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口令的味道

立——井！

压在枪口上的子弹瞬间被唾液击中，浓缩集中到极限的张力，突破临界点，发出迫不及待的珊瑚声，嚎叫，这哭声似乎悠长地无限延伸。(莎士比亚，莎士比亚。)

陡然间，悄无声息。这种停止绝无拖泥带水的痕迹，就像食指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没有过渡，自然出人意料。

处于轻微放松状态的皮皮，瞬间由柔软到坚挺。两脚靠拢，双腿绷直，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硬邦邦的。

对皮皮来说，这口令是一股力，一股摒弃杂念、统治人意志的力。

这样的口令，真是够味儿。

皮皮的心里，腾起学喊口令的欲望。

练过花腔的皮皮，嗓子是一架小钢炮。音量高而亮，没有一点杂质。班长的嗓门嘶嘶哑哑的，口令都那么棒。要是我皮皮学会喊口令，那还不登峰造极。皮皮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这种自信，是有道理的。至少，皮皮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挂衔的皮皮，还是个入伍才一天的新兵。是新兵就没有放肆的权利。整整三个月，皮皮在心里把口令默念了成千上万次。有几次，差点儿脱口而出。

下到连队，皮皮发现老班长的口令更够味。新兵连的班长，根本没法和老班长比。差一大截子呢！

早操的内容是爬山。上了山顶，班长们扯着嗓子练口令，兵们自个儿练摆臂，练踢腿。

立——正！

憋了三个月的皮皮，气出丹田，脸涨得通红。

老班长扭头眉毛一挑，你喊的？

是，请班长多指点，皮皮竖得很直，如同戳地的通条。

没味儿，你这不叫口令，口令得有口令的味道。班长没给皮皮面子。

皮皮一脸疑惑，口令还有味道，这也太离谱了。不过，皮皮没敢说出口。他还是新兵。

班长看出了皮皮的心理活动，一拍皮皮的肩膀，“别不相信，一年后你自然会明白，你现在要紧的不是练口令，而是习武学艺。”琢磨来琢磨去，没开一点窍，皮皮干脆放弃。班长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皮皮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一年下来，皮皮在摸爬滚打中成了训练标兵。皮皮感觉自己长大了。光溜溜的下巴，有了稀稀落落的胡茬儿。可班长不这么说。班长对皮皮上下一打量，你有了兵相，兵味十足，长成真正的军人了。

皮皮提升副班长的那天，班长把他领到山上。

“皮皮，现在你可以喊口令了。”班长向皮皮投去信任的目光。

立——正！

皮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喊了。

口令出口，皮皮很奇怪。这口令从没练过，怎么一张口就这么到位？听起来比班长的还够味儿。

现在知道口令的味道了吧？班长说得很随便。

“什么味道？只觉得够味，但没品出来到底是什么味儿。”皮皮说完，不停地咂嘴，还在尽力咀嚼。口令确实有味道，这一点他现在是信了。

班长一笑，“兵味呀，有兵味的口令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口令。”

不错，确实有股兵味，而且很浓，皮皮一下子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