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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读点故事 故事:“朕要你坐稳太后的位子,助新皇封禅泰山,不惜一切代价”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他们说,最后这天下竟成了我的。

是啊,我能垂帘听政,亦可调动兵将,我享满朝侍奉,亦受天下供养。

“天下”呵,竟成了我的。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宁愿做一辈子的罪妃。

彼时犯错,我因一段孽缘,害了不该害的杨缨、杨武,自请出宫。

住奴婢舍,修史编书。

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我只知道后宫主子之间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

不想,底下人之间的争斗,更加直白,也更加剧烈。

她们欺我是宫里贬斥的罪妃,将我带着的钱财盘算净了后,从来不曾让我睡过一个安稳觉。

以致我白日去史馆时,总昏昏欲睡,被女吏们打骂。

起初,我总是默默忍受,从不反抗。

把一切当做我为杨家赎罪的方式。

但他们变本加厉,得不到我身上最后一个金簪,竟要我的命。

她们让我在极冷的夜里洗衣裳,将半冰半水的凉水浇在我身上,不允我进门。

冰冷从身上钻进骨头缝里,我哆哆嗦嗦倒在廊下。

奴婢舍没有地龙,我身上的衣服很快硬了起来。

我只得往史馆走,走着走着,不知磕到什么,一头栽了下去,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竟是幼时的好友——章怡在我面前焦急地皱着眉。

我恍惚以为自己是要冻死了,怎地想起了近十年没见的人?

“月儿,喝一口热汤。”小怡将温热的参汤喂到我嘴里好几勺,我的心思才渐渐活络起来。

小怡比我入宫还早些,不过她入的是东宫,做的是东宫女吏,此时怎会在这里救下我?

“我刚刚从东宫那边调过来,便见你倒在阶下,那么冷的天,你又穿着湿衣裳,吓死我了。”小怡瞧我的脸上透着疑惑,向我解释着。

热汤衾裘,我大病一场后,终是好了起来。

年幼时,小怡就知我爱祖父手下那些文稿史书,只当我自请出宫是为了完成祖父遗愿。

我也不想解释因那段孽缘犯下的滔天大错,只顺着小怡的想法。

不用住奴婢舍了,我还是愧疚难当,只用日夜扑在书史编纂上来消磨那些愧疚。

杨武将军如此忠烈,一心为国,我在文史上为家国做些事情,他也是欣慰的吧?

起初,小怡也带人来帮忙。

但她们是办差的人,我是赎罪的人。

她们自然抵不得我这日夜兼程,便来得少了。

眼花,腰疼,颈痛,手麻。

终于在一年半以后,我编得了第一本书,里面整理记载了历代国赋策论,多数策论下面都加了近代对比。

我是来赎罪的,甘愿放弃任何清名,于是编者的名字我写上了小怡和史馆里几位相熟的女吏。

然后,着手整理下一部书需要的材料。

小怡总是对我说《国赋史》满朝传阅,皇上也是赞不绝口,人人都说她是当代班昭。

能为了杨将军曾拼死守过的天下做点什么,我已是荣幸之至。

可小怡说着说着,就有些变了味儿。

她说她正年轻的时候,没对东宫太子动过不该有的心思,没想到快出宫了倒是对皇上爱慕得紧。

皇上多次来史馆,皆是由她陪着谈书论策。

她也时常来向我讨教《国赋史》中的注和对比策,还让我跟着她去回皇上的话,以便将皇上的疑问听个清楚。

皇上,是个顶好的明君,他对治国良策总有数不清的问项。

小怡按着我的答案去回皇上,次次欣喜。

可皇上向来是繁于政务的,渐渐地便不怎么来了。

小怡总是哀叹,她再不如愿,就要出宫去了,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那日,我正在库里整理誊录老本子,总跟在小怡身边的女吏跑来让我快去看看小怡。

