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毅 李毓毅:中国足球别总出政策 20岁都坐板凳没希望

李毓毅接受《足球报》采访

　　文章来源：足球报

　　记者王伟报道 离任中国足协副主席岗位五个月之后，李毓毅再次回到足球视野当中，作为原国务院足球改革发展部际联席会议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原中国足协副主席的他，11月2日应邀到深圳参加2019第四届兴业银行JFC青少年国际足球锦标赛开幕式，与参加比赛的世界各地的足球少年进行互动。

　　在深圳期间，李毓毅接受了本报独家专访，纵论中国足球。作为一位运动达人，保持每天跑步是他最快乐的事，我们的采访从跑步的话题开始，聊到了U23政策、青少年足球发展、职业足球联盟等。

　　从2015年12月开始担任中国足协副主席到2019年5月卸任，整整三年半的时间，作为中国足协副主席的李毓毅亲自参与了从职业联赛到足球青训，从青超联赛到U23球员使用政策到再到VAR视频裁判引入等等变革，甚至直接参与了足球归化球员政策的制定。

　　专访过程中，李毓毅多次强调，中国足球绝不能急功近利，“中国足球青少年发展首要的应该有耐心，真的不应该有急功近利的想法，急功近利的思想会影响中国足球发展，而且如果经常变政策也不是一个好的做法，”李毓毅说，“我们不要老是出政策，而是应该把已经出台的政策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做好！要沉下身子、扎实工作，把足球青少年的成长提高做好！”

　　青少年足球发展首先要有耐心 

　　中国足球不要老是出政策

　　◆《足球》：您好！很高兴在深圳见到您，您在上海市体育局局长的任上，上海涌现了姚明、刘翔家喻户晓的体育精英，到现在还被人们津津乐道。而且在您担任中国足协副主席期间，推动了很多关于足球青训的政策，包括设立青训中心、打造青超联赛，甚至在足球球员归化，您认为哪些措施对中国足球的发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中国足球发展需要坚持什么？

　　李毓毅：现在我们整个青训体系的建设、青少年足球的发展，首要的是应该要有耐心，真的不应该有急功近利的想法，就好像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出成果一样。这种急功近利的思想会影响中国足球发展，而且经常变政策，这也不是一个好的做法。

　　中国足球大的规划我们应该按照足改方案的五十条坚持下去，这其中对青训、对青少年足球都有很明确的要求，大的是要把这个贯彻好。如果说具体怎么做，我们几年前出了一个165青训计划，后来为了加快发展又加了许多东西，其实165青训计划是很好的机制。

　　“1”是，中国足协和教育部全国校足办一年内有多次协商机制，来解决青少年在踢球过程中遇到的问题，这是和教育部一起的协调机制。

　　“6”是六个主要的途径。第一个途径是校园足球，其实校园足球抓好了，我们将来真正做到教育部和国家发改委提出的发展到5万所校园足球特色学校，不要去说每个学校有1000人踢球，就说每个学校有200个人踢球，那么就有1000万个孩子在踢球。

　　我们的足球特色学校做好，第一上好足球课，第二办好每周的比赛，在学校里周周有赛事，第三在这个比赛的基础上建好每个学校不同年龄的校队，这个事情长期做下去很有意义的，这个是解决中国足球人口不足，现在不把这个抓好，我们足球的基础就会很差。仅靠中国足协自己办几个青训中心是不够的，远远不够的。

　　第二个途径是各地足协办的足球青训中心，这块难度不小，因为中国足协和各地足协能在这一方面花的精力、财力是不多的，因此这是我们在校园足球的基础上，如果能融合的好，让校园足球的尖子能够每周几次到青训中心进行提高，然后这些孩子再回到学校踢球，他就是明星、球星，就是领头羊。

　　第三个途径是我们要提倡社会办足球，让全社会一起起来办足球，所以从去年开始中国足协开始评定品牌社会足球青训机构和社会足球俱乐部。

　　第四个途径是我们职业俱乐部的梯队，如果将来我们把职业足球俱乐部发展到一百个两百个之后，每个俱乐部都有五个梯队，那么慢慢的我们的高水平队伍也成长起来了。

　　比如将来中乙到一定阶段一定要有中丙的梯队，按照规划，我们的中超队伍要发展到18个，中甲到20个，中乙现在到32个，将来逐步发展到36个甚至更多，逐步发展中丙的队伍，这样每个俱乐部都自觉的把建设梯队作为自身发展很重要的途径，中国足球慢慢就会起来了。当然这不是用枪逼着他们这样干，而是让他们自觉的把身边的孩子培养成才当成是俱乐部的职责，这样慢慢就会发展起来。

