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与野蛮的冲突:农耕诗、有期徒刑诗、爱国诗

《诗经》反映的社会生活水平非常多。除了这几个方面之外,还有描写农耕活动和劳动生活的农耕诗、兵役的艰苦和征兵、包含师父之情的有期徒刑诗、表达爱国情怀和英雄气概的爱国主义诗篇。

这些诗,让我们看到已经进入文明社会的上古时期人们文明的劳作,但也有野蛮的战争带来的痛苦和由此激发出来的爱国热情。

《周南•芣苢》是一首妇女采摘芣苢(车前子)时唱的劳动歌曲,全诗洋溢着欢快的情调。诗中并没有详细描绘劳动者的神态与情绪,而是在复沓式的三节中用采、有、掇、捋、袺、补颉六个不同的采摘动作,构成整个劳动过程,体现了劳动者的欢快与勤劳。方玉润《诗经原始》中有一段话解读这首诗,很有艺术感受力和情趣:“读者试平心静气,涵泳此诗,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旷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忽断忽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则此诗可不必细绎而自得其妙焉。”与《芣苢》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魏风•十亩之间》《召南•采蘋》,诗都不长,但都反映了当时人们野外采摘劳动的情景。

《豳风•七月》最能表现劳动者一年四季不停忙碌而生活依然贫困的农事诗,是《豳风•七月》。《七月》全诗共8节88句,383字,是《国风》中最长的诗,也是《国风》中描写农奴劳动和农田农事最详尽、最切实的诗。全诗按季节和时令的转移,记叙农奴从正月到十二月一年四季的劳动。农奴们从春忙到夏,从秋忙到冬,耕田、采桑、养蚕、织布、染帛、裁衣、收割、打猎、筑场、盖屋、凿冰、造酒,永无休止的劳动,自己的生活却是“无衣无褐”“穹窒熏鼠,塞向墐户”“采荼薪樗,食我农夫”,没有一件粗布衣服御寒,用泥巴糊起破旧的门窗,没一口像样的饭菜果腹,只能采那苦菜叶充饥。女农奴更是没有一点人生保障,野外采桑,还提心吊胆地生怕遭受贵族公子的凌辱。年终岁末,还要向农奴主献酒拜寿。这一切,给读者展示了一幅幅西周春秋间的真实的农事图。透过这一幅幅图画,读者看到的不光是农夫们辛苦劳作的情景,更能体会到当时社会中的阶级差别和社会的不平等。

西周晚期,王室衰微,戎狄交侵,征战不休。平王东迁之后,诸侯兼并,大国争霸,战争连年不断。征役繁重、民不聊生,苛酷的兵役、徭役给广大民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王事靡盬”,人民终年行役,父母失养,夫妻离散,人间悲剧一幕一幕,人民的痛苦无穷无尽。所以,描写兵役、征夫之苦和思妇之情的征役诗在《诗经》中有不少。像《小雅》中的《北山》《渐渐之石》《何草不黄》,《国风》中的《魏风•陟岵》《唐风•鸨羽》《王风•君子于役》《邶风•式微》《卫风•伯兮》《豳风•东山》等,都是这一方面的代表作。

且看看《豳风•东山》这一首。按《毛诗序》的说法,全诗写周公东征,以一个退役归家士兵口吻唱出。它以悲喜交集的心情,忧伤的想象和美好的回忆,描写了征役带来的创伤。第一节: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慆慆不归”,哀叹离家远征,旷日持久。“零雨其濛”,记沐雨赶路,归家心切。“我心西悲”,思家中境况未卜,忐忑不安。后四句想到不用再衔枚行军,蜷宿车底,心中不免产生战后余生的庆幸。第二节: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果臝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蟏蛸在户。町疃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主人公想象家园一定已荒废,野葫芦挂满了屋檐,土鳖虫爬满堂屋,蛛网满门窗,野鹿在田地奔跑,鬼火在户外闪烁,完全是一片破败景象。第三节: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这一节想到死生阔别,妻子独守空房,凄凉寂寞,天天等候征人归返,日子过得实在凄苦。第四节: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这最后一节,主人公回忆三年前新婚时的光景,黄莺儿拍打着漂亮的翅膀,新娘子仪态万方,光彩照人。如今,新娘子又是什么模样呢?作者由征役士兵的思家之殷切,反衬了他们内心中的厌战反战心理。

《小雅•何草不黄》更是一首闻之令人伤感的充满悲哀情调的诗作,字里行间透出的是征人的辛酸和悲苦。诗中写道: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征夫奔走四方,不得休息,夫妇离隔,不得团聚。诗中吟唱的语气、情感,使人感觉十分辛酸,十分悲凉。方玉润《诗经原始》中说:“周衰至此,其亡岂能久待?”又说:“(此诗)纯是一种阴幽荒凉景象,写来可畏,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评论得相当深刻。

