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蝰】4000种植物，1000种动物，北纬31º的神农架有多神？

新农大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是古代神农品尝百草枯的神话土地，也是以野人之谜闻名的喜鹊。这是北纬31度唯一完好的亚热带原始森林。

▲多年来，神农尝百草的神话、野人的传说萦绕着这片神秘的山林。摄影/李群

神农架：

神话传说-不解之谜-绿色奇迹

提起神农架，中国人总是会想起神农氏。相传距今约4000多年前，华夏先祖神农氏在这片森林架木而居，尝遍百草，医治百病。由于地形陡峭，山谷深切，只能搭架上下采药，因而这片地区得名“神农架”。可见，神农架作为一个草木繁盛、资源丰沛之地，很早就进入了先人的视线。

这里位于湖北省东部平原与西部秦巴山脉的交错区，千峰陡峭，万壑幽深，其中海拔3106.2米的主峰神农顶被誉为“中华屋脊”。由于地形复杂，山大林深，千百年来，纵有“神农尝百草”的神话传说，人们依然很难涉足其核心区，极少打扰那里的生灵。

山高云深的神农架始终保持着神秘的色彩，尤其是口耳相传的“神农架野人之谜”，更是得到全世界的关注。3000多年前，《山海经》、《述异志》就曾经有神农架“野人”的记载，地方志一直都有目睹野人的记录。在人们的传说中，神农架一带居住着野人，是远古智人进化到现代人之间的过渡物种。

1976年中科院派出“鄂西北奇异动物考察队”，并在1977年组织110名来自全国最顶尖的科学家和56名经验丰富的侦察兵，在神农架地区寻找野人，均是无功而返。野人是否存在，还是未知之数。

▲神农架峰谷相连、复杂多变的地貌，加之山间笼罩的云雾，令到访者不由产生一种神秘而难以接近的感觉，也因此产生了很多神话传说。摄影/杨孝

当我们放眼全世界，会发现神农架是同纬度上一个十分神奇的所在：北纬31°所经过的大部分地区常年处于副高控制，气候炎热干燥，因此沙漠广布，从著名的撒哈拉沙漠到尼罗河三角洲，再到阿拉伯半岛，还有面积广袤的印度大沙漠，均是植被稀疏的地区。而神农架却以高达90%的森林覆盖率成为了动植物天堂。

它以3253平方公里的面积拥有4000多种植物与1000多种野生动物，包含了川金丝猴、珙桐、水杉等珍稀动植物，是北纬31°上唯一保持完好的亚热带原始森林，被人们誉为“北纬31°的绿色奇迹”，由此成为中国首个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自然保护区、世界地质公园、世界遗产三大保护制度共同录入的“三冠王”名录遗产地。

▲神农架内古木参天，众多野生动植物共同分享着这片神奇的土地。摄影/李群

神农架的神奇从何而来？

首先要从神农架的诞生说起。地质学研究表明，神农架曾是古海洋，经过燕山运动抬升，而后在喜马拉雅运动中继续隆起，最终造就了今日的华中最高峰。这里山脉长达100余公里，形成了以海拔3106.2米的主峰神农顶为中心、向四周呈阶梯状下降的地貌特征。由于地域辽阔，高低相差悬殊，神农架呈现出“高山耸立、幽谷深切”的地理景观。

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的神农架山峰多在海拔1500m以上，海拔3000m以上的山峰有6座，成为一道高大的屏障，阻挡了太平洋吹来的暖湿气流，形成丰沛降水，年平均降雨量达到1200毫米。

高大的山脉阻挡了暖湿气流，也阻挡了来自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每年冬季，西伯利亚寒流从蒙古一路南下，强烈影响了亚洲东部地区，使得亚洲东部的冬季比同纬度地区更冷。但是神农架起伏的群山将这道寒流一层层削弱，形成夏无酷热、冬无严寒的气候，十分有利于生物繁衍生息。同时，神农架也是长江、汉水两大水系的分水岭，在降水和河流的共同作用下，神农架终年气候湿润，云雾缭绕，滋润了山上森林的生长。

▲萦绕在神农架群山万壑的云雾滋润了这里的植被。摄影/杨孝

更为难得的是，从最高海拔3106.2米的神农顶到最低海拔398米的石柱河，垂直高差达到2700米，在寒流与暖湿气流的拉锯下，神农架在3253平方公里的面积内形成了亚热带、暖温带、温带和寒温带等立体小气候环境，构成了完整的山地植被垂直带，自下而上依次发育有常绿阔叶林、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落叶阔叶林、针阔混交林、针叶林及亚高山灌丛和草甸。

