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媒体和网络上没有哭闹，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蜡烛，没有关于疫苗的煽情...这种死一般的沉默是真正深入骨髓的悲伤...我沉默了很久，因为从来没有评论过。所以我觉得大部分活着的人都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没有沉默，你能改变什么？还不如好好活着。

说到好好生活，突然想到一对。他们和我没有亲戚，只是萍水相逢，但我总是想起他们。

2004年，朋友因为乳房手术住进了济南某医院。去济南陪了三天。那三天大概是难忘的。

我朋友所在的七个病房都是切除了一两个乳房的中年妇女。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沮丧和呆滞，包括我的朋友们，他们都笑得很灿烂，这让我有点吃惊。

他们换了药，我赶紧把头转向另一边，但还是看到了可怕的一幕。我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失去丰满的乳房，换上丑陋的伤疤是什么感觉。

朋友说，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大家都成了好朋友，像邻居一样住在一起，忙忙碌碌，互相帮助。

病房里开满了鲜花。如果你不穿医院的衣服，你真的看不出你在医院。

印象最深的有三对。

山东大学的陆教授就住在她朋友对面的病床上，大概四十多岁。据说她洗澡的时候发现乳头上有一小块皮肤有点发炎，就抹了点药，但是越抹越厉害，要来医院治疗。结果，她被诊断为癌症。右侧乳房立即被切除。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陆教授并没有特别后悔自己掉了胸，但她很遗憾自己从此不能举臂写字了。她也收到了最多的花，同事和学生每天都来看她。手术后，她没有流泪。她愉快地安慰着其他病人，乐观而坚强。将导管插入她的右手术部位以排出淤血。医生要求大家勤下地，只有她最听话，每天拖着管子在病房里转悠。

陆教授的丈夫和我见过的所有山东男人一样，又高又大，眉毛很尖，戴着眼镜，更书生气。他告诉我他教热物理。也许知识分子夫妻表达感情更感人。他总是坐在妻子的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的眼睛总是盯着妻子的脸，充满了爱。陆教授一边走，一边拖着烟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妻子躺下休息时，他会剥苹果或哈密瓜，小心翼翼地切成小块，喂妻子吃。妻子吃完后，他迅速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

夫妻俩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孩子还在读书，所以他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他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喜欢点头微笑。晚上，他不会和其他家庭成员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只是坐在病床边，头靠在妻子的胳膊上睡觉。

每次看到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或者把头埋在腋下休息，而妻子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凌乱的头发，我都很感动。人到中年，彼此深爱，荣辱与共，永不放弃。没有比这更值得尊敬的关系了！

我朋友左边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病人，高挑胖胖，亭亭玉立，傲慢自大，对谁都不太注意。大家都猜测她老公一定是领导。听朋友说工作太忙，手术期间只来过一次。侍候她的是她的姐姐。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收到的礼物最多。每天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所以她家有个男的留在医院照顾接待。白天负责吃喝娱乐，晚上负责运送几箱礼物回酒店。当然也有送钱的，信封有厚有薄。

她老公电话不多，但是她经常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时候她老公关机，她就着急。她姐劝她姐夫可能开会，她就吼了一句“半夜开什么屁会？”白天人来人往，看不到她的心情。他们只看到一张堆着假笑的脸。她也一直对来访者说着同样的话:如何发现，如何及时操作，如何在操作中成功...晚上，她躺在床上，感觉真的很可怜。

特别想写第三对，我永远不会忘记。

七号病房笑声不断，就连医生和护士有时也会来捧腹大笑，那是因为油厂的同志们。这对夫妇来自山东东营村。因为东营有油田，他们村已经是小康村了。也许是因为油田被发现了，苟油厂的父亲给了他这么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他说他叫苟油厂。我以为是开玩笑。他把身份证递给我。我一看到他的名字就笑了。他的妻子说，他们的村子大多叫苟，他们的绰号更有趣。比如油厂，外号叫狗蛋，还有个外号叫狗屁！所有人都是一阵大笑。

