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没想到自己发给亲戚的“住在有顶层游泳池的公寓里”短信和一只猫的照片会露出藏身之处。
按理来说,常年躲躲藏藏的犯罪嫌疑人警惕性肯定很高,不会轻易联系国内的亲属,毕竟警方会一直盯着这条线的,即使是发了这么一条短信,貌似也无法让人摸清头脑。再说了,一只猫的图片,一个顶层带有游泳池的公寓能有什么重要信息?犯罪嫌疑人生活条件好?
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在警方眼中,都是极为重要的信息。
事情还得从几年前说起,穿梭于曼谷——这个有着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不断排查犯罪嫌疑人的两名中国警察说起。
一个是毕业于英国某著名大学、考入公安部经侦局的警察,名叫雷鸣;另一个是英语能力出众、被某省公安经侦部门特意派来协同调查、追捕犯罪嫌疑人的副手王光。
2014年8月,刚刚执行完抓捕任务的猎狐队员王光、雷鸣接到行动办的指令抓捕,抓捕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以及合同诈骗案,金额高达8亿元的张某某、何某、张某等犯罪嫌疑人。
雷鸣、王光二人前段时间得知犯罪嫌疑人张子琪(张某某的化名)藏匿于曼谷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以最快速度与泰国警方接洽后,迅速投入了搜寻犯罪嫌疑人的工作中来。
泰国警方自从接到命令后,也一直跟着(协助)雷鸣、王光在曼谷走街串巷、反复排查,企图从这拥有着千万人口的曼谷大都市,找到犯罪嫌疑人张子琪的踪迹,这难度无疑是大海捞针。
曼谷夜间气温不高,但离大海较近,空气潮湿度远超国内。雷鸣、王光几人每天排查完,身上的衬衣都会湿透,有时候还能拧出水来。连日的排查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疑犯居住地的范围,但曼谷人口太过密集,若是继续这样排查下去,怕是要做到猴年马月了。
好在不久前,国内终于传送过来一张关键性图片和一条关键信息,最大程度缩小了疑犯居住地的范围,减轻了雷鸣、王光的工作量。
就是文章开头提到的那条信息——顶层游泳池。
要知道追查、追捕潜逃至境外的逃犯,不仅需要祖国在后方的强大支持,更需要及时的信息支持、更新,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和其他国家(犯罪嫌疑人所藏匿、躲藏的国家)的警察打好交道。
我们大家都知道,中国警方在他国是没有独立执法权的,不能独立进行抓捕行动;一旦贸然行动,极有可能受到当地不明情况的警察与群众的阻扰,严重的还会触犯外事法律。因此,凡是在境外的中国警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都会及时与当地警方沟通。
好在,这次泰国警方派出的两名警察都很有正义感,一直都在尽力配合中国警方的排查行动。一个警察是泰国华裔,大家都叫他林警官,才刚刚三十出头;另一个人高马大、习惯在脖子上戴一个黄金佛牌的警察,他是泰国本地人,名叫阿努猜,他那犀利的眼神足以让不少逃犯心惊胆战。
这次雷鸣、王光追捕的犯罪嫌疑人张子琪(化名),男性,四十五岁,是国内某个重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张子琪的被捕与否,不仅关系到法律对他个人罪行的审判,更关系到这个重大案件的进展与突破,毕竟对于整个案件来说,张子琪是关键性人物。
事情败露后,张子琪第一时间购买了飞往泰国曼谷的机票,在警方到来之前就逃之夭夭了。张子琪知道自己的罪行很严重,为了躲避中国警察的追捕,飞到泰国的第一时间就扔掉了自己的电话卡,修改所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不使用所有用自己身份证办的银行卡。
张子琪的一系列的操作,让国内警方措手不及,短时间内就中断了所有的线索。雷鸣参与此案时,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茫茫人海,从何处能找到张子琪的线索?
不得已,雷鸣只好带上副手王光先去泰国曼谷,寻求泰国警方的配合,另一边,国内警方也开展了“针对张子琪所有亲属网络信息所有往来”的严密监控。
就在张子琪逃往泰国之后,他似乎是忍受不了在异国他乡独自一人的寂寞,发了一条短信和一张照片给国内一个关系比较密切的亲属。
国内警方第一时间截取到了这条短信和照片,并发给了雷鸣。信息的大致意思是说:自己现在住在一个公寓里面,公寓的顶层有个游泳池,平时闲来无事可以上顶层锻炼,照片内容就是那个位于顶层的游泳池。
就是这两条线索,让原本灰心丧气的雷鸣、王光二人又重燃了斗志——有游泳池的公寓!
