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恩放三首元节,讲述元宵的慈姑和李尚恩的慈姑。

上元节是元宵节。

之所以称为上元节,是唐朝道教立国,将道教尊为国教,将道教中天官地官和水官的生日,称上元节、 中元 、 下元予以祭祀, 三官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

但实际正月十五的祭祀和热闹并非起自唐朝,而是更久远,只是唐朝官方更加系统化。

正月十五起源于上古对月亮星辰的祭祀和崇拜。

汉朝汉武帝崇拜北极星神太一,制定了《太初历》,并改元太初年。太初历以一月为岁首,太一是护佑国家的最高神灵。每年正月上旬辛日,举行最隆重的国家祭祀,设坛,用清泉祭祀太一神,黄昏到早上,七十位青衣童男童女不断祭祀歌舞,唱着代表四季的隆重祭祀歌曲。

这是国家层面,整个一月都值得庆祝和狂欢。

那么民间呢,新年新春,除了延续民间的各种传承的风俗,也不断增加了内容,和本土民间道教结合。比如某某遇仙,比如某某是神仙。

紫姑,肯定是道教的仙女。此时汉朝流行天上有王母,有玉女,有上元夫人。

到了南北朝时期,“紫姑”在长江中下游流域和江南地区盛行。

南朝 梁宗懔《荆楚岁时记》里有正月十五“其夕,迎紫姑,以卜将来蚕桑,并占众事。”说明了在民间,已经形成盛大的迎接紫姑神的仪式。农村迎接紫姑,是因为她管理桑蚕和田园家庭的各种事物,比如可以用虔诚占卜的方式,获得她的启示。

不过关于紫姑的来历,民间有另外的附会。说她是为大妇嫉妒的善良妾室,被大妇虐待,死在正月十五,后来上帝怜悯她,让她做了神,保佑家宅。不过这样的说法只是让这个神更加有人间的善良气息。但是我相信这种说法只是其中一种。因为很显然紫姑管理的是农桑家园事务,是天后皇后级别的。这是上古对桑蚕农业女神的延续崇拜。

到了唐朝的正月十五,皇家以及各大道院会有祭祀上元天官的法会,甚至皇帝亲自参与。

民间则更热闹,浩大的游行队伍迎接紫姑神,保佑一年风调雨顺,合家安康。

但是对于唐朝的李商隐来讲,他通晓神话历史,也了解民俗。

他的三首上元节的诗,都涉及到了紫姑,他本人又有学道的经历,他是怎么看待紫姑的呢?

“杳蔼逢仙迹,苍茫滞客途。

何年归碧落,此路向皇都。

消息期青雀,逢迎异紫姑。

肠回楚国梦,心断汉宫巫。

寡鹄迷苍壑,羁凰怨翠梧。

惟应碧桃下,方朔是狂夫。”唐 · 李商隐《圣女祠 》节录

这是李商隐25岁那年早春写在大散关路上前往长安的一首诗,这里有一座圣女祠。此前一年李商隐登进士第,但是他并不开心,因为他心里记挂着和他久别的恋人。

李商隐和女道的恋爱起源于在玉阳山修道期间。实际上道教并不阻拦道士恋爱结婚。但是问题就出在对方是公主的高级侍女而非普通人。这种身份虽然在道观占据一定高位和级别,但是作为宫廷女子,她们往往是买来的奴隶或者有人身的依附。

这件事情,是以公主的反对而终止。随后此女子调回京城,和李商隐隔绝。李商隐本来想以道士明经考试进入仕途,显然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转而竭力冲刺科举。虽然榜上有名,但是李商隐情感失落,并不开心。

这又是一年上元节,他虽然是去往京城,但是恩师令狐楚过世,他去奔丧,而他所爱的女子可能终生难见,站在这早春的苍茫山路,依旧有着前途茫茫的感觉,而唯一清晰的就是恋人分别的痛苦。

我在这路崇山峻岭中看到这圣女祠,这是我苍茫的客途。什么时候,我才能有那种真正的自由感。这条路通往长安。

我等待你的消息,寄托在这世上没有的青雀鸟上,我和你的相会,比普通人迎接紫姑还要渺茫。

我就像被放逐的屈原,懂得他的悲怆,我的心牵挂着你,你就像锁在汉朝宫廷的巫女。

我就像孤独的鸿鹄迷失在这千山万壑之间,你就像美丽被困住的凤凰,没有好的梧桐可以栖息。

我在想,我们若是能在永恒的天上,你一定是碧桃树下的阿环姑娘,我是爱你的东方朔。

这场恋情影响了李商隐一生。

“昨日紫姑神去也,今朝青鸟使来赊。

未容言语还分散,少得团圆足怨嗟。

二八月轮蟾影破,十三弦柱雁行斜。

平明钟后更何事,笑倚墙边梅树花。” 唐 · 李商隐《昨日》

这是也在正月十六的早晨,昨天就是正月十五,那昨夜紫姑神走了,今天早上我还等着青鸟传信过来,但是迟迟没有紫姑的音信。

正月十五,民间传说的紫姑神降临,李商隐真的相信,真的看见了吗?