她说小怡在文渊堂里大摔大砸,怎么也劝不住。

文渊棠是史馆见皇上和大臣们的地方,那里可大摔大砸不得呀。

我一进门,便见章怡蹲在凌乱的书堆上哭,她见我来便抱着我喊:“我没机会了,再没机会了。”

左不过是因着皇上的事,我安抚了一阵,让人把她扶回房间里去,又让人在外面挂了闭馆的牌子,才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情爱,总是会让人癫狂。

将将收拾完,皇上竟然来了。

“章女吏呢?她说对《国赋史》有了新论。”皇上随意坐下,拈起桌上的云片糕吃了一块。

“皇上。”那云片糕是我从地上捡的,盘子里剩那几块已让我吃完了。

后面那句话,我没说出来,皇上已经拈起第二块了。

“奴婢去找章女吏,皇上先坐。”我行了一个礼,便要起身。

“李玉去吧,你给朕沏杯茶。”

皇上已经连吃了四块云片糕了,是该口干了。

李大监出去,我便起身沏茶,拿着茶壶的手却越发抖,像是提着千斤重的秤砣,怎么也拿不稳。

啪!

茶壶落地,热水溅在我的衣裙上,可我竟不觉着如何,体内的血液似乎比那些热水还要躁,脑子混混沌沌的。

“窈月?”

“窈月!”

似乎是谁喊了两声,又似乎是谁黏在了我身上。

2

杨缨死后,我再没亲近过皇上,那天的事,太过突然。

只记得情动时,我与皇上都是不可自持,完全忘了是如何情动。

皇上告诉我,因为有人给我们下了药。

章怡哭着求我,让我跟皇上求情放过她。

那日的云片糕,是章怡为了她能当上皇妃准备的。

“月儿,我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来的。谋害皇上,是重罪啊。”

“小怡,你怎么……”

你怎么能连家人的性命都不顾?为了一场仰慕,就去犯这样的死罪?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

曾经,我也是为了那段孽缘,不顾整个家族的身家性命。

“快起来。我一定会去求皇上的。”

多次求见皇上,终是保下了章怡的性命。

她被贬去女吏的官职,成了我的小丫鬟。

我是来赎罪的,也不用什么小丫鬟,只是为免小怡被别人欺负,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可是,我竟没想到……

没想到就那么一次,我竟有了身孕。

更没想到孩子才两个月,小怡竟想要他的命。

皇后带人来拿章怡时,我还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你腹中怀着皇嗣,身边人手脚这样不干净。跟本宫回宫去吧。”皇后娘娘直指章怡,脸上神色极其不悦。

“皇后娘娘,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掺了不干净的东西,经了小怡的手。”我长跪不起,想起冬夜里,小怡终归救过我一命。

史籍里总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皇后娘娘低首一笑,只轻道一声:“好啊。”便带人离去。

我不解皇后的反常,更不解皇后的笑容。

小怡哭着求我,与云片糕事发时一般无二。

可我心里不再那般着急,只是心尖处像裂开一道缝隙一般,手不自觉地便护在了小腹处。

“月儿,我实在糊涂。”小怡边哭边爬到我的脚边。

“啊!”

叮!

章怡的惊呼,匕首落地的响声。

皇后身边的君梅带着太监走过来,擒住了章怡。

章怡?欲持刀刺我?欲杀我的孩子?

“为,为何?”手上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看着那道渗出的血液,我用极轻的口吻道:“我们不是好姐妹么?”

十几年前便是,何至于此?

“哈哈哈……”章怡被押着,大笑,“我是你的好姐妹不错,但我从小就嫉妒你,你越好我便越嫉妒你。”

“没我的指使那些奴婢敢那么对你?”

“我救你不过是想让你尝尝居人之下的滋味。”

嫉妒?

指使?

居人之下?