雷鸣、王光立刻前往泰国移民局请求帮助。泰国移民局根据雷鸣提出的“带有游泳池的公寓”等有限的情报,在很短的时间内,进行了大量数据排查,最终将疑犯居住地的范围缩小在十几处公寓,总算是缩小了范围。
大家可别以为排查这十几处公寓就很容易。每一处公寓最少也有十几栋(打比方说有15栋),就算每一栋楼只有十二层(只是估算),每层楼只有两个住户。每一处公寓就有15X12X2=360户人家,360X15=5400户人家。
至少5400户人家(笔者还是往少了估计的),一家一家排查,这工作量也是极大的。这十几处公寓也不是位于一处的,为了一一排查这十几处公寓,雷鸣、王光、林警官、阿努猜四人坐着车子连日周转。在办案的日子里,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一身接一身的汗水也见证了他们的劳累。
一天深夜,四人从一处公寓出来,雷鸣非常感谢这段时间林警官和阿努猜的帮助和配合,为了让二人第二天能有更好的精力,雷鸣提议让林警官和阿努猜先回去休息,自己和王光继续到处走走看看情况,林警官和阿努猜同意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战。
目送林警官和阿努猜离开,雷鸣和王光转身又走进了曼谷的街头,继续转悠。只见天色越发漆黑,原本曼谷街头那些热闹的店铺开始打烊了,小商贩都陆续收摊回家了,街头逐渐成为了流浪汉和醉汉的主战场。
雷鸣、王光身上那件下午才换上的短T恤又变湿了,两人在曼谷街头垂头丧气地走着,不知道的人看到他们那副模样,也得把他们认成是“衣着没那么邋遢”的流浪汉。
面对近期的失败,转悠了5个小时的雷鸣、王光难免有些沮丧。二人随便在一个马路牙子上就坐下来了,点起一支香烟,闲聊起来,聊着聊着,二人开始不约而同想起自己在国内的亲人了,叹了口气,还是祖国的月亮最好啊!
另一边,曼谷市中心有一尊佛像是泰国香火最旺的佛像,每天都有无数的善男信女前来朝拜,把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寄托在神灵身上。
雷鸣、王光正在追捕的疑犯——张子琪,此时正虔诚地跪在这尊佛像面前。殊不知,求人不如求己。要是张子琪能早日意识到“回国自首”,才是最好的出路的话,也许雷鸣和王光就能省很多事了。
张子琪已经出逃两年了,他携带的赃款足以让自己在曼谷这个城市买公寓、衣食无忧,但这种提心吊胆、杯弓蛇影的日子哪里比得上自己以前在国内“一呼百应”、到哪儿都有豪车接送、美女相伴的日子,以前那种如日中天的日子肯定是回不去了。
张子琪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做了十二次跪拜(每一炷香就做一次跪拜),心中默默许下愿望,原来他已经订下了飞往另一个城市的机票。留给雷鸣、王光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让张子琪再次成功跑掉,追捕他的任务又得重新开始。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和泰国警方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那几十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白费了。
张子琪做完朝拜后,回到街边,坐上自己的奔驰轿车,打开音乐,播放邓丽君的《在水一方》,随后开车便汇入了茫茫车海中。回到自己住处后,张子琪俯身将一只白色波斯猫抱了起来,看着窗外,又想起了自己的故乡。
另一边,雷鸣坐在林警官的摩托车上,王光坐在阿努猜的摩托车上,穿梭于曼谷拥堵的车流中,离开第十处带有顶层游泳池的公寓,前往第十一处公寓。
林警官开始慢慢失去信心,问雷鸣:这样继续找下去,真的有意义吗?真的能找到人吗?雷鸣宽慰林警官:我的同事们一直在国内坚持工作,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线索和证据。
见状,林警官只能安下心来,特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和中国人喝酒说“放马过来”的祝酒词,然后被灌醉。大家哈哈大笑,紧张的神经终于有所缓解。这时,手机铃声的响起再次让几人严肃起来。上次铃声响起,就给他们带来了关键信息;几人默默祈祷,希望这次也能是好消息。
果然,这是国内同事打来的电话:在经过连夜的信息搜索后,缉捕队成员终于发现了一张张子琪藏身地点的重要线索,已经用加密方式、图片形式发送到雷鸣的手机里了。
雷鸣没有挂断电话,直接看起了照片。照片的主角是一只白色的波斯猫,猫头伸出阳台的护栏,望向远方。但是吸引缉捕队成员的并不是这只猫,而是这只猫所处的背景、拍摄者的角度、周围的景物。
拍摄者角度:应当是站在屋内对猫拍摄的。
背景:房间的部分布局明显是居家环境。
周围景物:猫是沿着一条街道眺望远方的;道路中间有黄色的斑马线、一盏盏路灯,地面还有井盖,路边还有一块蓝色的指示牌,可惜拍得太模糊,放大到极致也看不清指示牌上的文字。
国内同事文小华告诉雷鸣:这是不久前疑犯发送给某亲属的照片,题为“一只猫的思乡之情”。还再三叮嘱雷鸣:一定要尽快将疑犯抓捕归案。雷鸣表示: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辛苦。
