。

正如唐代著名诗人杜牧就曾在他的《题乌江亭》一诗中写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遗憾的是,项羽偏偏自己放弃了卷土重来的机会。故而与其说他是败给了刘邦,不如说他是败给了沮丧消沉的自己。试想,他要是能有“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一半的意志力,历史的进程很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事实上,一个人身处任何困境、任何绝境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还有没有勇气去承担、去面对,去在绝境之中寻找任何可能的一线生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有时候我们之所以失败,并不是时运、环境或是我们自己不够好,而恰恰只是因为我们放弃得太快太早。要知道,那些笑到最后的人之所以能笑到最后,首先是因为他们坚持到了最后啊。

消极、颓废固然到不了“终点”,然而另一种情况却是,过于激进、亢奋,却也往往太容易过早抵达“终点”,过早失去自己的“战场”。这便是萧伯纳所谓的“踌躇满志”者。

按理说,有野心、有志气原本是件好事儿。可问题在于,当野心、志气被内心的狂妄所驱使,一个人便极有可能像一架失控的马车,风驰电掣地奔向险境。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确切地说,是使其疯狂地膨胀。

任何一个人,无论他的身份、地位、才干、成就如何显赫、如何耀眼,一旦其内心开始膨胀的时候,往往离悲剧也就不远了。而这样的例子无论是在历史上、电视上还是现实生活当中,都可谓数见不鲜。

譬如被誉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就是这方面一个血的教训。西汉政论家贾谊在他的《过秦论》一文中这样写道:“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结果怎么样呢?

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轰轰烈烈的大秦帝国,不过二世,便顷刻土崩瓦解,落于他人之手!原本不可一世的秦始皇,就这样被自己内心的嚣张和狂妄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然而这也难怪。毕竟任何人终究都是凡人。而凡人一旦有所成就的时候,就难免会产生某种错觉,以为自己接近了神,或者干脆认为自己就是神的化身。于是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必定可以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甚至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受到所有人的顶礼和膜拜。

殊不知,就算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一旦忘我和放肆,也同样随时可能成为命运的“弃子”。你以为自己到达了巅峰,焉知上帝一反手,你便可能瞬间置身谷底。

人有野心、有志气是好的,但更重要的是记得随时保持内心的平和与谦逊。要知道,人生偶有所得,除了自身的才干和努力,同样是缘于生命中其他诸多的因缘际遇。不必沉湎,亦不必过于迷信,更不必由此沾沾自喜。唯有按照寻常的心情去面对、寻常的心态去处理,才能避免由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从而保持一种尽可能的稳固和平衡。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属于每一个人,但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哪怕你曾经如何独领风骚、独占鳌头。

毕竟在上帝眼里、在悠远的时空之中,再怎么耀眼的星星,终究也只是一颗划过宇宙的流星。

清代文学家赵翼曾在他的诗歌中这样写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即便是才华横溢、被誉为“诗仙”、“诗圣”的李白、杜甫,也不过数百年的“新鲜”。何况我等凡人哉?

可见任何人都有自己“绽放”的时区,也都终将会被湮灭、被取代。没有人可以永远霸占世间的舞台、永远唱自己的独角戏。

还是金庸先生说得好:“人生就是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人生路上,你大可尽情奋发、尽情展现你的风采和价值。但无论成败,皆无需过于执着和沉迷。毕竟对于许多人来说,能够尽情“大闹”,本身已是一种万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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