“别说了,别说了!”我头痛欲裂,只觉得章怡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过往的最大讽刺。

为何,我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年幼时,我自以为赵伽蓝喜欢我,为他守丧,为他入宫复仇,为他害死杨武杨缨。

到头来不过是他与旁人的一场赌约。

入宫后,我自以为杨缨杨武权倾朝野纵容家族,是君侧祸害。

到头来竟是我谋害忠良,蛇蝎心肠。

如今,我自以为章怡是我的好姐妹,处处替她求情,甚至不怨她欲伤我腹中孩儿。

到头来她竟对我有杀之后快之念。

难道太白所吟“青梅竹马”是虚妄之言?

难道史籍所载“奸妃权宠”是虚构之笔?

难道世人所叹“闺中密友”是虚无之情?

3

最终,我还是求皇后保下了章怡,随皇后回了宫。

还住我从前住的宣宁宫,侍候的还是从前的大宫女辛柔和大监张德子。

只是,他们说我不似从前的身子,总在夜半梦魇,总在白日盗汗满身。

旁人只道,怀着孩子是辛苦些。

我却知道,怀孕虽苦,远不及心里的苦。

每次路过杨缨曾住的锦绣宫我便不自觉流泪,想起从前她是那样骄傲美丽的人儿。

每次瞧见赵伽蓝从海上弄回来的时兴玩意儿我便忍不住心颤,想起那场错付的感情害了杨家上下。

每次翻开书本我便觉得小腹处痛得厉害,想起那日章怡欲刺我时的眼神。

孕中辛劳加上心中烦闷,回宫不过两月,我便病倒三回,一回比一回厉害。

太医终是瞧出了端倪,回了皇上皇后,我这是心病,长此以往,胎儿与母体,都不能得善终。

皇上像几年前一般,问我:“窈月,你恨过缨儿么?”

还是像几年前一样,不等我回答,便轻叹一句:“很多人都恨她呀。”

她真真切切没做过一件害我的事情,反而是我害得她与皇上离心,香消玉殒。

如果说她真的做过什么,也没冲着我,旁人有理由恨她,我确实是没有的。

“我害她到那般地步,她不恨我就是我的造化了,咳咳……”说一句话,费了我好大力气。

“其实,她们不是恨缨儿,她们是恨自己不是缨儿。”皇上似陷入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无端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恨杨缨,是恨自己不是杨缨?

“她们啊,想要缨儿的专宠,想要朕对缨儿的纵容,想要缨儿的一切。于是呢,缨儿不论做了什么,她们都要编排都要恶意陷害。”

皇上顿了一顿,叹了好长一口气又道:“是朕错了,缨儿与杨兄是那样单纯的人,偏偏朕要明目张胆地把所有偏爱都给他们,让他们遭人记恨,让他们成了众矢之的。”

皇上错了?

可当年,皇上处处维护他们,不惜担上昏君的名声,怎么会是皇上错了?

“朕以为,大权在握,便能护住在乎的人。其实呢,是朕害了他们。杨家之事,怪不得你。帝王的偏爱,是灾难,就算没有你们,也会有王窈月,张玲珑,李婉蓉。是朕,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皇上似比我花的力气还大,口吻越发轻,眼中已有泪花闪动。

所以,当日我负荆请罪,皇上却并不怪罪?

细思量,皇上的偏爱是他们兄妹落得那样下场的终因,我与旁人的推手是旁因。

可是,九五之尊的偏爱,为何护不住真正想护的人呢?

莫不是皇上……

“做天子,有什么好呢?只能得到旁人想要的,你想要的,终是越推越远。若重来一次,朕宁愿不宠缨儿,早早罢了杨兄的职。”

皇上说完这句话,很久以后,才像回过神来一般,道:“你怀着孩子,勿要忧思过甚,缨儿与杨兄都是纯善之人,他们只会想让朕的孩子好。”

皇上走后,我轻抚小腹,杨将军,骁睿夫人,想让我的孩儿好吗?