数学讲究“两点连成线”,而办案人员也是如此,“顶层游泳池”外加“一只猫的思乡之情”,就足够破案了(当然还是需要大量的摸排)。
十小时后,从看到这张照片开始,雷鸣、王光、林警官和阿努猜四人,已经进行了十几处的细致摸查,分别组队在那些目标公寓搜索黄色斑马线、一排路灯、蓝色指示牌和井盖。四人分别扮成公寓的住客,进入不同大楼的每个楼层,进行了不下数百次的询问。
直到该日傍晚,雷鸣和林警官终于找到这个熟悉的场景:路灯、井盖、黄色斑马线、蓝色指示牌,一个不差,疑犯肯定是住在这处公寓。雷鸣刚放松的心情又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处公寓规模较大,光是临街的窗户,二十多层楼,至少也有四百户人家。
事不宜迟,雷鸣和林警官立刻前往该公寓物业寻求帮助。可是400比1,二人一直查到物业下班,也没有获得更多线索。雷鸣就拿着那张放大的照片,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一层楼一层楼的对比角度(从楼道间的窗户看出去),终于,在该公寓五单元十楼确定了。
这个角度已经非常接近了,疑犯肯定就在这附近!不过物业都下班了,也不能强行敲门,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反正明天就能见分晓了。
信心满满的雷鸣,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肚子早就叫了半天,便邀请林警官一起共进晚餐。林警官以“家中有事”婉拒了,已经折腾他这么多天了,雷鸣也就没再坚持,目送林警官骑摩托车离开后,习惯性地伸手掏裤包拿烟。
烟没了,雷鸣只好前往最近的便利店去买烟。这时,一个“惊喜”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雷鸣虽然没见过疑犯本人,但对他的面孔早已烂熟于心,没错,那个正迎面向自己走过来的就是此次抓捕行动的目标——张子琪。
但林警官刚走,没有泰国警方人员在场,在异国他乡没有执法权的雷鸣,不能抓捕张子琪。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疑犯从自己身边溜走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疑犯没有被惊动,错过这次机会还能有下次。
想到这里,雷鸣定下心,按照自己原定路线继续前往便利店买烟。没想到疑犯也来到便利店,要了和雷鸣一样的香烟。雷鸣顺势假意与张子琪攀谈两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能交流过多,不然有可能会引起疑犯的怀疑。
脱离疑犯视线范围后,雷鸣立刻掏出手机,通知王光、林警官和阿努猜。然后自己就死死盯着疑犯所在单元。
次日,雷鸣、王光在泰国警察林警官和阿努猜的配合下,一脚踢开该公寓五单元1003号房间的大门,将还在睡梦中的张子琪抓捕归案,那只“思乡”的白色波斯猫也在那间公寓里。
被铐上手铐的张子琪还说了一句无数个落网的犯罪嫌疑人都说过的话:“我就知道你们早晚会来的。”
就这样,中国警方凭着嫌疑人无意间发出的一只猫和一个顶层游泳池的照片,顺藤摸瓜,最终在泰国将嫌疑人抓获,圆满地完成了抓捕任务。
雷鸣在泰国期间,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外形,不是因为他爱臭美,而是因为他站在国外,代表的就是中国警察的形象,所有曾经在国外执法、追捕疑犯的中国警察都深知这一点:
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国外警方的眼中,都是中国警察言行的代表、中国警察的执法能力。
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到外国警方的配合程度,随便一想就能知道,若是在境外的中国警察穿得邋遢,给外国警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连自己都不能好好打理,又如何能够让人相信他是真心想抓捕逃犯的,有点像古代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雷鸣、王光与泰国警方合作,凭着一只猫和一个顶层游泳池的照片,顺藤摸瓜,终于找到关键线索,共同将犯罪嫌疑人张子琪捉拿归案的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若不是境外工作的同事们,长年累月以自己坚强的斗志和优良的作风,让外国警方信服,他们极力配合行动,哪里会有这些成效卓著的境外缉捕工作。
最重要的是,只要你触犯了中国法律,对人民财产造成损害,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代表正义的中国警察都会锲而不舍地进行追捕,守护法律。
参考文献:
公安部缉捕境外经济犯纪实:猎狐行动
人民公安报:王光:“猎狐”路上的“双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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