我没有和紫姑神说话,因为相见的时间太短,只有一点点团圆的时间,足以让人埋怨嗟叹。

不能说话,可以说是请仙不遇,大家都忙着许愿,但是又说团圆,这是明显的家庭和夫妻用语。

紫姑是谁,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女神吗?李商隐何以要用团圆?

到了十五夜的后半夜,那月亮最圆满的时候,已经打破,那大雁也向着天上飞去。

我却一直守到黎明,微笑着靠在墙边的梅花上,是满足,是等待是回味。

实际读到这里,我们就已经明白了,这是一首爱情甚至是恋情诗。

那么正月十五,还有谁可以称为紫姑?

那是他的恋人和爱人。他以为和爱人相见无期,结果还是遇见了。在什么地方?

那么唐朝的正月十五,是道教重要的法会,尤其是唐朝,皇帝往往这天带领皇家内眷和百官,去祭祀。而李商隐的爱人因为是修道公主的近侍,地位极高,也出现在这样的盛会上。

不期而遇,让李商隐欣喜若狂。

这是久别重逢的相见,在华丽热闹的正月十五,但是瞬间,他们都读懂了对方。

为什么是用的团圆?这是他们之前有过故事,有过爱情,甚至有过夫妻承诺,而后被迫分开。而短暂的邂逅,重新点燃了内心旖旎和期望。至少对于李商隐来说是如此。

他重新遇见了她,虽然他期望能很快得到她的回应,但是这样已经很满足。满足兴奋到守了一晚上,直到她已经和公主的仪仗銮驾离开,他还没有倦意,就靠在路边盛开的梅花树上。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至少她还活着,她居然也在长安,她还好,这是多么大的感动和幸福。

李商隐的紫姑神,显然不是民间传说的厕神。

他用紫姑,是上承的仙女典故和民间十五紫姑神出现的美好传说,而他本人亦曾经和玉女同道,在爱情方面,他和她自比仙女玉郎,他有这样的底气,也有这样的美好。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唐 · 李商隐《正月十五夜闻京有灯恨不得观》

李商隐母亲去世,他回到河南家乡守制三年,也就离开了繁华的京城。

又是一年正月十五,在乡间民间,正月十五也是非常热闹的,民间有着迎接紫姑神的重大祭祀和游行,还有各种庙会。

但是对于李商隐来讲,长安和京城正月十五的热闹和繁华,才是最美的,当然更美的,是那里有他的心灵的爱人,那个他一直用最美丽名字称呼的女子,萼绿华,紫姑,嫦娥,素女,她在长安,在长安璀璨的灯火里,虽然她是道家女子,但是那种精通典籍的华贵,和他无言心通的爱恋,也是他无限流连帝京的原因吧。

相思最美,而相思中的京城正月十五,也成了遥望和回忆期待中美丽的背景。

正是在相对贫瘠的河南乡间,长安的正月十五才格外璀璨。

想必那月色灯光,上下一片,照耀闪亮了京城,繁华的路上,香车宝马,让所有的大路都拥挤得水泄不通。今年又是国家打了胜仗,庆祝太平的一年。只是我困在这里无法感受那种狂欢。

我不愿意跟随着乡间的民俗,带着失落的心情,去看迎接紫姑神的热闹。

是的,长安虽然不是李商隐的故乡,但是那里有他的梦想,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牵挂,有他藏在心中感受心跳的爱情。

乡间的紫姑迎神仪式,在李商隐看来,是愚昧好笑的。因为就算是有神,那也是他的仙女,她此时站在长安城道观的高处,身着紫衣,只有他知道,她的心中还有柔软,专属于他。

李商隐是不多的在诗中不断强调上元和紫姑的诗人,显然这个节日和节日发生过的故事,对他非常重要,那一年最初的月圆,总因为爱情的存在,分外美好。

有人说,元宵节是中国的情人节,而李商隐是元宵节写爱情的第一人。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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