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很鸡汤的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句话看起来很美。有的时候,人太难遇见。李白、杜甫,这两个时代最耀眼的诗人,一生屡约,却只见过三四次;有些时候,见面太难太容易,相遇太多。相反,开会只是开会,没别的。我们以为那些文艺巨擘的相遇,会产生星星般的光芒。没有,很遗憾,他们没有给对方带来更多。
今天,我们来谈谈那些作家的遭遇。不是八卦。也许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当伟大遇到伟大时,可能不会有火花。平凡遇到平凡,未必没有激动。
一个
不久前,一位香港学者在媒体上发表了张爱玲在去世前两个月写给王家卫的一封信。信中说王家卫对制作《半条命》感兴趣。他还把自己的录像带寄给了张爱玲,但张当时病了,看不下去了,就请皇冠出版社做决定。事实上,这件事一直在流传,世界总是从王家卫的电影中寻找张爱玲的踪迹。然而,王家卫亲自向媒体否认与张爱玲有任何交集,但这封亲笔信最终证实了他们之间确实存在这种缘分。当然,王家卫最终没能拍出《半条命》,也不可能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这封信。张爱玲写完两个月就去世了。
让我们假设,即使他们注定相遇,王家卫也不会说王家卫的台词,张爱玲也不会说张爱玲的句子。没有人活在自己的小说里。更何况,对于一个身患疾病,与世隔绝几十年的老女人,你又能说些什么呢?
2
不是所有伟大的精神相遇都能按照粉丝的意愿编辑成采访记录。恰恰相反,这样的相遇往往以最平淡无奇的方式开始,以王力可·贾维和张爱玲告终。
比如20世纪初最伟大的两位作家乔伊斯和普鲁斯特,只在一次聚会上见过面,从来不看对方的作品。这次偶遇有很多版本,但基本上每个版本都没有意识形态对抗或者文学。有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乔伊斯说:“我每天都头疼,眼睛很不舒服。”普鲁斯特回答:“哎,我可怜的肚子,怎么办?”简直要了我的命。真的,我必须马上离开。“然后他真的离开了。
在另一个版本中,他们问对方是否喜欢松露。不管是什么版本,在后人眼里,这个交集真的是缺善,平淡无奇。没有人是任何人的崇拜者,甚至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必要。
三
左起:帕斯捷尔纳克、茨维塔耶娃、里尔克
另一场相遇开始于歇斯底里的澎湃,然后激情退化为强加给对方的惩罚,直到一方退出,最终得到满足。比如里尔克、茨维塔耶娃、帕斯捷尔纳克,他们是三角师友关系。帕斯捷尔纳克十岁时只见过里尔克一次,而茨维塔耶娃从未见过里尔克。在没有微信群的时代,三位诗人的相遇只在书信中展开,他们说的是俄语。一开始是帕斯捷尔纳克和里尔克的交流,后来茨维塔耶娃加入。与乔伊斯和普鲁斯特的偶遇不同,这三个人的命运源于智力、天赋和声望强加的不平等。里尔克是当时的神,帕斯捷尔纳克和茨维塔耶娃是崇拜者,后两者相互崇拜。当然,在未来读者的心目中,两人都成了未来之神。
正如苏珊·桑塔格在他对三人交往的描述中所写的那样,尽管两位年轻诗人声称在里尔克的指导下学习,但交流很快变成了一种亲和的竞争,一种平等的交流,然后演变成了相互拥有。上个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中的鱼和鹅,终于像三颗走火的子弹,渐渐偏离了轨道。热情而固执的茨维塔耶娃可以被认为是上个世纪最“有文采”的女性诗人之一。粉丝和偶像之间的交流逐渐开始掺杂着爱,她在里尔克对神性的占有欲最终压倒了主动退出的帕斯捷尔纳克。茨维塔耶娃过度的激情也让里尔克望而生畏,后来他不再回信了。诗人不朽。但里尔克最终还是死了,神的陨落终于把三人的关系带回了世俗的地面。
四
1981年,丁玲和美国诗人梅尔文·桑塔格在爱荷华州
还有一种相遇,更多的是误解和误读。例如,丁玲和桑塔格,他们被聂华苓邀请参加爱荷华州国际写作项目,是在1981年的秋天。丁玲为什么要访美?原因之一是她“希望让聂华苓更多地了解中国”。
丁玲可能是文革后桑塔格遇到的第一个来自共产主义中国的左翼作家,桑塔格也可能是文革后丁玲遇到的第一个西方作家。作为两位左翼女作家,她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没有人有记录,彼此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在对方的笔迹上看到过。聂华苓在几年前的一次采访中提到了他们的会面。“他们的谈话没有政治意义。这样的场合,大家只是吃饭聊天玩玩。或者讨论任何其他问题。”。吃完饭,也不可能知道他们有没有实质性的交流。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即使有交流,如果提到中国革命和文学观念,可能比约定的更不合。
丁玲是谁?在聂华苓的回忆中,丁玲只批评不批评,这是感性的,未经思考的。显然,丁玲在聂华苓的印象中,杜理科在她的作品中仍是一个刻板的文学领袖形象。这也大致代表了当时西方主流知识分子对这位中国女作家的理解。
今年出版的《丁玲传》呈现了一个面目复杂的丁玲。据评论家何桂梅说,她是唯一一个与“20世纪的中国”相一致的人,并且一生都保持着对革命的信仰依恋。
《中国旅行计划》的作者桑塔格在20世纪70年代两次访问中国。这位对社会主义国家充满浪漫想象的左翼女作家很快发现自己被骗了,因为女翻译战战兢兢地问她是否看过1984年的《中国就是那样》。
不难想象,虽然两人都被归为左翼作家,但桑塔格只能用当时主流“伤痕文学”的逻辑来看待丁玲——在她的眼里,丁玲是一个“自觉服从体制而不自知的牺牲品”。她无法理解丁玲这个“活化石”。桑塔格对丁玲的感情可能是同情多于理解。至于丁玲,如果桑塔格质疑她为之奋斗一生的革命事业,她会怎么说?