复杂的地形地貌和优越的立体气候环境，使神农架林区成为全球中纬度地区唯一一块保存最为完好的亚热带原始林区。丰富的植被催生了人们对这里“神药遍布”的想象，衍生出神农氏在此尝百草的故事。

▲神农架植被茂密的山谷里，自古流传着“神农尝百草”的传说。摄影/李群

但神农架的神奇之处不止于此。打开地图可以看到，神农架地处中国腹地，位于大巴山脉和秦岭山脉交接之地。大巴山是我国第二级阶梯的边缘地带，因此神农架是中国西部高山区向东部丘陵平原区过渡地带；而秦岭则是南北气候分界线，因此神农架也是南北交汇之地，有大量迁徙动物汇集于此。

在寒冷的冰河时期，神农架的地理位置优势更是展现无疑。距今约300万年前，地球进入了第四纪冰期，全球气温大幅度下降，在最寒冷的时候，冰川从高纬度延伸到中纬度地区，直接覆盖大陆的三分之一面积，为了躲避寒冷与寻找食物，大量动物从华北向华南、从青藏高原向东部平原迁徙。

▲神农架的动物在山林中怡然自得。供图/税晓洁

由于地处北纬31°的神农架受到冰川影响相对较少，大量动物停留在此处，并且通过皮毛附着、食用排便等方式带来许多植物种子。因此神农架虽然只占了我国0.03%的国土面积，却拥有近1/10的植物种类，动物种类达到1000多种，成为中国重要的生物多样性中心之一。

迁徙而来的动物在神农架繁衍并且不断进化，出现了大量白化种，包括白熊、白蛇、白獐、白麂、白龟、白金丝猴、白苏门羚、白皮鹭、白冠长尾雉、白毛冠鹿等30多种动物，可以说是世界上白化动物出现最多的区域。科学家认为，白化种的出现既与动物进化过程中的基因突变有关，也与神农架的地理位置及环境等有关。神农架温暖多雨，山头云雾遮盖缭绕，原始森林里湿度大、日照短，霜期长。在漫长的进化中，经过长期自然选择，白化动物便顺利生存下来了。

▲神农架出现了罕见的白化小麂。图源/神农架国家公园管理局

神农架的地理环境在整个北纬31°都是得天独厚的。世界范围内，北纬31°穿过的撒哈拉沙漠、尼罗河三角洲、阿拉伯半岛等区域的地形较为单一，地势平坦，不易形成地形雨，降水稀少，非动植物生存的优质地带。在我国，北纬31°穿过青藏高原、秦巴山地与长江中下游平原，由于青藏高原海拔高、气温低，呈现山地高原气候，森林分布不及海拔更低的秦巴山地；而长江中下游平原人口稠密，植被覆盖率远不如秦巴山地。

复杂的地形，温暖湿润的气候，一片难得的原始森林，造就北纬31°上这个独特的绿色奇迹。

▲北纬31°的神农架，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自然保护区、世界地质公园、世界遗产三大保护制度共同录入。图源/中国国际电台网

神农架的“神奇物语”

作为北半球31°内陆地区唯一保存完好的亚热带森林，神农架孕育并保存了丰富的古老动植物。

1888年，英国植物猎人奥古斯丁·亨利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从中国的湖北宜昌溯长江而上，进入了这片云雾缭绕、植被繁茂的原始森林。他在高山深谷中、山涧溪流边发现了大量从未见过的野生植物，并将这些植物小心采集、收藏、干制成标本，寄往英国著名的邱园。根据亨利的标本，植物学家确认了25 个新属，500 多个新种，包括了神农架特有的湖北百合（也称亨利百合）、巴东忍冬，以及“活化石”光叶珙桐等。这一次发现让人们意识到，神农架隐藏着大量不为人知的生物种类。

几个世纪以来，科学家在这里发现了4000多种植物和1000多种动物，其中有珙桐、银杏、水杉、红豆杉、鹅掌楸等近百种“活化石”植物，还有大鲵、小鲵、尖吻蝮、白头蝰等“活化石”动物。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珙桐、水杉和大鲵。

▲在神农架的高山深谷里，分布着各种植物，包括巴山冷杉、 “江边一碗水”、“文王一支笔”、“头顶一颗珠”和“七叶一枝花”。摄影/牛洋刘冰

在神农架海拔1700米的千家坪，生长着上百亩的珙桐林。每逢珙桐开花，无数洁白的大苞片就像一只只白鸽飞舞在崇山峻岭之间，为苍翠沉郁的神农架平添了几分灵动。珙桐是中国特有植物，名列国家一类保护植物名录。它是约在1000万年前新生代第三纪出现的古老物种，曾广泛分布于欧亚和美洲大陆，却在一百万年以前，因第四纪冰川期的严寒在绝大多数地区遭到毁灭性打击。

