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159公里长的文件吗?多长时间?”君特·布尔曼看着来访者的眼睛,笑了。看到新人沉默不语或者懒得思考,他很高兴:“你不会一张张的数纸,我给你看这些堆积如山的文件。”
前东德国家安全部(Stasi)总部第七栋大楼柏林诺曼嫩街(Norman Nen Street)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楼层值班警卫的监督下,厚重的铁门打开了。三四百平米的空房间摆满了两米高的文件柜,中间只剩下一条窄路。这个有着严格温湿度控制的档案,包含了前东德政权40年的记录,包括东德居民的私人记录,民间运动团体的记录,史塔西官员和线人的信息,东德间谍在西方特别是西德的情报活动。
东德时期,连史塔西人员——除了部长埃里希·米尔克和三名高级军官——都不允许进入档案馆;在这座能抵御8级地震的建筑里,电梯后面专门加了一堵能防止仪器检测的铜墙;各种系统的管理人员不允许相互联系。采取了许多安全措施来防止秘密泄露。
档案还是那么戒备森严,档案还是档案;不同的是,随着斯塔西的解散,1990年10月3日,德国和德国统一日,一个独立的联邦机构——德国联邦国家安全档案委员会(BStU)接管了档案。作为东德统一社会党的“盾牌和剑”,斯泰西的巨大遗产变成了人民手中的“正义之剑”。通过打开档案,德国人开始重新评价和清算前东德的过去,为受害者开脱,进行赔偿。
在前东欧国家,伴随着许多政治、经济和社会挑战,有一个如何妥善处理过去的紧迫问题,公众对此一直争论不休。直到东欧剧变九年后,一直认真观察德国做法的波兰、罗马尼亚、捷克等六个东欧国家,纷纷借鉴德国的经验。“那些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人注定会重蹈覆辙。”捷克第181号法令序言中的这句格言代表了这些新民主国家的声音。
《史塔西·亨特》
BStU法务部1890同事95%来自东德;1990年BStU成立时,员工高达3300人,其中大部分是1989年走上街头的和平抗议者。
“让史黛西的档案公开的想法不是来自德国联邦政府。1990年Stacy开始加快销毁档案的时候,抗议者冲进来占领了办公室,自发组织起来保护档案。当时他们明白,他们想了解自己的档案。”6月21日,在BStU总部大楼,冈特·伯曼说。他的目光落在门上约阿希姆·戈克的海报上。这个著名的前东德反对派,在德德统一后奉命成立BStU。BStU是著名的“史塔西猎人”,所以BSTU也被称为“高克政府”。
1989年夏初,东德各地发生了大规模和平示威。经过多年的沉默,东德人克服了对斯塔西的恐惧,要求改革和自由旅行的权利,并解散了秘密警察。在斯塔西位于柏林米尔克利希滕贝格的总部,埃里希也听到了来自鲁施街和诺曼内街的抗议。但接替埃里希·昂纳克(erich honecker)担任统一社会党总书记的埃贡·克伦茨(Egon krenz)承诺与反对派谈判,改善现状,限制了斯塔西采取措施的能力。米尔克此刻深深感受到了危机。11月6日,就在柏林墙倒塌的三天前,他秘密命令斯塔西的地区分支机构销毁或转移重要档案。
柏林墙倒塌后,抗议者没有从街道上撤离,解散史塔西的呼声从未停止。1989年11月17日上任的东德共产党最后一任总理汉斯·莫德罗表示,史塔西将被缩编并重组为国家安全局,但人民不为所动。今年12月4日,当抗议者聚集在斯塔西尔福特分部外时,看到屋顶上飘来一缕烟雾,为公民委员会工作的克里斯蒂娜·舍恩女士勇敢地带领人们进入办公室,以防止斯塔西进一步破坏档案。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女性占据了斯塔西的其他地区分支机构。
占领潮在1990年1月15日达到顶峰。成千上万的东德人冲进了史塔西总部。然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混乱的办公室,到处都是纸片。“我的档案呢?”愤怒的抗议者在墙上画画。虽然他们不信任东德的法院、检察官和人民警察,但当地的公民委员会接受了他们的帮助,收集、清点并密封了所有斯塔西档案。3月31日,东德第一个自由选举的人民议会和洛塔尔·德·梅泽尔政府解散了斯塔西。
告密者成为议员
获救的档案显示了斯泰西触角的深度:159公里长的文件(112公里的书面文件和47公里的电影文件)、140万张照片、16.9万盘录像带和1.55万袋切碎的材料。具有讽刺意味的是,Junteberman说,由于东德人严格的“垃圾分类”习惯,碎纸机粉碎的文件并没有像保加利亚等国那样随意丢弃,而是由史塔西人员放入垃圾袋,但并没有在以后被移走焚烧。"于是人们很快意识到,同一个袋子里的纸片一定是有关联的."