五
还有一种很棒的精神相遇,叫做“就算遇见也不应该知道”。在纪录片《夜佩索阿与卡瓦菲斯相遇》中,上个世纪最伟大的葡萄牙诗人佩索阿和现代最伟大的希腊诗人卡瓦菲斯在一艘开往纽约的船上不期而遇。他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从来不记得对方的名字。这一遭遇在后来的研究者的文献中从未出现过,却被一个来自希腊山村的不知名的年轻人Kapp Polosse偶然记录在日记中,80年后被一位希腊导演发现。这样的波折和巧合,本身已经是奇迹了。
在纪录片的前半部分,佩索阿的二重身贡博斯是通过文献质证的方法挖掘出来的。除了世界上的佩索阿和文字,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贡博斯,是一个船舶工程师。
佩索阿在他的文章中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有在身边创造虚构世界的倾向。我第一个想象中的人叫巴德爵士。6岁的时候,我给自己写了一封他签名的信。
卡普·波罗塞第一次见到佩索阿是在船上,佩索阿自称是阿尔瓦罗。有趣的是,卡瓦菲斯出现的时候,佩索阿沉迷于幻想和虚构。卡普·波罗塞跟他打招呼时,阿尔瓦罗说他的名字不是阿尔瓦罗。他告诉卡普·波罗塞:我是许多其他人。
佩索阿沉湎于冥想,远离尘世和肉身,而卡瓦哈尔斯则是坠入爱琴海的信息素,沉迷于一个美丽少年的身体。按照现在最流行的腐剧说法,卡瓦菲斯遇到比他小20岁的贡博斯时,可能会想起记忆中那些美丽的希腊少年,那些青春岁月“梦幻而美好”。
佩索阿和卡瓦菲斯谈了什么?卡普·波罗塞的日记里,没有特别的记述。但他写下了佩索阿说的话:如果我换了语言,我就换了祖国。语言是我们唯一的祖国。
观众和读者会奇怪导演为什么拍出这样的片子。就算证明两人有因缘,那又如何?仅仅是为了制造一点文艺八卦吗?佩索阿的话可能代表了导演的初衷,他可能想通过两位大诗人的相遇,试图揭示诗人的一些共性。他们确实有很多共同点:与许多流亡的诗人不同,他们几乎一生都生活在他们出生和所属的城市。比如两个来自“昨日世界”的人,对另一边的新世界充满好奇,但同时又对新世界的消费主义文明充满警惕。在卡普·波罗塞的日记中,第二天,纽约股市崩盘,世界经济危机开始敲响欧洲文明的丧钟。纽约已经人心惶惶,于是他们立刻放弃了继续这一旅程的计划,一辈子都没有踏上新大陆。比如两人都是马克思·韦伯笔下现代性“铁笼”中的隐士,饱受资本主义官僚主义之苦,靠诗歌赢得内心自由。伟大诗人的命运和使命是相似的,他们对人类的境遇和生活的意义进行着无尽的折磨。影片的后半段,佩索阿和卡瓦菲斯以戏剧的形式在一个城市相遇,在彼此生命的尽头在一个病房相遇。这种虚构意味着只有一个伟大的诗人才能遇见另一个伟大的诗人并相互理解。
回到张爱玲给王家卫的信的开头,对于后人来说,难免会想,两个伟大的心灵相遇,会冒出怎样的火花。但似乎现实往往是这样的,一个伟大的心灵遇到另一个伟大的心灵,就像两个流星在黑夜里擦肩而过空。这些相遇大多只是简单的打了一个脸,然后滑向各自的轨迹。这种平淡无奇,恰恰相反,就像一个黑暗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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