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押司夫妻俩回到房里,押司娘子低低地叫道“二哥,这丫头说出这种事来,再也不能用了,叫她离开我们家罢。”
小押司道“你叫她到哪里去?”
押司娘子说“我自有办法。”
到天明,做饭吃了,小孙押司自去官衙。押司娘子叫过迎儿来说道“迎儿,你在我家里也有七、八年了,如今比不得先押司在的时候。我看你心里是不是想要嫁个老公?我给你说门亲事如何?”
迎儿说“我哪里敢这样想?不晓得叫迎儿嫁给哪个?”
当时不由迎儿做主,就将她嫁给一个叫王兴的人,这人浑名叫王酒酒,又吃酒又赌钱。迎儿嫁了过去,不到三个月,把房间里的东西都花费光了。那家伙吃醉了酒,回到家里还要骂迎儿“该挨打的贱人!看见我这般困苦,不去向那使唤过你的主人,借个三五百钱来做盘缠?”
迎儿经不起这家伙骂,来到孙押司家。押司娘子见了说“迎儿,你已嫁了人,又来做什么?”
迎儿说“告诉奶奶,实不敢隐瞒,迎儿嫁的那家伙不学好,又吃酒,又耍钱,还不到三个月,房间里的东西,都花光用尽了。没有办法,来向奶奶借三五百钱做盘缠。”
押司娘子说“迎儿,你嫁的人不好,是你的事。我现在给你一两银子,以后不要再来了。”
迎儿接了银子,谢了奶奶回家。
才过得四、五日,这一两银子又用完了。王兴又喝醉了,再次逼迎儿去借银子。迎儿说“前次我去,借到一两银子,说尽了千言万语。现在教我怎么好再去了。”
王兴骂道“你如果不去就打断你的腿!”
迎儿被骂得受不了,只得连夜又来到孙押司家。门已经关了。迎儿想敲门,又恐他们埋怨,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只见一个人对她说“迎儿,我给你一样东西。”
迎儿回过头一看,只见屋檐下有一个人,头上戴着有棱有角的头巾,身上穿着大红色袍服和角带,手里抱着一摞文书,低声叫道“迎儿,我是你先前的押司,你伸出手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迎儿伸出手去,接了这件东西,随着就不见了那个人。迎儿看那东西时,却是一包碎银子。
迎儿回到家中,王兴问道“你去押司家,为什么这样久才回来?”
迎儿忙说“我告诉你,我去奶奶家,她家门已关了。我又不敢敲,怕被埋怨,只好转回来,却见屋檐下站立着先前的押司,戴着有棱角的头巾,穿着大红袍服和角带,还给了我一包银子。”
王兴说“你是在我面前说鬼话!你这一包银子,究竟从哪里来的?”
迎儿赌咒发誓,说这银子是先前的押司给的。王兴觉得事情蹊跷,说道“你把银子收好,等天亮后去县里禀报。”
天亮了,王兴想道“暂时不忙去,有两件事告不得。第一件,他是县里的头名押司,我怎么改惹他?第二件,没有事实根据,连这些银子也要入官。怎么能打这种无头官司?不如拿这银子赎回几件衣服,买两个礼品盒子送去小孙押司家,看看情况再说。”计较已定,便去买下两个礼品盒子,两人身上打扮得干干净净,来到小孙押司家。押司娘子看见他夫妻二人,身上干净,又送了礼品盒子来,便说道“你哪里来的钱?”
王兴说“昨日得了押司一件公事,赚得五两银子,送点礼品来。我现在酒也不喝了,钱也不赌了。”
押司娘子说“好,好。王兴,你先自回去,让你老婆在这里住两天。”
王兴去了。押司娘子对迎儿说“我有一个东峰岱岳的愿香要还,你明天陪我去好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梳洗好后,小孙押司仍去县里上班。押司娘子锁了门,和迎儿来到东岳庙殿上烧了香,走到速报司面前,迎儿的裙带松了,站下来拴裙带,押司娘子先走了过去。这时只见速报司里,有个头上戴着有棱角的头巾,穿着一身大红色袍服和角带的判官,叫道“迎儿,我就是你先前的押司。你给我申冤好不?我给你这件东西。”
迎儿心想“好不作怪,泥神也会说起话来!”
她接过东西后,慌忙揣在怀里,不敢给押司娘子知道。当天烧了香,各自回家。迎儿把庙里烧香发生的事对王兴说了,王兴要那东西看时,却是一张纸。上面写道:
大女子,小女子,前人耕来后人饵。
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来年二、三月,“句已”当解此。
王兴看了不知何意,吩咐迎儿不要说给别人知道,看明年二、三月会发生什么事。
弹指间,到了第二年二月间,奉符县换了知县,这新知县是庐州金斗城人,姓包名拯,就是后人传说的包青天、包龙图。
那包拯自小就聪明正直,做知县时,能剖析人间暧昧不明的事,决断天下有疑窦的案子。到奉符县上任三天,还没有处理公事,夜里却得了一梦,梦见自己坐堂,堂上贴着一副对联:
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
包拯第二天早堂,对全体书吏说起这副对联,叫他们解说,没有人能够解得。包拯叫用一面白牌,命小孙押司将这一副对联用楷书写在上面。写好后,包公用红笔批在后面“如能解释,赏银十两。”将牌挂在县衙门口,轰动了全县的官吏和百姓,为了那赏银,都争先恐后地来观看。
王兴正在衙前买枣糕吃,听人说知县挂一白牌出来,牌上有两句话,没有人能解得开。王兴走来看时,正是速报司判官那张纸上写的话。他吃了一惊,想道“我如去禀告,怕那新知县不信,反惹恼了押司;我如不说,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晓得这两句话的来历。”他买好枣糕,回到家里与迎儿说了这件事。
迎儿说“先押司三次出现,叫我要给他申冤,又得了他一包银子。如果不去告发,只怕鬼神要责怪。”
王兴还是下不了决心,又到衙门前去观望,遇见了邻居裴孔目。王兴晓得裴孔目是知事明理的,便将他拉到僻静巷子,将这件事同他商议道“该不该去告发?”