面对特工斯泰西收集的大量材料,东德人一开始不知所措,连抗议者都犹豫了。人们不仅想打开他们的档案,还想保护他们的隐私。此前,出于对档案可能被滥用的担忧,1990年2月,由反对党、民主党派和当局组成的中央“圆桌会议”同意销毁所有电子数据库;之后,几乎所有斯塔西对外情报局的间谍和线人信息,以及东德人民军的秘密记录也被销毁。
人民院也有各种声音。克劳斯·里克特(Claus Richter)今年43岁,刚刚从BStU档案部门负责人的职位上退休,是议会中“联盟90”政党团体的执行董事。他说,当时支持对档案保密的一方担心人们看到档案后会发生很多报复甚至谋杀。另一个可能的原因后来被揭露——包括“新论坛”在内的许多公民运动团体早就被斯塔西情报人员渗透了:议会中一个名为“和平与人权行动联盟”的政党团体的成员有近一半是告密者;东德社会民主党常务董事Ibrahim Bomei和民主觉醒党主席Wolfgang Schnur甚至是Stacy长期合作的线人。但经过激烈辩论,议会最终达成共识:在保护个人隐私的前提下开放档案,解除所有前斯塔西成员的国家机关职务;对犯罪者的刑事起诉等。为此,议会还成立了一个由Joachim Gok担任主席的特别委员会。
此时德德统一谈判正在加速,给史塔西档案的处理带来了新的问题。西方情报机构和很多政客不乐意看到档案公开,只是想封起来;德中“统一条约”并不涵盖东德人民院解体后如何处理档案的规定。事实上,根据条约,档案将保存在科布伦茨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国家档案馆。当一切明朗后,9月4日,21名东德公民再次占领史塔西总部,进行绝食抗议。
东德自由选举的人民院议员也在抗议。在压力下,西德联邦议院补充了“统一条约”,并决定根据东德法律的原则制定斯塔西档案法。
“在讨论德德统一的最后时刻,东德人说我们要求打开这些文件。那是一个转折点。”Junteberman说,这也是一年后的12月29日德国议会通过《斯塔西档案法》的由来。
档案中的秘密
历史上,没有一个政府向这么多人公开过这么大量的秘密警察记录。
自1992年以来,BStU已收到650万份申请,其中170万份是个人申请。1990年打开史黛西大门的人想知道真相:史黛西对我做了什么?东德政权到底有多坏?当时是谁背叛了我?
