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60年代,说到日常生活,人们总是用一句话概括开门的7件事:木柴、大米、油、盐、酱、醋、茶。
柴是排在第一位的,因为即使有米面油肉也必须做熟,不能生吃。那时,城市居民的烧柴是一个大问题。烧煤是按人头供应的,但引火柴就没人管了,只好各显其能。那时,街上有卖柴草的,根据柴草的种类和质量不同,价格也有差别,大多卖一两元一担,如果要买的话,卖柴人会帮你送到家。但一般人家就连这一两块钱也舍不得掏。
那时,我家所在的锡林南路南端,还属郊区。附近的东瓦窑、盆窑村、双树村有很多荒地,这些地方灌木和野草随处可见。我每天放学归来或星期天,特别是放暑假和寒假时,都会尽量想办法去砍柴、割草,帮助家里解决引火柴问题。
秋天是砍柴的黄金季节,这时节各种杂草和灌木都长老了,开始发黄,所含水分也比较少,同样体积的柴草要比夏天轻多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每次多砍一点背回家。在这个季节要尽可能多砍一些柴草,不但要保证眼前的烧火需要,并且还要储存一些起来,以备来年春天使用。
树叶也是引火的好材料。每到秋天,快要落叶缤纷时,母亲早早就准备好了盛树叶的大麻袋,清空了堆树叶的大柴仓。只待一日秋风起,漫天落叶纷飞下。
直到深秋的一日,夜半秋风怒号,大树瑟瑟作响,树叶在空中激荡横飞,扫树叶的时刻就来临了。我和父亲总是一早就赶到锡林南路的体育场附近,占据有利地形。父亲在路的那头,我在路的这头分头包抄。两军胜利会师后,把树叶扫成一堆堆,再用双臂把树叶捧进大麻袋中,填满篫瓷。父亲这才弯着腰背起大麻袋往家里走去……
那时,我非常羡慕住在我家后排的玩伴李和平。他妈妈在内蒙古医院的药房工作,三天两头能拿回空纸箱子来。纸板箱撕开用来引火是再好不过了。
那时,父母走在路上,只要看见能生火的东西总要捡回来,哪怕是一块木板、几根树枝。记得有一年公园里有人锯树,留得茬子很高。我和父亲天天下班后拿着菜刀去砍,那个冬天就没缺柴烧。
内蒙防疫站有个动物室,动物室里饲养着各种用来做实验的动物,其中有小白鼠、荷兰猪和兔子。我不知道小白鼠、荷兰猪吃什么,反正兔子夏天吃青草、冬天吃干草。动物室每年入冬前要贮存许多干草。干草的质量非常好,收购价一毛八一斤,顶的上当时的标准粉了。
动物室的饲养员高大爷,每天都要清理兔舍。从兔舍里打扫出来的垃圾,主要是干草的碎屑,碎屑里还有兔粪。那时,我天天去动物室收撮人家倒出来的草屑,用来做引火柴。偶尔,草屑中还有高粱米和玉米粒,有一次,我用了很长时间竟然挑拣出小半碗来。那种成就感,和现在捡到一千元差不多。
草屑里还常常有完整的玻璃试管、玻璃烧杯,我曾经捡起来洗洗后玩耍。许多年后,我对动物室里倒出来的草屑心存疑虑。因为那些动物都是用来做实验的,比如接种布鲁氏杆菌菌苗,然后再施以医治。我儿时一直体弱多病,不知是否感染过布鲁氏杆菌病?因为布鲁氏杆菌病的主要症状就是:能吃能喝但浑身乏力。我那时食欲非常旺盛,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吃不饱就浑身慵懒无力。
那时,大爷住在归化城大东街,做饭也需要引火柴。身居旧城市中心,引火的东西更难以为继。1962年,我大约每隔一个月,就要往大爷家送一麻袋引火柴。这些引火柴就是防疫站动物室里清理出来的草屑。
我非常愿意承担这一重任,尽管去大爷家需要走很远的路。自行车后衣架上驮一麻袋引火柴,我身材矮小骑不上去,只好慢慢地推着走。半前晌出发,及至到了大爷家已中午时分。放下引火柴,我浑身汗如水洗。大爷留我吃饭,我绝不推辞,因为我其实就是奔这顿饭来的。
大爷家吃饭不会让我上桌。我在大娘母亲住的那厢独自吃饭,饭碗摆在炕沿上,我站在炕沿边匆匆地吃。饭很简单,也就是多半碗烩菜,一个玉米面窝头。因为饥饿,我吃的很香。这点饭不够我吃,但人家不会再给我盛,也无人问我吃饱了没有。
吃完饭,我就骑着自行车回家。自行车的大梁很高,我上不去。我只能掏裆骑,那也比推着快多了。
大爷过日子特别仔细,听父亲说,他家过年吃饺子的蘸料,所有人剩下的,都要收集在一个碗里,第二天接着用。一次,我在他家吃饭,食碟里就发现了鱼刺。洞悉真相的我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其实大爷非常有钱,现洋曾以万数计。但他生性刻薄,用过的火柴盒、点心盒、丸药盒,都积攒了起来,不知有何用处。三年大饥荒时期,大爷深秋也不穿袜子,煮完面的面汤及淘米水也要喝掉。大爷1965年54岁时死于肝癌。他生前一直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那也响”的自行车。病危时他才说,如果我的病能好,一定买一辆新车子。“穷舍命、富抽筋”,旧中国,许多地主都是这样发家的。
那时,大娘的母亲已经八十多了(我应该叫姨娘?),好像已经有点糊涂。听说每逢家里吃好的时,她总要偷点主食藏在枕头下面。包括油糕、油饼这样油腻的东西。我每次在她住的那厢吃饭,她都脸色阴沉、嘴里嘟嘟囔囔。嫌我总是赶在吃饭时来她家,是个饿死鬼,因此我很恨她。有一次,她不在,我趁机把火柴头撇断,塞进了她的香烟里。后来我再一次去大娘家时,大娘含沙射影地对我说:“哎呀,丽明,我们家的烟卷不知道咋啦,一点就冒火。看来卷烟厂里有坏人了,你说呢?”我低倒头不吭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有时,我从动物室里搞回的引火柴很多,为了方便,干脆烧引火柴做饭。一天傍晚,父母亲开会没有按时下班,我自己异想天开,学着做饭吃。那天妹妹拉风箱,我往大铁锅里贴饼子。烧柴草火不急,妹妹的风箱也拉的也不给力,结果饼子在锅边上没有贴住,都流到锅里了,化成了一锅玉米面糊糊。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妹妹踢开,头上又扇了一巴掌,妹妹顿时嚎哭不已。
1962年,我十三,妹妹才四岁。前不久,我和她说起此事,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印象了。本想从她嘴里得到一句谅解的话,但她却笑意灿然,我心里突然掠过一丝隐痛。(作者 韩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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