裴孔目问“速报司的那张纸在哪里?”
王兴说“藏在我老婆的衣箱里。”
裴孔目说“好,我先去县衙给你禀报。你回去取了这张纸,带到县衙来。”
于是王兴回家去取。
裴孔目等候包拯退堂,见小孙押司不在,就过去跪下,禀道“老爷白牌上写的两句话,只有我邻居王兴晓得来历。他说东岳庙速报司判官给的一张纸上就有这两句。”
包拯问道“王兴现在哪里?”
裴孔目说“已回家取那张纸去了。”
包拯立即差人传王兴。
却说王兴回家,开了老婆衣箱,拿出那张纸来看时,连连叫苦,原来那张纸成了一张白纸,字迹全无,他不敢拿到县衙去,只好躲在家里。不久,知县的差人到了。王兴怎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带了那张白纸,随着公差去到县衙。
包拯叫左右退下,只留悲孔目在旁边。
包拯问王兴道“裴孔目说你在东岳庙中收到一张纸,可拿来看!”
王兴连连叩头言道“小人的妻子,去年在东岳庙烧香,走到速报司前,那神道出现,给她一张纸。纸上写着一篇话,中间确有老爷白牌上写的两句话。小的将纸藏在衣箱里。刚才去拿出来看,变成了一张白纸。如今这张白纸还在,小人不敢说谎。”
包拯叫他拿出来看了,问道“这纸上的话,你可还记得?”
王兴说“小人还记得。”马上念给包拯听了。
包拯用纸写出,仔细推详了一会,叫道“王兴,我再问你,那神道把这一张纸给你的老婆,可还有什么话吩咐?”
王兴说“那神道只叫给他申冤。”
包拯大怒,喝道“胡说!做了神道,还有什么冤没处申?偏要你老婆替他申冤。”
王兴慌忙叩头道“老爷,这里有个原因。”
包拯说“你细细地讲来,讲得有理,有赏。没有理,今天就拿你开棒!”
王兴道“小人的妻子,原是服侍本县大孙押司的,叫做迎儿。因算命先生算那大孙押司某年某月某日三更三点命里该死,到期果然死了!押司娘子再嫁了现今的小孙押司。却将这迎儿嫁出来给小人为妻。小人的妻子,初次在孙家灶下,看见先押司现身,颈项上套着井绳,披发吐舌,眼中流血,叫道‘迎儿,要给你老爷做主!’;第二次是夜间在孙家门前,又遇见先押司,头上戴着有棱角的头巾,身上穿着大红袍服和角带,将一包碎银,给了小人的妻子;第三次是东岳庙速报司里的判官出现,将这一张纸给了小人的妻子,又嘱咐她要给他申冤。那判官爷的模样,就是大孙押司。”
包拯听了,呵呵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喝令左右去捉拿那小孙押司夫妇。
二人到来,包拯喝道“你们两个做的好事!”
小孙押司道“小人没做什么事呀。”
包拯将速报司纸上的一篇话语解出来“‘大女子,小女子’,女之子,是外孙,是说外郎姓孙,分明是大孙押司、小孙押司。‘前人耕来后人饵’,饵者食也,是说你白得了他的老婆,享用他的家业。‘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大孙押司死于三更时分,要知死的根由,掇开火下之水。那迎儿看见主人在灶下,披发吐舌,眼中流血,那是被勒死的样子。头上套着井绳,井者水也,灶者火也,水在火下,你家的灶一定是砌在井上,死者的尸体,一定是在井中。‘来年二、三月’,正是今天。‘句已当解此’,句已两字,合起来是个‘包’字。是说我今天到这里当官,解释出纸上之话的意思,给他雪冤。”说完,喝教左右同王兴押着小孙押司,到他家的灶下去挖掘大孙押司的尸体。
众人半信半疑。到了孙家,挖开灶脚,地下是一块石板。揭开石板,是一口水井。唤来土工,将水井淘干,吊下竹篮,放人下去打捞,果然捞起一具尸体来。众人都来认看,尸体面色不改,认得是大孙押司,颈项上果然有勒痕。小孙押司吓得面色如土。众人都十分惊骇。
原来是这样:小孙押司当初在大雪里冻倒。被大孙押司发现,将他救活,见他是个好青年,就教他识字、写文章。想不到老婆后来却与他有暧昧之事。当天大孙押司算命回来时,恰好小孙押司正躲在他家,听见说三更前后要死,他老婆就趁这个机会,用酒灌醉了他,扶他进房睡下后,小孙押司就将他勒死,丢在井里。小孙押司却遮着脸跑出去,把一块大石头甩在奉符县河里,假作有人跳水的声响,只说是大孙押司投河死了。
铁证面前,小孙押司和押司娘子无法抵赖,双双被判了死罪。
选自《警世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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