幸运的是，相对温暖湿润的神农架成为了珙桐的重要庇护所。1900年，英国最著名的自然学家欧内斯特·威尔逊前来神农架探险，找到珙桐后兴奋不已，一口气采集了13000多枚种子寄回英国。今天，在欧洲所培育的珙桐，不少是源于神农架孑遗。

▲珙桐枝叶繁茂，叶大如桑，花形似鸽子展翅，所以又称“中国鸽子树”。摄影/SANDY_R

和珙桐相似，神农架另一个孑遗物种水杉的发现过程也十分有趣。1943年，神农架考察队的林业学家王战途经磨刀溪时，看见一株生长了400多年的古树，特地采集了样本并交给了著名植物学家郑万钧教授鉴定，由于种类特殊，另一位植物学家胡先骕博士也加入鉴定。通过大量翻阅文献，他们将这种新物种命名为水杉，震惊了全世界。

一亿多年前，水杉曾在北极一带生长，后来南移至亚洲、欧洲及北美洲，适应温暖环境，在第四纪冰期中几乎全部绝迹。在发现水杉活体前，许多古生物学者都认为水杉早已在地球上灭绝。

水杉是世界上珍稀的孑遗植物，上世纪在我国湖北、湖南、四川等地发现后轰动世界。图源/中国地质科学院

神农架白水漂区域，山高崖峭，隐天蔽日，谷中幽暗阴沉，湍流叠泉，穴洞密布，卵石遍滩。每至黄昏，从滩头、乱石、草丛中都会传出婴儿嚎哭般的啼叫声。这就是俗称”娃娃鱼“的大鲵发出的声音。

大鲵是世界上现存最大、最珍贵的两栖动物，它是3亿年前与恐龙同一时代生存并延续下来的珍稀物种，被称为“活化石”。作为我国大鲵重要产区之一，神农架曾发现过两条特大的大鲵，一条体重60公斤，另一条体重42.5公斤，都堪称世界大鲵之最。

▲神农架是大鲵的重要栖息地，大鲵已经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极危（CR）物种。供图/中国大鲵网

除了珍贵的孑遗动植物，身披金色长毛的川金丝猴也是神农架当之无愧的明星物种。在过去，人们一直认为金丝猴只在滇、川一带生存，直到华东师范大学的刘民壮教授首次发现川金丝猴竟然也分布在神农架，从此神农架成为了全世界金丝猴地理分布的最东端。

由于常年栖息在神农架海拔1500-2000米的森林中，与四川、甘肃、陕西种群相互隔离，神农架川金丝猴成为一个特殊分布种类，呈孤立的小种群，截止2019年仅存1300余只。川金丝猴刚出生时胎毛为黑色，为了适应环境皮毛会在不同的阶段变换颜色，从白色到浅黄再到黄，然后头部和肩部的毛发会变成金红色，长发飘飘，俊美异常。

▲作为我国川金丝猴的重要栖息地之一，神农架建立了大龙潭金丝猴研究基地，供图/湖北省人民政府网站

历史上，神农架高耸巍峨的群山庇护了动植物的生存，阻挡了人类的脚步，这里保持着最原始的生态环境。直到19世纪，神农架的核心区域依旧是人迹罕至之地，鲜少有人类打扰。随着人类对神农架持续近一个半世纪的科学探索与道路开发，一度难以通行的广袤山林如今已成为景区，甚至可以驱车进入。如今的神农架已经算不上与世隔绝之地，它的神话色彩和奇迹宝藏不知是否会褪色呢？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北纬31°的绿色奇迹”之所以弥足珍贵，不仅仅因为它在生态上的科学价值，它是动植物的庇护之地，更是人类寄托无限自然想象的向往之地。愿神农架永远保持它的神奇之处，永远为我们提供世代不歇的“神奇物语”。

▲在群山云海环抱之间的神农架，为人们呈现了一个真实的的生命秘境。摄影/颜京利

参考资料
·税晓洁.《中国国家地理》中文繁体版 2019.12《神农架群山万壑间的生命秘境》.
·谢宗强申国珍周友兵等.神农架世界自然遗产地的全球突出普遍价值及其保护[J].生物多样性,2017,25(5):490-497.
·杨大三陈炳浩.神农架森林与生物多样性研究[J].湖北林业科技,1994,000(00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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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图 | 图虫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