油厂不笑，还一本正经地说，笑什么，好笑吗？我爸叫我老苟，大家都叫我小苟赢！

朋友手术后让我给她买饺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老婆不吃饺子，伤口长得不好，没掐紧。她又把刀打开了。吃饺子好，伤口可以捏紧。朋友捂着胸口笑，说:“这油厂，别贫嘴。你再逗我，我的伤口就疼了。”

他们夫妻旁边住着一位年迈的阿姨。轮到她做手术，发现甲亢。手术延期了。阿姨能吃能喝。她晚上打呼噜放屁，弄得满屋子的人睡不好。当油厂离她最近的时候，摇摇她的床，摇摇，她的鼾声就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了。油厂说，亲爱的，太可怕了。大妈上面开火车，下面拍。如果病床有四个轮子，就飞不上天了。杨利伟追不上她！大家哄堂大笑。阿姨醒了，听了很开心。她说:“我马上要去天堂了。你不跟着我吗？”油厂说，我不怕，我怕院长要拿火箭追你！

朋友手术后引起痔疮，疼痛难忍。负责朋友病床的医生是实习研究生，来给朋友灌肠。结果管子插不进去，他只好让教授来了。朋友痛苦尴尬，脸都红了。教授马上把管子插进去，非常整齐。

油厂大声说:你的肛门真厉害，只认教授，不认任何人！

朋友们又气又笑，捂着胸口。其他女病人也笑了。护士说:“为什么笑？你不怕伤口！油厂说，得让他们多笑笑，胸大肌发达了！

这是一对乐观的夫妇，9岁的儿子得了白血病，妻子刚去世就得了乳腺癌。近年来，他们家一贫如洗，欠了一屁股债。

最不幸的是，他老婆右乳房被切掉，伤口感染了两次，开了两次刀！等于三次操作！他们已经在这家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了。大家都气得叫他去告医院。油厂说他一分钱都没有上法庭。只要他能让老婆好好出院，他不准备追究医院的责任，医院领导当面对不起。大家说对不起值多少钱？让他们付出代价！油厂说承诺免除医药费，他很满意。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也是这个病房里唯一没有访客的夫妇。油厂说村里的人怕他们，因为他们借钱给儿子治病。儿子没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债。现在媳妇又生病了！谁敢去拜访他们！油厂说，儿子在北京治疗期间，夫妻俩冬天在医院大厅的地板上睡了好几个月。和那个时候相比，他们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病人多拿饭，爱给夫妻吃。亲戚朋友送的礼物都是善意的送给他们。我以为他们是世界上最苦的一对，没想到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对。在病房里，因为夫妻的原因，经常笑个不停。

虽然他的妻子是农村妇女，但她天生爱美。那些看到病人买的花，怕花掉的人，收到罐头里的水，养起来。她没有学习插花手法，而是把一瓶亲手插的花束放在每个病人的床边。每瓶花都不一样，起伏不定，红绿相映，层次搭配得当。乍一看，她是个有技巧的女人。

油厂对老婆的照顾和人不一样。

他给妻子买的食物总是更好。妻子吃完剩下的，他三口就咽下去了。

他总是给妻子的脚按摩十几分钟，上下摩擦。他妻子狂笑起来。

他妻子来例假了，裤子脏了。当他洗不干净的时候，她说他很笨。他不恼，拿走又揉了一遍，然后让妻子检查。她骂他笨，还是不洗，他就接过来，笑着又洗了一遍，直到妻子满意为止。

冬至那天，他老婆说想吃一次饺子，但是他买的包子便宜，然后哄她说饺子跑了，我就给你买了。他妻子很开心。

晚上，夫妻俩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他睡在一边。他经常从床上摔下来，傻笑两下又爬上床睡觉。

经过多年的奔波，再加上儿子的去世和生病，妻子像一个憔悴的老妇人一样备受折磨。油厂精神上很帅，但他一点也不讨厌老婆。我特意观察了他几次。他剪指甲，梳头发，嘴里不停地讲笑话，直到其他女人都被逗笑了。这对夫妇就像兄弟姐妹一样，那种感情是无法掩饰的。

只要他在这里，病房里就会有更活泼轻快的气息。大家都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