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称我为师兄,也有人叫我兄弟,有人尊我“吾师”,也有人骂我“秃驴”。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的姓名,出家之前我叫鲁达,在老种经略相公麾下,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后来在渭州做了提辖,出家之后我是花和尚鲁智深。
此刻,外面的钱塘江上潮声如雷,我想起师父的话“听潮而圆,见信而寂”,自知命不久矣,虽不惧怕,却思绪万千。
听说,人死之前大脑会快速回放自己的一生,今天才知此言不虚。
我天生神力,10岁时扳倒过九尺壮汉,12岁的时候一拳击毙飞奔而来的疯水牛。尽管力气很大,但我却无法用拳头解决所有问题。
我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我有没有兄弟姐妹?我这辈子要去做什么?谁能告诉我?我问过村里所有人,却得不到满意答案,他们只是叫我“鲁达”。他们说,这两个字是从我后背花绣中看到的。
15岁那年,家里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卖了。村里大头告诉我,去东京城里卖艺,可以赚钱养活自己,还能娶媳妇。于是,我把房子贱卖给了他爹,踏上了去东京的路。
单手劈开青石板,一拳打断十块砖,小臂粗细的铁棍直接掰折……每天都是这些,卖艺的生活很无聊。当我以为,我的余生就要在这种日子中消磨殆尽时,一位过客重新开始了我的人生。
那天,我正在表演“拉铁成丝”,周围一片喝彩声。但喝彩声结束许久,我转了大半圈,也没有人愿意掏钱。一个中年男人忽然伸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臂。
这样的情况之前总有,毕竟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人的力气能把粗铁棍拉成细丝。我微一运力,想像往常一样震开,不料却没奏效。我再次加力,依旧没有成功。第三次,我用尽全力,他手掌弹开,随即摸了摸胡须大笑,连声说“好”,并拉着我,一定要去喝几杯。
那天是我第一次喝酒,喝得不多却醉得厉害。睡了两天之后,我才隐约记起那天的事。
他姓林,是一位提辖官,负责缉捕盗贼。
他说,男儿有了本事,就应该报效朝廷,去帮助别人,做出一番事业来,而不是只想着赚钱。每天被一群闲汉围着观看,被许多怀疑、吝啬甚至看怪物般的眼神盯着,就像笼子里的鸟一样,时间久了会绝望。
他说我力气很大,性子直率,脾气虽然不好,心地却不坏,和他家大郎冲儿很像,将来我们或许会成为好朋友。
我记得我问过他,我应该怎么做。他遥指了西北方,说了一句“去开始你真正的生活吧”。我知道,那是大宋的战区,老种经略相公带人镇守那里。
跋涉月余,终于找到西北军。说来也巧,那天正遇到大战,我赤手空拳打死了十四个西夏兵,还拽下了八名骑兵,打翻了四匹马,砍了三个脑袋。老种经略相公亲自找到我,赠我一支诃梨棒,从此我便用这支诃梨棒作为随身兵器。
十几年过去了,我不知道杀了多少敌兵,也不知道打翻了多少敌将。我只知道,我从普通小兵,做到了关西五路廉访使。两年之后,老种调我到渭州府,去做小种经略相公的帮手。
小种经略相公说,我在渭州做什么职位都可以,我想了想,选了提辖。纵使不在战区,依旧可以帮助别人,比起这里,其他地方其实更需要你。这是老种经略相公告诉我的话。
在渭州府,我打死了欺骗金翠莲的郑屠户。
其实,我原本没想打死他,只是知道他号称“镇关西”时,怒火暴涨。老种经略相公把守大宋西北,也没称镇关西;我杀敌无数,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没自称镇关西。他一个腌臜泼贼,却敢自称镇关西,这是对西北方与敌人血拼将士的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怒之下,拳头加重,不自主对着郑屠的太阳穴上打了过去,就这样打死了他。
小时候经常挨饿,长大后就特别害怕吃不饱。想到监狱中,无人送饭,我决定走为上计。我又想起林提辖和老种经略相公的话,忽然发现,即便不做军官,不做提辖,我一样可以帮助别人。如果进了监狱,那就太不值了。
逃亡,也可以帮助别人,这姑且算是我的自赎之路吧。
我做了和尚,诃梨棒换成了水磨禅杖和戒刀。兵器虽变,此心依旧。桃花山下,我痛打周通,救了刘太公和他女儿;瓦罐寺前,我与史大郎联手,干掉了丘小乙和崔道成。相国寺内,我结识林教头,并与他结义为兄弟。
林教头,就是当年林提辖的儿子。
大嫂遭人调戏,我兄弟没有下手打他。我很奇怪,为什么性子直率、脾气火爆的他,没有打高衙内呢?
后来我才明白,我兄弟是害怕,他不是怕高俅,是怕失去娘子,失去家庭。能把豹子头逼得忍气吞声,高俅老贼太坏了。可惜,我兄弟终究没能躲过高俅老贼的诡计,他被发配到沧州,我一路跟随,又在野猪林救了他。
果然,做和尚一样可以帮助别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忽然明白:原来,只要有心去帮助别人,任何时候都是开始,身份也不会影响,无论是做军官、提辖,还是做和尚。
听闻宋三郎的名头,我二龙山和桃花山、白虎山几经波折,终于顺利归入梁山。这之后,我们打郡县、救兄弟,杀贪官、抗奸臣,不亦乐乎。有一日,天降石碣,一百单八将上应天星,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天孤星。
难怪我总是孤独,原来我注定孤独。
宋大哥要招安,我总觉得朝廷奸臣太多,怕他们背后捅刀子。然而我们最终还是招安了。
其实,为国家臣子,报效朝廷,比我们在山头快活。因为这样即便战死,我们也是为国捐躯,青史留名,而不是被骂为反贼,遗臭万年。所以,尽管当初二郎兄弟、铁牛兄弟也反对招安,可一旦招了安,他们和我一样开心。
我们随大哥一起,血战十八个月,打败了辽国,讨平了方腊,兄弟们死伤惨重。不过,方腊被我活捉了。若非一定要抓活的,那一禅杖,我确定能把方腊打成肉酱。
此刻,潮声如雷,我终于明白智真师父的话。“徒弟一去经年,杀人放火不易”,我原以为这是笑我,其我错了。因为,在朝堂言辞烈烈未必是忠,在江湖杀人放火未必是恶。我这一辈子,杀人也罢,放火也罢,虽是不修善果,但我有一颗善心。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希望后人能懂我,理解我犯过的错,理解我们招安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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