　　第五个途径是我们让有志于踢好球的孩子到国外去踢球。去培训和锻炼，而不是用所谓的涮水去绕一圈，一定是要到国外的俱乐部梯队去训练比赛。

　　第六个途径是举办青超联赛，青超联赛从第一年的只有89支队伍，到今年将近500支队伍参赛，我在中国足协的时候跟他们说，到明年还要翻一番，这个翻一番是什么呢？不是上面的队伍的翻一番，而是下面基层的队伍一定要打出来，每个地方不是组织一支去踢青超联赛，而是要形成每个地方青超联赛的基础联赛，这样慢慢的打出来之后水平自然会提升。

　　所以，这样的路子要坚持下去一定会好。再加上我们把大数据建立起来，把教练培养抓起来，把足球名宿团的作用发挥好，把各种各样的赛事体系组织好。

　　所以我们不要老是出政策，而是应该把已经出台的政策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做好，不要去为了风头、为了好评去做，而是真的为了沉下身子、扎实工作，把我们小孩子的提高成长做好！

　　U23政策是一种引导 

　　20岁的都坐板凳是没希望的

　　◆《足球》：以前在采访您的时候，您谈到过武磊留洋踢球的故事，包括恒大将几个年龄段的青训队员送到西班牙训练、组织比赛，回国比赛所体现出的能力和水平确实不一样，那么对于中国球员来讲，想要真正的提高，一两个球员留洋还远远不够吧，应该是常态性的把优秀的青少年队员送到国外踢球吧？

　　李毓毅：像山东鲁能在巴西，恒大在西班牙，包括富力，所以我们现在真的不要着急，慢慢慢慢都会起来的，上港现在也是这么做，包括苏宁，所有的俱乐部逐步做起来的话，我们的足球水平就起来了。像我知道的，上海幸运星的孩子输送到上海申花，申花把这些孩子送到英格兰的狼队训练，体现了很好的效果。所以这条路要坚定的走下去，其实武磊出去的已经有点晚了，再早一点出去就更好了，提高的更快。

　　◆本赛季的中超联赛，U23政策有所改变，U23球员使用政策的目的是锻炼年轻球员，但有的时候也有些拔苗助长的倾向，您认为足协的这个政策最终希望形成怎样的格局？

　　我们制定的U23政策是硬性的，其实将来可以逐步做起来：把我们的中乙联赛变成青年联赛，让老队员上场有规定，将来老队员上场只能三个，其他都是20岁左右的队员，这一年打下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就鼓励俱乐部把他自己的梯队去参加中乙联赛、参加青年联赛，将来也可以专门搞中丙联赛，那么孩子们水平慢慢就提高了。到这些孩子成为主力，俱乐部自己一定就把他们要回来踢球，因为他们自己都感觉是希望所在。

　　就像二十多年前我刚管足球的时候，当时申花有范志毅、刘军、朱琪、祁宏、吴承瑛，都很年轻啊，都是十八九岁，没过几年他们都是国家队的主力了。在十八九岁、二十岁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还在坐冷板凳的话，中国足球是没希望的。

　　年轻队员的水平提高不了，足球的这个循环就成为一个恶性循环，年轻队员接不上，这样球员的身价越来越高，身价越来越高带来的问题是，上场的都是老队员，没有一批批接上去，如果各个俱乐部都是看在成绩上，那么培养人才的事情就会忽视。所以我们这个U23政策也是一种引导！

　　◆刚才您说的，中乙联赛以20岁左右的年龄段队员为主，只能上三个老队员，这形成了一个锻炼和培养年轻队员的一个倒逼机制。

　　这个已经内部研究过，如果我还在足协的话，明年一定会把这个事情做起来，这个事情你们可以问一下唐峰，中乙联赛部有过一个完整的设计。

　　◆职业足球联盟即将在今年年底正式建立，您对职业联盟成立后的发展走向是怎样看的？

　　其实职业联盟的建立本来就是要让俱乐部加强自身管理的能力，中国足协肯定不要把他包下来，中国足协如果把他包下来的话，将来的行政味道很浓，俱乐部自己走，市场的概念很强，所以要相信这些投资人能够通过自己的民主协商机制、按照足球的章程、按照足球的规律来管理，再加上足改方案50条里面对职业联盟怎么建讲的很清楚，职业联盟关键是不要背离足改方案50条里面提出来的原则。

