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曹操预料,幽州牧刘虞果然拒绝了袁绍、韩馥的提议,理由正是“国有正统”,称帝之事“非人臣所宜言”,袁绍不死心,退一步请刘虞领尚书事,以便承制封官拜爵,刘虞仍然拒绝,还威胁要弃官逃去匈奴那边,袁绍只好停止劝进。

不过袁绍搞了这么多事,也并没有白费工夫,至少这番折腾下来,刘虞愿意与袁绍“相连结”,刘虞也明确表示“望诸州郡烈义之士戮力西靣,援迎幼主”,刘虞也算是正式入伙关东诸侯联军了。

“袁绍看人也太缺乏眼力了。”坐在马上的曹操想到这里,不觉微微一笑。

一行人方过鄄城,将抵梁山境内,突然,曹军前的军士皆控勒不住战马,彼此冲撞,阵形大乱。曹操与夏侯惇急忙纵马上前,了解动静。

只见一头足有三百公斤的华南猛虎,以比扑杀绵阳更迅捷的速度在眼前急闪而过。凡人只知道虎的猛恶张狂,又何曾见识过虎的惊恐畏怯?虽然不可置信,但这恰恰是一头正在夺路而逃的猛虎。世上自恐龙消失后,难道竟还有一种能迫使老虎逃窜的动物?

是的,并不是动物,而是一人。

一个穿着寻常黑褂的大汉,手持两根短戟,从坡上一路追下来,等到那虎仓皇跃过一条宽约八米的小涧时,壮汉随手从一曹军掌旗官手中抢过一杆大旗,着地一探,一道黑影倏然升空,飘荡至对岸,正挡住虎的去路。

曹军将士还未来得及喝彩,壮汉已高擎双戟,让过虎头,发声大喊,戟透虎身,竟将一头兽王硬生生戳死当场。

“怪哉,怪哉!”曹操喃喃自语,一面吩咐夏侯惇请壮士前来相见。

此人正是典韦,乃三国时代著名的武将。他曾随张邈举兵讨伐董卓,兵败之后,被打散了,只得回到家乡。他的一双短戟足足有八十斤,而他使唤得竟如一般匕首般轻巧。当日,因为这头饿虎偷吃了他庄内一头健牛,惹得典韦性起,竟舞动双戟,沿着八百里水泊梁山一路追杀,恰巧在曹操面前为那头牛报了仇。

“壮士真是天人呐!”曹操当即脱下身上大氅,赠给典韦;典韦识得曹操,知道是张邈至交,接过大氅,朝着曹操憨厚一笑。

自此,曹操有了第一位可以在阵前随意摘取敌将头颅的猛将。

得典韦此员大将,固然使曹操充满一种暴发户般的喜悦,但真正使他不仅狂喜,而且感动;不仅感动,而且生出“神明佑我”之慨的,则是荀彧的归附。

当荀彧手挥拂尘,骑在一头灰驴上向曹操侧身行礼时,曹操立即想起,此人正是梦中那位青衫儒生。

曹操当即传令就地扎营。待与荀彧互通姓名之后,曹操惊问道:“南阳何颙当年判为‘王佐之才’的颍川大贤,难道就是先生?缘何竟如此年轻?”

“卜筮之词,不足为据。”仪表飘逸、行止雍容的荀彧与曹操相对而坐,“说到年庚,去夫子‘三十而立’之时已不远,而寸功未立。马齿徒长,深以为憾,林深留马迹,白云何处栖,感时伤世,无以自谴,曹公不必再以年岁相勉。”

“那么,我俩齐心戮力,一生共勉。如何?”一种极为罕见的诚恳,充盈在曹操的瞳仁之中。

“曹公不弃,彧自当竭忠尽智,听候驱遣。”言诚至此,但声调却是相当平静。

曹操似乎已忘记了东郡太守的差使,他的军队在水泊梁山边整整停驻了半个月。而在这半个月里,他甚至连妻儿都忘在一旁了,每日只是与年轻他九岁的荀彧娓娓清谈。

“文若先生一向在本初帐下策划,本初对先生既极为敬重,他目前的实力又数十倍于我,先生竟弃金就铁,委屈相随曹操。曹操何德,曹操何幸呀!”在荀彧面前,曹操的口气似乎永远那么谦卑。

荀彧用拂尘挥了挥衣袖,说道:“袁绍确实不薄,然而纵使他珍我如连城玉璧,我也绝对会离开袁绍。袁绍好士,正如秦王好夜之珠、犀象之器,但供雅玩而已。‘天地间,人为贵’,此非曹孟德之诗乎。养士而不用士,此乃袁本初的习性;用人且笃信人,正见曹将军之胸怀。彧之去袁就公,实在乃秉性所至。”

“文若先生视董卓如何?”

“董卓暴虐无道,已恶贯满盈。依彧之见,不劳关东联军出手,其人必不得善终。”

“然而!”曹操轻叹了口气,“方今群雄环伺,争欲逐鹿中原,董、袁相峙,皆思一执牛耳。大业维艰,冬夜正长,不知文若先生教我?”  

“当初楚汉相争,高祖数度受挫于项羽,而最后毕全功于一役,一匡天下。不知曹公对此有何评说?”

“我正想听听先生的高见。”

“高祖有张良相助,而项羽仅有虞姬劝酒耳。”

“妙极妙极!”曹操仰天大笑,举酒过顶,对荀彧说道:“你就是我的张子房呀!”

“请曹公切莫出此言!”荀彧忙止住曹操,“彧非张良之比,但俟诸他日,彧或可为公别荐大贤。”

“贤才对于我,自然多多益善,但我怀疑世上会同时出现两个荀文若。”

“天下英才何其多,荀彧又岂敢误曹公,荀彧必为曹公请来大贤。”

“如此,曹某先行谢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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