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玉】金香玉患上眩晕症

结婚后生下第一个孩子的金香玉头晕、老头痛，整天打扮得像印度总理莫迪。

五黄六月天，也得顶个方巾或裹一块布，这个标配，让她烂掉了数条毛巾，捂了多年不见好转。回想做姑娘那阵子，夏天吃冰溜溜，冬天喝凉水，不头疼，不伤寒，体质杠杠的。现在还没到七老八十，身子整得林妹妹一般。找了好多医生，摸也摸了，捏也捏了，荤话也说了，总闹不清所以然。大烟袋说，照眩晕症治，哦开个方子，治不好哦跟你姓。病急乱投医，大烟袋不捏不摸，不奸不汆，绷住老脸，比私塾先生还正派。金香玉夸他实诚，能把秘不示人的单方告诉她，真是功德无量，金香玉打心眼里给他点赞。大烟袋说，你这个眩晕症需要童子尿做药引。金香玉一听，连连叫苦。她越发后悔嫁到孙家，要是在娘家，兴许母猪精撒尿的老井水，便可除却令她头疼的眩晕病。可世上从来没有卖后悔药的，金香玉只好照着老烟袋的嘱咐，用童子尿煎药。虽感觉怪怪的，可药方子治病怎好忌讳？

俗话说，洼地蛙子多，穷人孩子多。在那个年代，找点童子尿唾手可得。塌鼻子一鼓作气生了9个孩子，吃饭时女人学着当今幼儿园老师的样子，“嘟嘟嘟”吹哨子集合，从大到小一个个报数，不然漏掉都不知道。眼看大儿媳即将临盆，不巧婆娘肚子又鼓了，怕人讪笑，不愿再要，让塌鼻子带她引产。塌鼻子说，既然怀孕了，来就来吧，孩子是奔俺家来的，引产便是作孽。生吧，大不了小镗铴锣一齐响，儿子孙子一起养。

一个生产队童子尿真不稀罕，十家之中起码找出两三家，可是金香玉邪皮，认准了东头老教授家六个儿子。孩子长得发生，一个个水灵灵的。仓湖湾有名的接生婆小四奶，个头不高，精神抖擞地身背小药箱，走东家到西家，接生了无数人，到哪吃哪，可把小药店医生嫉妒死了。有的一家三代都是她接生的，堪称仓湖湾的林巧稚。哪家孩子快生了，她总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俨然跟战场上指挥员一样。人常说孩子奔生娘奔死，遇到脚先出来，头后出来的“倒马生”，产妇往往惊悸无比，一手倚床边，一手扶棺边，还真不是瞎说的。为防止出现这样的险情，小四奶总是早早来到产妇身边，提前做好接生准备。老教授家老疙瘩儿子快出生时，说话一刀两快的小四奶对老教授说，寒冷冻天的，得准备个盐水瓶，灌满热水给刚出蛋壳的孩子暖暖身子。老教授说，不急，俺先去上茅厕，女人的肚子还没疼呢。小四奶说，羊水都下来了你还说不急？谁知，老教授上了趟茅厕，歪着脖子把一张《参考消息》看完，孩子早出来了。小四奶看到桌子底下的盐水瓶，一把掏了出来，倒掉了里面的凉水，冲了瓶热水塞到被窝里。老教授拎着裤子进来，闻到满屋酒味，心想坏了，小四奶把装在盐水瓶里的酒当做水全倒掉了。小四奶哈哈笑道，莫说一瓶酒，就是一坛子酒也没孩子值钱。俺这辈子不用愁老来没依靠了，你老教授这辈弟兄四个是俺接生的，现如今你家这六根壮丁又是俺接生的，从现在起，一家过五年，就是三十年，吃不完的酒席，穿不完的衣裳。

这几个小家伙出生跟小鸡下蛋似的，顺溜着呢。孩子们一岁一个，一错一磨，农忙时睡在草窝里，老教授收工回家，一手提一个往麦穰堆里扔，真的不好分出哪个大，哪个小，夏天一张小柴席上躺了6个光腚猴，老教授笑得岔气。有一年，豆芽庄上来个卖豆腐的，老教授称了2斤，大儿子急着要吃，遭到老教授训斥，骂他扒锅不熟，烧虾等不得红。卖豆腐的伸出刀子，把老教授买的豆腐从边角削了点递给孩子。老教授激将道，这孩子吃豆腐贼厉害，只怕你这一筐都吃得下。卖豆腐的不信，跟老教授打赌，筐里豆腐少说也有6斤，他要能吃完，俺分文不要。老教授跟大儿子耳语一番，鼓动大儿子敞开肚皮吃，小家伙一听，真的脱光衣服，摆开狼吞虎咽的架势，眼看吃了一半，孩子跑回家，从屋里抱出一瓶老醋，蘸着豆腐继续吃，一筐嫩娇娇的豆腐，顷刻之间便吃了个底朝天。卖豆腐人傻眼了，尴尬地笑笑，脸色比哭还难看。老教授讲良心，给了卖豆腐的6斤豆腐钱，又回家把大儿子也喊来。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个头长相几乎一个模子拓出的双胞胎，卖豆腐人恍然大悟。卖豆腐的商议道，把小二子把给俺吧，俺家天天有豆腐吃。老教授心想，家里确实穷，把小二子送给他家度命也算正事。结果，小二子跟去不到三天就被老教授偷偷带了回家。卖豆腐的不让，老教授淌眼泪说，权当小二子是家里一条狗，养大了看门也是好的。可笑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小家伙们上个露天厕所，赤条条围坐粪坑的四周，就如街头做买卖摆起的杂货摊。公社干部到下面检查，看到如此场景，一个个笑得纽扣都蹦掉了。

这金香玉平素不算勤快人，走路慢条斯理，皮肤养得雪白，跟地主家养在深闺的楼上大小姐似的。公开场合，人们看到她的频率极少，只是生产队分粮食、分柴草她才会打个黄色的油纸伞出场。为此，秃子曾写过打油诗损她：“队长娘子撑黄伞，一步三跩来社场，脸大腰粗高声语，十八级干部比不上”。

为了自己的身体，金香玉异常勤奋，每天起得比鸡早，对着镜子简单化妆，便端起崭新的瓷盆，虔诚地拍开老教授的小笆门，将最小的三个孩子从睡梦里拖出来。憋了一夜的三杆枪对准尿盆狂泻，刺得瓷盆稀里哗啦，跟金香玉咯咯咯的笑声交汇成奇妙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