　　建立职业联盟肯定要比现在的体制要好，但是怎么走好就看我们如何加强沟通、协调，真正把足球民主化的机制建立起来，如果没有民主化的机制，就凭我们领导拍脑袋，那将来肯定有问题！

　　小孩子踢球 

　　输赢放第一位就是痛苦的

　　◆《足球》：这次来深圳观看JFC青少年国际足球锦标赛，您再次回到足球赛场，看到这么多来自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地的足球少年到深圳参赛，对于中国足球的未来发展您有哪些期待和寄语？

　　李毓毅：我们国家的足球要发展，关键是青少年足球要发展起来。青少年足球起来，其中社会足球应该占这块当中的很大的比例，从比较直观的概念来说，其实就是两句话：快乐踢球，健康成长！现在我们中国足球发展到现在，很大的一个问题是什么呢？其实踢球的孩子并不快乐，方方面面的争议很多。

　　如果小孩踢球不快乐，那么他的成长将来一定是不健康的，所以健康成长、快乐踢球应该成为我们的前提要求，不管哪方面来做足球工作也好，比赛也好，办青训体系也好，做俱乐部也好，都应该是有这样一个要求。

　　过去我们讲，对孩子踢球有理想、有担当、有作为也好，但很重要的是小孩的健康成长，不能因为踢球带来他人生道路上的许多功能和本领缺乏，只有踢球的本领，没有其他本领。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应该创造孩子们健康成长、快乐踢球的环境，把这个环境做好。

　　◆包括这次在深圳进行的JFC青锦赛，都引入了一些国外球队参赛，同时设立了国内青少年男女足的交流比赛，包括金山杯、西甲希望杯、唐山杯、MCC地中海昆明冠军赛、熊猫杯等赛事，更多地引入这样的赛事对于中国足球的青训体系会有哪些帮助？

　　从中国足球来说，让小孩们成长一定要开放，开放的很重要的要素就是把社会动员起来，创造让社会关心足球、推动足球发展的良好环境，因此像中体未来和一些赛事主办机构的工作是很值得肯定、鼓励和支持的，因为只有社会上方方面面都能够起来，中国青少年的足球水平才会不断的成长、不断的提高。

　　我看到现在他们办赛办的很有质量，组织赛事做的比较科学合理，为孩子们参加比赛创造的条件比较良好，现在又加大了国内外足球交流的力度，对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对东西方对足球认识的概念融合都是有帮助的，让孩子们从小能够增长阅历。

　　其实我们现在的足球水平不高，小孩子在踢球的时候阅读比赛的能力比较弱，比赛少、见识少，所以到长大以后碰到球的反应就比人家慢。再加上我们过去是三脱离的培养方法，脱离学校、脱离家庭、脱离社会，而现在举办像JFC青少年国际足球锦标赛的这个办法是比较好的，不让队员三脱离，而是三不脱离，不脱离家庭，不脱离学校、不脱离社会。这样孩子就有一个比较好的成长环境，这样的话除了球技水平提高以外，孩子的情商、智商都有提高！这对于我们将来出有天赋的球员是有好处的。

　　其实小孩的成长、足球的天才不是训练出来的，他是由于有了足球的大的环境以后，在无数踢球的人当中发现出来的。就像姚明肯定不是培养出来的，刘翔也不是培养出来的，都是发现他有这个天赋，而像中体未来等机构创造很多比赛，就可以去发现在足球上有天赋的孩子，而且有天赋的孩子在一起交流多了，阅读比赛的能力强了，水平自然就高了，慢慢的就成长起来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我是非常赞成社会方方面面都来办赛，都来支持小孩子来玩快乐足球，不要一踢球就是把输赢放在第一位，把输赢放在第一位就是痛苦的，而是要把大家在一起踢球过程当中尝到足球的快乐，踢球过程当中意志品质的提高，球技水平的提高，当成重点。这是我们孩子踢球成长很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