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年晋朝，干货看这篇!两晋皇帝的悲歌：苦命的哥儿俩：安帝与恭帝（下）

2、豁达的睿智的司马德语

皇帝哥哥的死与道言有关，所以弟弟能登上皇帝的宝座当然也与道言有关。

“有趣”的是，不是谶语必然要应验，而是有人通过努力，人为地让其应验。安帝司马德宗死后，刘裕代拟的“遗诏”中，除了一番冠冕堂皇的空话套话外，就说到自己“而遘疾大渐，将遂弗兴”，无非要表述这样一个意思：你们大家听好了，我堂堂皇帝可是生病垂危、即将驾崩啊，谁也别把我的死与“弑君”、“谋逆”联系起来。接着又说，你琅邪王司马德文既是先皇之子，又“明德光懋”、“众望攸集”，你不继承皇位，“君临晋邦”（《晋书·恭帝纪》），恭谨地维系高祖宣皇帝的宗祀，还有谁能够承担这份重任呢！

司马德文（386年～421年11月2日）

司马德文既然聪明过人，怎会不知道这份诏书的玄妙之处？怎会相信哥哥是病逝？可是知道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他能够要求调查并严惩真正的凶手么？简直是笑话！我的傻哥哥是傀儡，如今我要活下去，也不得不做一个傀儡了，在这方面，聪明与愚笨没有区别，在“神圣”的金銮殿上设置一个傀儡，是政治的需要，无论贤愚，都必须服从这种需要。当然，形式仍然要做，过场戏仍然要演。于是当年大赦天下，新春伊始改年号为“元熙”，用的都是新皇帝司马德文的名义；而他的妻子——原琅邪王妃褚灵媛也晋升为褚皇后。从义熙十四年十二月位登大宝到元熙二年（公元420年）六月禅位，司马德文做了18个月的皇帝，确切点说，是当了18个月的傀儡——“五舍六入”，勉强可以看成在位两年。当刘裕派人带着“密旨”，“讽帝禅位”时，司马德文一点也没有抗拒。来人说：禅位诏书的草稿已经打好了，陛下您就再照抄一份，然后以您的名义颁发吧。司马德文“欣然操笔”，并豁达地对左右侍从说：“桓玄叛乱的时候，大晋朝其实已经失去了天下，幸亏有刘公扶持，才又延续了将近二十年。今天的事情，我可是心甘情愿啊！”很快就一字不漏地誊抄到书写圣旨的专用红纸上。紧接着，禅位仪式与新皇登基典礼，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于是，从265年司马炎接受汉献帝刘协“禅位”到420年司马德文“禅位”给宋武帝刘裕，两晋王朝存在了155年。而从司马睿于公元317年称晋王、改年号算起，东晋王朝则存在了103年。

虽然是被逼无奈，却也豁达大度，因为司马德文深切地知道：“天命”已经改变，自己既无回天之力，与其无效地抗拒，何不明智地顺从呢？抗拒的结果，除了徒然地增加自身的屈辱外，还能得到什么？或许他还真切地希望：自己服服帖帖地交出了帝位，或许还能换得新皇帝的优待或“从宽处置”吧？

那么，就让我们再来看看这位东晋末代皇帝的最终结局吧。

禅位之后，新皇帝刘裕封司马德文为零陵王，褚皇后自然也成了零陵王妃。刘裕又在离建康60里的秣陵县（今南京江陵区南秣陵镇）替司马德文建造了王宫，并派军队将他们“保护”起来。司马德文除了谦恭谨慎外，性格上也有另外一面，据说小时候比较残忍急躁，在封国时，经常命令优秀的射手将马射杀，以此为乐。后来有人提醒他说：“马是国姓啊，你这不是自杀么？太不吉利了！”司马德文一听有理，懊悔不迭。后来他又迷上了佛教，并费钱千万，铸造了一尊高一丈六尺的金佛像，司马德文亲自步行十余里，将佛像迎至金陵凤凰台畔的瓦官寺中。自从被废以后，司马德文深恐祸患降临，更加谨慎小心，买菜买米都由褚灵媛负责操持，吃饭喝水都由褚灵媛亲手操作，夫妇二人同住一室，形影不离。他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非也，事实上，刘裕一直想暗害他，曾经交给司马德文原来的下属、琅邪国的郎中令张伟一罐子毒酒，让他毒死司马德文。哪知张伟走到半路上，长叹一声道：“要我毒死原先的君主，倒不如自己死掉算了！”便喝光了毒酒，倒毙于路边。再往后，由于褚灵媛防护周密，刘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褚灵媛的两个哥哥褚秀之与褚淡之都在刘宋王朝任职，刘裕便交给兄弟俩一个任务：只要司马德文的妻妾中有谁生下了男孩，就找一个方便的机会，将其掐死！这样，虽然断了司马德文的后代，可他本人还在呀！到了永初二年（公元421年）九月，刘裕实在等不下去了，就令褚家兄弟去拜访妹妹。褚灵媛只得出来，在另一间房子里接待两个哥哥。早已埋伏的士卒乘机翻墙而入，把毒药泡进酒中，逼着司马德文服下。司马德文却道：“佛教规定：自杀的人转世投胎时，不能获得人身。”那些士卒们就用被子蒙着他的头，把他闷死了。

这一年，司马德文36岁。更可悲的是，此前禅位的皇帝并无性命之虞，如刘婴，如刘协，如曹奂，都没有被他们的禅让对象杀害。司马德文则不但祸及本身，连下一代中也不允许留下一个男性！为《资治通鉴》作注的胡三省先生感慨地说：“自是之后，禅让之君，罕得全矣！”

宋武帝刘裕纵然雄才大略，却首开恶例，使本已鲜血淋漓的帝王史又增加了几分血腥。还算好，他倒比较“尊重”女性，要杀一个已被废黜的皇帝，还考虑到尽量避开女人，别让褚灵媛亲眼目睹丈夫被害的过程；他毫不留情地杀掉司马德文的儿子们时，却“宽宏大量”地留下了他的女儿。据《晋书·后妃传下》所载，仅褚灵媛就有两个女儿，一个被封为海盐公主，一个被封为富阳公主。褚灵媛本人比丈夫大两岁，平安地活到宋文帝元嘉十三年（公元436年），逝世时也已53岁了。富阳公主不知下落，而海盐公主则出现于《宋书·后妃传》中，原来她名叫司马茂英，嫁给了刘裕的长子刘义符，刘义符即位后，还被拜为皇后。可惜这位东晋公主、刘宋皇后的命运也不太好：丈夫19岁时就死于宫廷政变，作为妻子的司马茂英不但被贬后为妃，还年纪轻轻地守了寡。不过还算好，《宋书》、《南史》与《资治通鉴》都说她于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去世，善终。不过《宋书》说她活了47岁，显然有误：那一年她的母亲与丈夫倘若活着，一个是56岁，一个是34岁——比丈夫大13岁倒也罢了，怎么可能只比母亲小9岁呢？

虽然杀了亲家翁司马德文，为了掩人耳目，刘裕还亲自率领着满朝文武，在金殿之上替他举哀三天，以显示自己“沉痛”的心情。

可悲的是，白痴皇帝固然无法在凶险的政治环境中存活，豁达而又明智的皇帝同样难逃一劫。难怪司马德文要谨慎地保护好做皇帝的傻哥哥了，明智如他，自然深知：只要自己的这位傻哥哥皇帝还活着，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就有了几分保障；一旦傻哥哥遇难，下一个不就轮到自己了么！

咳，这苦命的哥儿俩，这可怜可悲而又可叹的哥儿俩。

（《高处不胜寒——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系列之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