在20世纪90年代,虽然BStU有3000多名员工处理各种申请,但申请人通常要等5-10年才能看到结果。根据《斯泰西档案法》对隐私的保护,在档案开放前,已经隐藏了与申请人无关的第三方信息。经过多年的等待,德东人民已经从革命激情中退却,正在经历全面的社会转型,试图让自己的生活走上正轨。这时候揭开真相是残酷的:记录自己的言行,把故事告诉Stacy的人,是同事,朋友,邻居,亲戚,家人。
真相超出了个人可以想象的底线,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夫妻离婚,父子反目,自杀...里克特听到过许多这样的悲剧事件,但他不认为档案的泄露会引起社会动荡。“还有很多反例,比如夫妻和解或者约定,也是事实。”在里希特看来,德国人仍然表现出相当的理性。人们一度担心档案公布后会有很多报复。幸运的是,这些事件并没有发生在德国。
多年来,在阅览室里目睹了申请人悲伤或愤怒、沉默或哀悼的表情,君特伯曼特别理解人们对揭露真相的犹豫态度。“1992年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我以为BStU四五年就要倒闭了。如果有人说我要在这里呆20年,我想他一定是疯了。”他说。但是现在BStU每个月还是会收到8000个第一次申请。伯曼猜测,这可能是因为20年后,他知道家人或朋友已经告诉了斯塔西,而这个事实造成的伤害不再那么深。
里克特说,根据他20年来对档案的研究,只有成千上万的线人是真正被胁迫加入的。这些人有的因为性取向受到威胁,有的被拷打后变成了告密者。
线人身上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1989年,斯泰西有17,000名25岁以下的举报人,其中10%甚至不到18岁。在调查这些未来的秘密警察候选人时,斯塔西经常与他的父母、老师或监护人合作。不是全家都是东德西斯塔西防线的。Inakupka的档案揭示了Stacy的招募策略:封锁kupka与他在西德的母亲和家人的一切联系;偷偷全方位监控他们的日常生活;当众表扬和认可她。斯泰西的“教育”显然非常有效。仅仅过了一年,年仅17岁的库普卡就成了史黛西的线人,代号“申亚”。
但是,代号背后的线人是谁?因为Stacy销毁了1985年到1989年的档案,所以经常成为一个谜。1998年,在查阅了自己的档案后,前东德著名的反对派巴尔贝尔·博利认为当时的左翼党主席格雷格·古曦是她的档案中的线人,所以她起诉了法院,但古曦否认了这一指控。里克特说,他花了一年时间调查这件事,但他无法证实这一点,所以伯勒败诉了。BStU现任联邦专员马里亚纳·比尔特勒(Mariana Biltler)表示,一些为斯塔西工作的人甚至当选为议员,因为他们否认或隐瞒历史。
晚期正义
70岁的恩斯特·奥舍内曼(Ernst O’Schoemen)关心也不关心史黛西的档案。
1992年,他向BStU提交了文件访问申请。十年后,当文件呈上时,他并不惊讶。早在30年前,他就已经正确预测到哪两个同事是告密者。
“报道说我政治不正确,我是小资产阶级,我和工人阶级不团结。”对此,他也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感触,因为他不仅几乎失去了上学的机会,还因为工作表现突出一直没有得到提升。事实上,他是在1961年被迫从东德移民的——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早晨,他和他的家人被迫搬离伦泽,一个位于德德边境易北河附近的千年古镇,从而失去了家园和祖传的作坊。
但他仍对追寻真相感兴趣:档案中只有他在20世纪70年代的记录。于是四年前,他又一次递交了申请,希望能找到更多新的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对一些人来说,自由意味着其他人的结束。受害者得到了康复,他们的名誉得到了恢复,他们开始重新融入社会。与此同时,包括埃里希·昂纳克、埃贡·克伦茨和埃里希·米尔克在内的一批前东德官员被送上被告席。里克特说,一旦在档案中发现犯罪,他们将直接把材料移交给刑事检察机关。统一后,德国提起刑事诉讼案件数千起,但定罪的只有六七十起,大部分被中止。毕竟,前东德没有禁止监视人民的法律。
