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限电停产】多地拉闸限电，工厂罕见停工，今年冬天这是怎么了？

作者：陈兴杰，经济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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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全国多地出现罕见“限电”现象。先是浙江政府机关被要求，气温3度以上不得开空调，很多加工厂也接通知，月底之前不再生产。

接着湖南长沙多区“拉闸限电”，电梯停运，居民被迫步行二三十层上班。陕西、江西等地相继发布供电紧张、高峰断电预警。

“拉闸限电”，曾是中国人的集体回忆。上世纪末到2000年初，每到夏季用电高峰期，全国上至首都，下至乡镇，都会对居民生活用电拉闸限供，电力优先供应工业生产。2010年以后，随着中国电力产能上升，特高压输电网络建成，供电不足终于得到解决。

最近十年，中国整体用电量连年攀升，冰箱空调全面普及，“拉闸限电”却几乎没有发生。可以说，“拉闸限电”这样一个行将走入历史的词语，何以到今年突然出现呢？

从气象看，今年确有特殊之处。今年全国入冬早，北方11月中下旬气温大降，南方比往年提前近一个月入冬。今冬不仅冷得早，气温也偏低，寒潮两次南袭，中东部地区被吹得瑟瑟发抖。

天气一变冷，大功率加热电器全开动，用电量自然大幅攀升。这和过去天气一酷热就拉闸限电，原因是相似的。

不过值得提问的是：往年冬天用电量再增加，电厂开足马力，加大发电量就是了，为何今年搞到电不够用？一家电厂应对不足还可理解，何以全国多地都出现“电荒”？

中国电力生产的主力是火电，一旦发现供电不足，可以一步到位追问：煤炭供应出了什么问题？

▲火力发电一直是占比最重的发电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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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直接的原因，是进口煤炭减少。2019年，中国从澳大利亚进口煤炭超过9200万吨，占到中国进口煤将近三分之一，其中包括1000多万吨焦煤和5000万吨无烟煤。

2020年下半年，中国和澳大利亚关系恶化，进口煤炭持续减少。今年11月，中国从澳大利亚进口煤炭几乎降至为零，这也拖累中国煤炭单月进口量下滑43%。

▲进口煤情况

澳大利亚盛产高品质的焦煤和动力煤。前者热量高且热值稳定，多用于钢铁冶炼，后者热量较低，大量用于动力生产（比如锅炉燃烧和火力发电），因此被称作动力煤。澳洲动力煤的一大优点是杂质少，碳纯度高，是典型的无烟煤。

近几年，国内火电厂环保要求提高，一些经济实力强的沿海火电厂，纷纷改造机组，燃用进口的澳大利亚无烟煤。国内煤炭中，只有蒙西、神华、晋北部分煤厂符合要求，发运港口为繁忙的秦皇岛港和黄骅港。

这就是为何澳煤一停止进口，首先是浙江电力紧张的原因。燃用国内其他动力煤，不符合机组标准；从国内运来达标的无烟煤，需要等时间。

因此，尽管太平洋上飘浮着数十艘澳大利亚煤船，规模达数百万吨，沿海城市火电厂却不得不等待来自渤海的运煤船。

中国暂停从澳大利亚进口煤炭，可从其他国家进口，比如印尼、印度和俄罗斯。最近，中国商务部门就和印尼签订为期三年的煤炭进口协议，未来三年中国将从印尼进口将近三千万吨煤炭。

这确实是很好的补充，不过远水难解近渴。值得一提的是，印煤的品质不如澳煤，这将给国内火电厂带来额外成本。

中国以煤炭作武器惩罚澳大利亚，许多国人热烈支持——澳大利亚诚然蒙受巨大损失，中国其实也没受益，至少国内民众的取暖就受很大影响。有一个国家可能是这场纷争的受益者——日本。

日本是澳大利亚第一大煤炭出口国（而非很多人以为的中国），在澳煤积压港口，煤船漂浮海上，煤价出现大跌，这些到不了中国的煤，最终的去向可能是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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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煤炭市场最大的变数是进口煤，而国内原煤产量几乎没有提高。尤其下半年，除10月份原煤产量同比有小幅上升，其他月份都有小幅下降。2020年1-11月，全国原煤产量34.8亿吨，同比仅增长0.4%。

下半年出口企业马力全口，用电量大增，电厂存煤快速消耗，煤炭供应变得紧张起来。进入12月，国内煤炭市场又出现了变数。

▲全国原煤产量同比

2020年12月4日，重庆永川吊水洞煤矿发生事故，造成23人遇难。12月5日起，重庆全市所有煤矿停工停产，对纳入关闭退出的煤矿一律不准下井作业。

12月6日，国安委、应急管理部召开全国煤矿安全生产工作紧急视频会议，要求全国范围内安全生产大排查，大量不中小煤矿被关停整顿。可以想见的是，今年12月全国煤炭产量面临很大的压力。

过去的中国煤矿市场，中小煤矿数量极其庞大，所占产能比重也很可观。近几年，由于安全生产和环保压力，中小煤矿被压缩，产能向大型国有煤矿集中。

国有大型煤矿安全和技术条件好，在产能扩张方面，却不如中小煤矿。煤炭市场紧张，大型国企反应还是慢一些。

今年上半年，煤价处于低谷，每吨原煤300多元，逼近成本线，大量中小煤矿停产；近两个月，煤价一路涨至五六百元，很多中小煤矿复工活跃起来。大量能源化工企业派出车队，到山西、河南等产煤省“抢煤”，不仅概不赊账，甚至要交订金。

在小煤矿“抢”到煤算不错了，在大型煤矿那里只能排队。中小煤矿是中国煤炭产能的重要组成部分，最近几年大量减少，煤炭市场为大型国企主导，应对波动显得弹性不足。

除此之外，一些煤炭运输因素也不可忽视。近几年，河北省提出秦皇岛建设“国际旅游港”，民间一度传言“秦港搬迁”和“煤炭转移”。尽管发改委、交通和能源部门一再强调秦皇岛的战略地位，但也显示出中央、地方、地方部门之间存在分歧。

今年针对秦皇岛的环保检查始终没有停歇，秦港要多花成本做环保除尘，自然倾向减少港口存煤，下半年就有三个月低于存煤500万吨警戒线。秦港的装卸效率降低，也影响了煤炭运输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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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严寒、进口煤大减、国内原煤生产不足，这些都是今冬电力不足的原因，还有一些地方性原因值得一提。

今年夏天南方洪灾之后，秋冬季节降水显著减少。长江及其支流水位大幅回落，鄱阳湖一度逼近历史最低水位。煤电疲软，水电也不给力，让原本就紧张的供电体系变得更加紧张。

尤其南方依赖水电的省份，影响更为显著。比如这一次湖南拉闸限电，就和冬季严寒，水位下跌，库容不足有关。

湖南省水电装机容量1800万千瓦，占全省电力总装机容量的45%左右。这些水电基本是长江支流小水电，往年枯水季节水电占比下降是常事，今年下跌特别厉害，湖南电力不足的问题就突显了出来。

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多个省份就开启“拉闸限电”，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信号。中国人这才安心用电十几年，很多人就忘了，中国的能源问题还很严峻，需全力生产才能保障足额供应。

中国需要深挖本土能源资源，积极提升产能，而不是以环保名义折腾煤炭生产；中国同时还要拓宽进口渠道，引进国外优质能源。

公道地说，澳大利亚煤炭物美价廉，暂停交易对双方都是损失——对能源需求强烈的中国而言，这种损失可能更加深有体会。希望双方及早解决纠纷，恢复燃煤贸易。冬天还有很长才能过去，总“拉闸限电”可不是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