那我好好养育这孩子,勤修史书,也算为杨将军尽一些心。

突地,我想起杨武死时的太阳,明晃晃的光照在他的利剑上,连过问家事都不曾,便向皇上以死谢罪。

只有真正忠良纯善的人,才会对自家人的不臣这样在意吧。

腹中孩儿似知道我摸他一般,突然动了一下。

我惊奇地又摸了摸,他果然又动了几下。

这便是母子连心的滋味么?

皇后很在意我这一胎,总过来看,时日久了,便也知晓我在烦忧什么。

她总为我掖着被角道:“你看的史书上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我都在这天下之利往来最密之地,什么闺中之好,什么骨肉亲情,什么情深义重,在这种地方,都是不该有的。”

是啊,谁不曾为利奔波劳碌?

我对赵伽蓝一厢情愿的情深义重,成了笑话;我对章怡一厢情愿的姐妹情深,差点酿成大祸。

那么,骨肉至亲呢?

我双手护着日渐隆起的肚子,这般至亲骨肉在这里,也不该有?

“好好养胎。先把旁的放一放。日后要如何,也得孩子生下来再说。”皇后似看出我心中所想,轻声宽慰,“再者,不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这孩子越发好动,白日里还能隔着肚皮和我玩一会。

我逼迫自己,暂时忘掉从前的事情,好好养着身子。

深秋,我生下了玉雪可爱的小公主。

她又白又嫩,小手小脚都软软的,皇上赐名文茵。

皇后娘娘的珺儿公主很喜欢她,日日要来看。

我出月子后也不好总劳动嫡公主,便常常抱着文茵去凤栖宫。

文茵长得快,爱笑爱闹不认人,连常年板着脸的太子殿下见到她也忍不住逗逗她。

4

凤栖宫不总是孩子们的笑闹声,也有皇后娘娘的哀叹声。

新晋的妃嫔不懂规矩,后宫琐事繁杂无头绪,积年的老人也频出手段。

其中,我最看不懂的是,皇后娘娘对待玲珑贵妃和文淑妃的手段。

玲珑贵妃说话做事处处针对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却对她一忍再忍,不做计较。

文淑妃避世多年待人接物从来和气,可皇后娘娘却总是针对她,命人紧盯着她。

我除了伴着皇后哄孩子,也听皇后说一些后宫诸事,不免疑问。

皇后便让人将文茵和珺儿公主都抱出去,笑着对我道:“窈月,你常年与史书为伴,看惯书上所载的前朝后宫,民生百态,对这真正的前朝后宫,民生百态倒不知许多。”

“是,嫔妾自幼跟着祖父读史,只瞧着许多事与这书上所载,大相庭径。”我低下头,想起从前便信书上所说的青梅竹马,闺中密友,奸妃权宠,便不自觉将这些人代入现实,以致犯错。

“那青史之上的寥寥数语,是很多人的一生。那么长的一生,史家往往用几个字便盖棺定论。可见不可全信。比如一开始便有人说杨家世代忠良,后来又有人说杨家横行霸道,再后来还有人说杨家一门可惜了。众说纷纭,最后史官只会用一种观点。”

“宫中诸事也是如此,你看到的想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皇后娘娘说起杨家,总带着惋惜。

“照娘娘所说,史书竟是没用项的东西了?”我家世代编书修史,祖父在时就是最听不得这一套理论,我听完便问,又自觉失言。

“是有用的,对后人有用,对时人只起警示作用罢了,若是事事搬书而行,那该乱了。”皇后娘娘并没责怪我的失言,笑笑又道:“你还年轻,不知这些也正常。”

接二连三的事实,让我对祖上那套“老祖宗规矩”“学史明智”有些质疑。

一向崇敬史家的太子殿下,对我的《国赋史》加注,也大有批判古法不可照今之意。

我摊开来,与皇上、太子一齐讨论。

皇上和太子皆说我书本上的功夫下得到,实际的事情却没做过,特别是百姓间的生活,太过不了解。

我编《国赋史》下了那样多的心血,自是有些气急道:“皇上幼时常出宫去体察民情,臣妾是知道的,可太子殿下从未出过京城,又如何了解百姓民生?”

