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深处火焰石——探访巴东火焰石村

云雾深处火焰石

杨成义

三峡两岸的枫叶红了。大面山山顶，极目所见，层林尽染；巍峨群山，耸立眼前，气势磅礴；光芒万丈的落日泛着温暖，沐浴其中，悲伤融了、争斗之心融了……

巫峡底，长江不知疲倦地奔跑。跑着跑着，突然折了个大弯，冲出窄窄的峡口，滚滚东去。拐点处，隐约可见一村落，暮色里炊烟袅袅。这个村落就是火焰石村，它坐落于长江南岸拐弯处。此处的两岸是悬崖峭壁，西侧是链子溪，链子溪阻断了向西的路。山村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是南岸的一条小径，是三峡栈道的其中一段，绵延伸向东十公里后，通往巴东县城。三峡多雾，雾天相连，更多的时候，火焰石村在云雾里若隐若现。

每次在大面山顶，我都涌出想去火焰石村看看的冲动，想体验一下成为山上人眼中风景的感受。心念许久，愿望终于在一个周末得以实现。如此重要的远足，当然不能少了我的忠实粉丝——小女。

季节已过小雪，前不久第一次大降温，巴东高山已下过一次雪，但这几日又晴起来，气温逐渐回暖。小女听说要去徒步，高兴得不得了。

还未出城，她已开始对街道两旁绿化带里的花草、林木研究起来。这是什么树？小榕树。这是什么树？柳叶槐。这是什么花？大菊花……别急，我们还没有到大自然里呢！那里多的是我们叫得上名儿叫不上名儿的各种各样的植物。

过了正在修建中的环城路就算出了城，前面再无房屋，少见行人，一路可以偶遇些许徒步和整修徒步栈道的工人。几匹骡马拴在入口处，小女有些害怕，立即钻到我的怀里，要我抱着通过。这个入口既是通向大面山的入口，也是通往火焰石村的入口。随着大面山景点的深度开发，徒步道开始修整，以后将再不是原始而危险的小径。而修整这条路，全靠这些骡马驮运石头、水泥等材料。

一路向西，我们的速度很慢。小女摸摸这片叶子，嗅嗅那丛野菊，眼里亮光闪闪，满脸写着新奇。突见路边有几支残存的蒲公英，雀跃着跑过去，摘在手中，轻轻一吹，那一把把小伞在风中飞舞起来。此时的深山是静寂的，再不似春夏那般沸腾。那时的山里，各种花攒着劲儿地开，非得斗个输赢似的；各种鸟儿在密林中欢着劲儿地叫，有打情骂俏的，有呼朋唤友的，有喊子归巢的，此起彼落。这初冬深山，青色里披上了深褐的淡黄装，点缀它们的那一丛丛黄色的野菊。静也好闹也好，大自然总能将它们演绎到极致，其中妙处，只能由被它接纳融化其中的人去细细体味。抬头看看干净的蓝天和当空的太阳，时间尚早，我微笑着陪于一旁，未催她赶路。前行，目的地不是第一位，过程才重要。

走完通往大面山的重叠路段，路开始窄起来，两旁的林木茂盛起来，路上枯败的树叶厚起来。曲径通幽处，在这条已存千年的三峡古栈道上，小女慢慢安静下来。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这样的幽静让她幼小的心灵生起些许对自然的敬畏。

接下来的七八公里开始由我抱着前行，怀里是22公斤重的小女，背上是近10公斤的背包——因为早餐时她吃得少，出发前我在背包里准备了很多零食，包里还有雨伞、水等杂物。此时，一年多来的运动成果得到了极好的检验。抱着她，我们前行的速度快起来，很快，我们超过了两拨同样在这条路上徒步的行人，在他们赞誉声中，我更是健步如飞。

在距长江水平面300多米垂直距离的山路上，我们一路向西，横跨了几座山岚，火焰石村突兀地现在我们眼前的山脚下。

地球亿万年运动的皱褶，坚硬地巍然屹立，火焰石村后背的悬崖峭壁是代表；松软的慢慢下沉，一块小小的坡度较缓的平地被人类发现，开始在这里繁衍，形成了眼前这个小小的村落。已躺在我肩上昏昏欲睡的小女听说火焰石要到了，立马来了精神，又开始自己下来走，拉着她在曲曲折折山路上我们到达了目的地——火焰石村。

若没有挂满果实的橘林，火焰石村一定是一幅黑白的山水画，土地是深褐的，小路的石板是青色的，屋顶是古老的青瓦。独特的地理构造让这个小小的山村几乎与世隔绝。每天，无数代表现代文明成果的豪华游轮从村前的江面驶过，一声声汽笛打破了山村的宁静，许多年轻人的心被撩动了，走出去了，村里留下的多是老人、妇女、孩子。与一位70岁的老人闲聊时，他说这个村子过去有62户人家，现在常住的也就20多户。老人说起搬到城里的事儿，很不屑地说，外面有什么好的，咱这儿住着就好。

在一个起着很诗意名字的“白云深处农家乐”处，我们找到了可意的午餐地点。一起吃饭的还有其他从城里来徒步的八九个人，他们吃完后边匆匆准备沿路返回，并热情地邀我们同行，主动承诺要帮我背包。因珍惜这次难得的远足，我还想在这个山村多逗留一会儿，便婉言谢绝了他们的盛情。我请主人帮忙联系了渡船，开始了在村落里的探寻之旅。

热情的主人给我们找来小挖锄，提着它来到门前的田里，小女非常兴奋，却不知道从哪儿能挖出苕来。我轻轻扯起一根苕藤，告诉她藤根下就有苕。她使劲挖起来，终因操作不当，第一回挖了半天，发现红苕后却把苕挖断了。见她有些气馁，我帮助她挖起了几个。

橘与苕是套种的，田里到处都是果实累累的橘树，我们征得了主人的同意，每棵橘树上都要摘一两个，剥开后美美地品尝一番。遇到酸的，表情夸张，一副牙要被酸掉的模样；遇到甜的，惊喜地赶快多摘几个收藏起来。

到火焰石村，我们最重要的任务要数寻找火焰石了。村子取名火焰石，据说是因为这里有碰击后可以发出火星的石头。在农家乐主人的指引下，我们在一片茂盛的竹林后找到了能发出火星的石头。没见到它前，我一直想像着这一定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见到后多多少少有些小失望，因为那些能出火星的石头都是破碎的，堆砌于小路的两旁。我拿起一块石头，让小女远远离开，使劲儿撞击另一块石头。一次，两次……星星点点火星四溅，大开眼界的小女不停地为我鼓掌欢呼。我又让小女用我们手中的小锄头对着石头撞击，但终因她力气太小，没有成功，于是自己用锄头撞击石头，火星的亮光因日落之后更加明亮。这样的情形，若及至天黑，大面山顶观光的游人可否隐约会听这山脚下奇特的声音，能否看到这若隐若现的火光？

天快黑了，农家乐的主人催我们走，说船家打电话来船要到了。主人从屋里拿出两个大柚子强行塞到我的怀里，要我带回去。走了很远，主人还老远地喊着，下河的路上“梯子”（台阶）陡，抱孩子要小心啊。

江声涛涛，碧波悠悠，抬头回望，火焰石村已被袅袅炊烟和湖面渐渐升起的云雾笼罩，我的思绪有些飘忽。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聚集在这里繁衍的理由，除了这里有一片沃土，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有能生出火种的石头？未来，这个神秘的村落，是会被作为旅游景点深度开发，还是所有人都将搬迁出去再无人迹？

暮色里，我的心绪怅然，似乎哪一种结果都不尽圆满。

编辑：赵丹 校对：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