对于这些受迫害的囚犯、柏林墙的受害者、受限制的学者、强迫劳动和强迫移民来说,正义并不完全追随自由:不仅那些下令射杀越境人员的前东德高级官员逍遥法外;统一后,他们受益于德国良好的社会福利保障。统一社会党前高官和前史塔西官员过得很好,生活远比受害者好。
“受害者应该得到充分赔偿。这一点在统一条约中已达成一致,但从未真正付诸实施。”东德历史研究专家、柏林Hoenshausen监狱纪念馆馆长Hubertus Knabe表示,虽然德国政府为最严重的受害者提供了援助,为因迫害而失业的人提供了就业机会,但也拒绝了相当数量的赔偿申请。
从个人情绪倾向来看,里希特显然站在受害者一边;但作为BStU的一员,他常常感到无能为力。Stacy的档案是赔偿的主要参考,但往往档案不能为受害者说话。特别是对于被迫在前东德工作并遭受精神迫害的前囚犯,档案中要么没有记录,要么证据不足。1990年运用东德人民院《斯塔西档案法》制定《斯塔西档案法》时,立法者并没有意识到当时的道德/精神整肃问题。
Schoeneman曾努力争取赔偿,但也失败了。然而,在东西方融合的漫长岁月中,他逐渐学会了民主社会的政治规则——民主需要游说,受害者必须为自己的权利发声,并通过游说政治家和议员来影响决策。“我们太安静了,所以才这么不成功。”他开玩笑说。
2007年,德国政府通过了一项法案,向42000名被斯塔西迫害的囚犯提供每月250欧元的额外养老金。但是这个法案实际上远远没有达到受害者的期望。威特鲁普批评说:“目前只有被监禁180多天、月收入不足1035欧元(单身、已婚者为1380欧元)的受害者才有赔偿,这是不公平的。”
“我们期望不同的受害者会有所不同,但每个受害者——所有被监禁者或其他受害者——都有权获得赔偿,而不仅仅是穷人。因为这是国家给的,不是社会救助。”他说。
2007年,近300名受害者两次走上街头,要求政府给予更高的赔偿。威特卢普说,大多数示威者是老年人,他们很难动员更多的人参与,因为大多数受害者已经死亡。"政府正在等待这个自然的解决方案。"他不无讽刺。
没有真相?没有和解
前东德政权的受害者和加害者之间其实有一条“隐形战线”:争夺讲述过去的权利。
2006年,曾经敌对的双方爆发冲突。柏林利希滕伯杰政府在前东德斯塔西最重要的秘密监狱之一霍恩绍森监狱原址举办了一次研讨会和书展。200名前斯塔西人员赶到现场,在前囚犯讲述他们在监狱中遭受酷刑的经历的门口大声抗议。"他们认为霍恩肖森监狱没有酷刑,受害者在撒谎。"舍内曼回忆说,“但只要去Hoenshausen监狱,你就会知道真相。”
这是两岸统一以来最尖锐的冲突之一。在舍内曼的印象中,受害者与前斯塔西官员在90年代初的对话中只有一些尝试,然后尽管受害者仍然有这个想法,但后者停止了回应。“他们没说不想谈,只是说没道理。因为这不是他们的责任,这只是他们的工作。他们为什么要和罪犯说话?”
受害者在参加各种纪念和研讨会活动、口述历史时,前东德当局也成立协会,出版大量书籍进行自卫。正如马库斯·沃尔夫(Marcus Wolff)在他的回忆录《隐藏的人——前东德情报总监回忆录》中写道的那样:历史不能由WINNER来书写。这引起了受害者的强烈反抗。
“要想被信任,就要随时说实话。”威特鲁普说:“但很多时候他们是在歪曲历史事实。令人遗憾的是,只有在某些情况下,受害者成功地使用了这些文件,并上法庭证明他们在撒谎。”
伯曼认为现阶段双方没有和解的可能。“人们认为和解进程意味着双方之间的对话,但现在只有公众和受害者在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和解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反思和记住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记忆会变得模糊,被遗忘。我认为人们只愿意记住过去美好的一面。既然坏的一面已经发生了,人们想忘记它,所以有一个Stacy文件是非常重要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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