“孤当然去过,漠北南疆,京畿中原皆去……”太子对我的质疑也颇有些恼怒,只是说了一半便突然跪下道:“父皇,儿臣失言了。”

“无妨,夏贵嫔是自己人。”皇上淡淡道。

我惊讶,人人皆说东宫太子不遵前朝旧例,不去边疆戍守。可太子却去过那么多地方。

那……

日日上朝,日日不离东宫的人,是谁?

“窈月可想好下部书编什么了?朕见你收了许多边疆的书。”皇上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主动转移话题。

“臣妾想编边疆史,记载历代边疆变迁和将军元帅。”既然皇后说日后定会有史家评论杨将军,那不如由我多为杨将军留下一些清名。

“倒是与太子想的不差,太子,你从东宫拨几个女吏给夏贵嫔用,她去史馆总不太方便。”皇上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有了东宫的女吏和太子殿下的帮衬,我要的书很快便都齐了。

我成日扑在史书堆里,倒对文茵的看顾少了些,偏偏这孩子竟像极了祖父的脾性。

人前一本正经,人后鸡飞狗跳。

带着嫡公主闹书房,揪她父皇的胡子,骑太子殿下的脖子,阖宫上下,就没她不敢捉弄的。

皇上向来是宠公主的,对文茵也是不堪其扰,又爱又恨,打不得骂不听,只能将她丢在东宫,让太子殿下带她看她。

也正因文茵的调皮,我知晓了太子殿下和皇上的秘密,皇上让太子带着文茵,太子当真一步不落地带着文茵。

原来,太子每逢三月便要出去一月,若朝中无重要之事,他出去的时间更长。

而日日待在东宫的,则是一个与太子十分相像的人。

文茵这孩子,只肯与我说这么多,再问就是:“母妃再问下去,父皇灭我们的口怎么办?”

“你这孩子当真是没规矩。”她和太子殿下,出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自小不爱看我理的史书,我却偏偏要拿这个罚她,让她日日抄书。

她倒也有办法,去不了东宫便常常躲去凤栖宫,拉着嫡公主帮她抄书。

我自编《边疆策》就很少去凤栖宫,近来因为文茵我时常来走动。

便见皇后娘娘的叹息越发多,玲珑贵妃已经永不出皇陵了,能让娘娘如此叹息的,只有文淑妃了。

皇后说,近来文淑妃胆子大了,竟挑唆起前朝来。

我正不明所以间,皇后突然发话:“这几日你便住在我这里,珺儿喜欢跟文茵玩。”

“是。”

八月十五,我与皇后正闲话间,外面突然响起兵戈之声。

太子殿下进来,告诉我们不必担心。

我不知道皇上皇后与太子在筹谋什么,只想起幼时经历过的战火。

血肉横飞,火光冲天。

不自觉地有些害怕,我便起身为皇后捏肩。

与皇后娘娘靠得近一些,便不那么怕了吧?

恍惚间,有尖刀刺向皇后!

我扑身去挡,那刀扎扎实实地插入我的肩头,我疼昏了过去。

晕晕沉沉时,仿佛觉得有人抱起我,在我耳边轻唤了一声:“月儿。”

急切又温柔。

5

再醒来时,文茵告诉我:“母妃,你必须装作没什么事,起来料理后宫。”

她这副正经样子,像足了遇事的祖父,我不敢怠慢。

原来,那日的兵戈声是二皇子谋反。

皇上皇后皆因此事惊惧昏睡,前朝由太子操政,后宫当下里只有文淑妃一人在撑着。

我不明白,当日那样温和的人,竟会和谋反这事有关系,竟要搅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