《采薇》《国风》中《邶风•击鼓》和《卫风•伯兮》,是两首专写因战争离别而夫妻相思的诗。这也是征役诗中的一个类别。《击鼓》诗中出征的战士满腹牢骚,不愿从军南征:“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打完仗后,又不让回国:“不我以归,忧心有忡。”征战居无定处,马儿又丢失:“爰居爰处?爰丧其马?”想起当初和妻子山盟海誓,而今团聚之日遥遥无期:“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不由得深深叹息。正是战争拆散了恩爱的夫妻、和睦的家庭。《卫风•伯兮》写一个女子因丈夫出征,思念心切,竟不施膏沐,诗中写道:“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这个女子的丈夫英武强壮,为王前驱,女子本来颇有骄傲之感,但一去征战,刻骨的相思盖过了那一份骄傲感,首如飞蓬、不施粉黛的形象,恰是对战争的最好回答。

《小雅》中的《采薇》,既是征役诗,也是充满了爱国热情的诗篇。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爱国主义的优良传统。

特别是每当外敌入侵、国有危难时,人民总是奋起抗敌,保家卫国,以鲜血和生命谱写出动人的爱国主义诗篇。《采薇》一诗,可能作于周宣王时。史载周朝自厉王以后,王室力量逐渐削弱,北方的犯严狁,便乘机不断骚扰中原地区。周宣王时,周朝屡与犯严狁作战。这首诗,反映的就是这样的战争背景。全诗是用士兵的口吻,在战后归家的途中,追述戍边作战的苦况,用一连串的回忆镜头,再现从军生活的勤苦悲伤。

诗的前三节,以“采薇”起兴,用一唱三叹的形式,反复吟咏。一个久戍在外的士卒,连饭也吃不饱,渴望与家人团聚,岁暮年终,有家归不得,难免引起感情上的波动,产生嗟怨之情。但他知道这都是为了犯严狁的缘故,所以心中的怨忧,也表达得委婉含蓄:“靡室靡家,犯严狁之故。不遑启居,犯严狁之故。”戍边士兵无法与家人通音讯,彼此死生难卜,痛苦更加强烈,感情波澜也更大。但想到“王事靡盬”,对于“不遑启处”似是一种慰籍。古时把从军出塞戍边、忠于职守、忠于君王与爱国是联系在一起的,对于军人来说更是天职。想到这一点,似乎是有了一点精神支柱:“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诗的第四、五节还展示了从军作战的险恶战斗生活: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严狁孔棘。

主帅乘坐戎车,坐在车上指挥,步兵跟随在后面借以掩蔽,随时准备出击。当军情紧急的时候,他们又日夜警戒着敌人。这些,真实生动地表现了士兵们积极作战,保家卫国的精神。诗的最后一节,借助景物,对比今昔,写得情景交融,意味蕴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前两句借春风杨柳衬托出征前的美好生活和依依惜别之情;后两句借寒冬雨雪,暗寓征战生还的不易和离乡数年家国未卜的忧虑。“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但乡关遥远,风餐露宿,跋涉艰难,士兵终于生还了,可是家人还健在吗?我的劳苦和忧伤,又有谁能知道呢?全诗交织着士兵诉说战争生活的劳苦悲伤又不乏爱国热情的复杂情绪。《采薇》一诗在题材上可称为边塞诗的鼻祖,从此,征人思乡和爱国情愫成为后代边塞诗的重要主题,打动着千百万读者的心弦。

相传为许穆夫人所作的《鄘风•载驰》一诗,也是有名的爱国诗篇。公元前660年,狄人侵卫,卫懿公战死,由于宋国的帮助,遗民在漕邑安顿下来,并立了新君,也就是许穆夫人的哥哥卫戴公。许穆夫人从许国到漕邑吊唁,并为了娘家卫国准备向大国求援,许国人不支持她的这些行动,甚至在抱怨她,反对她,阻拦她。许穆夫人于是写下此诗,歌以言志(《左传•闵公二年》)。诗中写许穆夫人归心如焚,面对许国人的阻拦,心里忧愤,同时表示自己的决心,以示决不回头:“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优之,众稚且狂。”最后表明将不辞劳苦,游说大邦,联手抗狄,拯救祖国。诗中的爱国情感,坚定激越。此外,像《秦风•无衣》,是一支气势磅礴的爱国战歌。它表现了秦国人民同仇敌忾、勇抗外侮的大无畏英雄气概。这些作品,或细腻委婉,或激昂慷慨,全都充满了爱国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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