她查出珺儿公主是男儿身,上报宗室,蛊惑前朝之人攻击皇后。

她纵容儿子四处诋毁太子殿下名声,肆意为珺儿皇子造祥瑞之象。

甚至,陷害我与太子殿下私通。

番邦进贡的月华鲛人泪布料,皇上只赐我一人独有。

却在太子身上搜出来了一块,上面还绣着金风玉露图。

皇后说,那料子太后遗物里其实也有,文淑妃肯定还有后招,为免打草惊蛇,要先委屈我。

皇上皇后都知道此事,面儿上禁足了我,等着文淑妃的后招。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那料子制成的汗巾确实丢了一块,上面绣了一轮明月。

皇上皇后布局时,我在太子殿下身上见过那条汗巾,不是什么积年的老料子,分明是我宫里的月华鲛人泪。

太子殿下,何时对我……

我只当他是文茵的哥哥,是我的小辈啊!

突然,我想起二皇子谋反那日,我痛晕过去,有人在我耳边唤的那声,月儿。

当时,整个凤栖宫,只有他能抱起我。

他何时生出这不该有的心思?!

文淑妃的后招来得很快,她先是求皇上放我出来,然后将我引入点着迷魂香的更衣处。

我与皇上对坐半响,皇上问我:“她为何变得如此恶毒?或许是朕的过错。”

“文淑妃绝不是恶毒之人。她只是受人蒙蔽挑唆。”

我知晓,文淑妃曾为皇上落过两胎,或许,把这个遗憾弥补,她就不会再错了。

我与皇后也是一般说,皇后笑了笑道:“窈月,本宫日后若不在了,你做事切要直接奔向目的,不要三番两次试探人心,给旁人机会。被权势围起来的地方,旁人多一次机会,你就多一分危险,明白么?”

“娘娘浑说什么,怎么会不在了。”我无心听皇后的教训,只不愿让她说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懂分寸,识大体,将后宫诸事料理得井井有条,抚育两位皇子,辅佐皇上。

可谓是一代贤后了,又正直壮年,怎么会不在了?

“窈月多年未晋位分了,此番委屈了。”皇后岔开话题,放我回宫编书。

《边疆策》成书之日,皇上晋我为妃,赐号昭,皇后娘娘赐我协理六宫之权。

我编书的最后关头,紧闭宣宁宫宫门,不知文淑妃的孩子没了,更不知皇上将后宫众人的吃穿用度全数交到了文淑妃手上。

皇后娘娘一遍一遍地嘱咐我,要我好好辅佐皇上和太子。

我不解其意,只跟着皇后做事。

皇后娘娘,怎么瞧也不像大病之人。

冬日宴,我为皇后娘娘更衣,等着皇上赏了御菜,去见底下的命妇。

“窈月,取舍难,关乎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取舍更难,无论何时何地,你要以百姓为先,以家国为先。”皇后娘娘品着皇上赐下的参汤,语气无端轻盈起来,明明说这样庄重的话,却有解脱似的意味。

“娘娘……娘娘!”

我正欲驳皇后的话,她却顺着椅子滑落在地。

“昭妃娘娘,我们娘娘交代过,叫您去养心殿瞧瞧皇上。”一向照顾皇后的女医扶起皇后,给了我一道皇后手谕。

我想着有熟悉皇后娘娘身子的女医在,皇后必没什么大碍,于是便拿着手谕去了养心殿。

却不想,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薨了。

死于文淑妃的毒。

文淑妃癫狂,给阖宫下毒,皇后娘娘一早发现,替换了她所有的毒药,自己却喝下加了鹤顶红的参汤。

皇后她明明发现了,为什么还要喝有毒的参汤?

6

皇后丧礼,出了百日,我被晋为昭贵妃。

后宫之事,皆由我主理。

其实,皇上很多年不选秀了,宫里人口简单,皇子公主也不多,后宫之事也不难处理。

皇上经文淑妃一事后,越发倦怠,身子一天不好似一天。

前朝的事,多半由太子监理。

许多事,皇上竟也直白地拿来问我。

“朋党之争何解?”

“寒门与恩荫谁更胜一筹?”

“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太子会不会受那帮老臣的辖制?”

前朝后宫,虽为一体,却处事不同。

起初我不太敢应承皇上的问题,后来发现皇上是真心问我,便知无不答。

修史编书三十余载,前朝后宫诸事历练。

很快,我便知晓了仪献惠皇后在时教我的道理。

但还是想不通,这般聪慧的女子为何以那样的结局收场?

如若她不愿意,十个文淑妃也奈何不得她。

我多次问询皇上,皇上只轻叹一句:“婉蓉这一生,过得苦啊。”当做回答。

近来,皇上却不再叹这一句,他只叹“时间差不多了,快了,快了。”

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重要的日子快到了。

“窈月,若是你发现有人在朕的饮食上动手,千万不要阻拦。”皇上闭起眼,拈了一颗梅子。

“皇上放心,臣妾绝不会让文淑妃之乱再生。”我以为皇上是在说反话,提醒我后宫里有揣着坏心思的人,赶忙跪倒。

“昭贵妃听旨,不要阻拦。”皇上放下梅子,下了正经口谕。

“皇上!”

我欲起身,瞧见皇上坚定的眉眼,终是沉声道:“臣妾,接旨。”

此时的皇上与当年嘱咐我的仪献惠皇后,神情一般无二。

坚定,不可阻拦。

我花大力气查到,竟是一向谦和有礼的太子,在皇上的贴身衣物里下毒。

他一直都是太子,何故如此?

皇上知不知道是他?

“朕知道,是朕逼他这么做的。”皇上说起这件事,总是轻描淡写。

“皇上,前朝正为各地侵地案争论不休,皇亲族众天天寻死觅活倚老卖老,皇上与东宫,何必要起这样的争执?”前朝朋党,侵地不是一日之争了,现下正是最激烈的时候,皇上与东宫该一条心才是!

“不过是朕还活着,他们才敢,等朕与旧臣都去了,他们也就安分了,太子也不必受束缚。”皇上说话越发像个局外人,好似这无休止的争论,这要命的谋算,都不是冲着他。

“可是……”

可是有很多办法,皇上何必要用这种损失最重的法子。

不过,这法子是最有用的。

毫不拖泥带水,来日太子继位也能放开手脚。

我略一迟疑,皇上便猜中我心中所想,轻笑:“窈月这些年,长进不少。不会像从前一样总是问个不停了。”

我惊觉,现在的我,已经不顾人命而思虑来日了吗?

“太子缺一份狠心,朕日子不多了,这是朕最后能教他的东西了。”

我猛然间想起,历代皇权更替,先皇或主动或被动,总会教会新皇一份狠心。

“皇上宠爱太子多年,即便是皇上所教所逼,太子真如此行事,皇上不寒心吗?”我深知无法劝皇上改变主意,只求一解。

“他不这么做,朕才寒心。”皇上摆了摆手,命我退下。

骨肉亲情,在这地方是最不该有的。

倏忽,仪献惠皇后的话在我脑中响起。

皇上与太子之间,当真没有父子,只有君臣么?

7

东宫御林军团团围住养心殿时,我深切明了,他们之间,当真只有君臣。

“太子做得很好,并没有惊扰其他人。”皇上的身子,很差很差了,太子的数月筹谋,我已是麻木。

“窈月,朕要再颁最后一道圣旨。”皇上说话已经极是费力,我扶他坐起来,喂了一口参汤。

“皇上不必了,臣妾愿与旧臣一样,随您同去。”皇上在一个月之前,已往边疆腹地,京城重府发了谕,要那些旧臣,殉葬。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新皇,亦愿自觉。

“不。朕有密旨要给你。”皇上扶住我的肩膀,重重捏下去。

许是参汤吊精神,皇上原本涣散的眼睛,这时竟恢复了神采。

“朕要你坐稳太后的位子,助新皇封禅泰山,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

那便是要我替新皇扛下所有名声不好的事。

“史家最在意名声,你若不愿,也还是太后。”皇上放在我肩上的手,越发沉重。

眼神也阴森起来。

从皇上愿意把朝政讲给我听时,我就知道,我是他的棋子,不能自己选择。

若我今日不接他的旨意,来日我就是毒害先皇的罪妇,夏家满门便不复存在。

“臣妾,接旨。”我跪地,皇上驭下,向来容易。

不听兵戈,不见杀伐。

谈笑间,便轻易要我做他想做的事。

其实,皇上没有这样的威胁,我亦会接下旨意。

皇帝封禅,必要国泰民安,百姓乐业。

能为杨将军守过的天下,担些恶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先皇的扶持纵容,新皇登基,几乎是瞬间就成的事儿。

太子来到皇上床前,端起那碗参汤,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年迈的父皇。

皇上不停地喝着那汤,脸上的表情,越发放松,他靠着枕头滑落时,我分明瞧见他脸上是带着笑的。

我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文淑妃的不臣,玲珑贵妃的不敬,仪献惠皇后的死亡……

杨缨的鲜妍明媚,杨武的赤胆忠心,章仪的嫉妒背叛,文茵的老气横秋……

他们在我眼前一一闪过,交映着皇上脸上的笑。

突然,我就明白了皇上曾说过的话:“只能得到旁人想要的,你想要的,终是越推越远。”

也明白了仪献惠皇后当年的选择。

8

按先皇遗旨,我有垂帘调兵之权。

新皇着威严龙袍来向我请安。

“你不必理会父皇的意思,我愿遣散后宫,整个宫里就只有你我、文茵三人……”新皇许是从来没有这样平易近人地说话,自称“我”时,语气里尽是不自然,面上也浮动着不自然的潮红。

“住口!皇帝该称哀家母后!”我疾言厉色,打断他的话,“后宫一制,平衡前朝,拉拢外臣,诸多好处,岂是你说遣就遣,说废便废!”

“父皇与母后,都盼着你能去泰山封禅!”

“母后,儿臣知错。恭请母后明日上朝。”新皇跪地,端庄行礼,再抬眼,已是老气横秋的沉稳模样。

好似刚刚那个鲁莽的少年,从来不曾出现。

我先前,还总怕新皇因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荒了朝政。

不想,只此一次,他便再不提过往。

他要做英明君主,我自然不能辜负先皇密旨,全力辅佐,不惜一切代价。

无数老臣死谏,要废掉改制,我命人砍了他们,让他们变成货真价实的“死”谏。

漠北胡人眼见要成渐统之势,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文茵嫁过去,不费兵戈以平患。

倭国劫持赵伽蓝,妄想威胁朝廷割地,我亲自去见杀了人质,煽动海上行商自发围剿倭国。

……

凡此种种,多不胜数。

新皇讶于我的狠心,满朝文武皆惊于我的行事。

渐渐地,牝鸡司晨之语越传越广。

我要做的事,都做完了,要得罪的人,也都得罪尽了。

新皇收权,情理之中又理所应当。

我退出前朝,成了深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从前入宫又出宫,出宫又入宫,我从不曾觉得时日寂寞。

如今,倒觉得日子难挨起来。

因为,我已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个守着宫殿的垂老女人。

午夜梦回时,我也曾听见各式各样的人喊我唤我。

小男孩敦促有力,带着点气恼喊:“夏窈月!”

中年人沉稳轻快,带着些威严唤:“窈月。”

小女孩欢快明朗,带着点调皮喊:“母妃!”

少年人急切温柔,带着些怜惜唤:“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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