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的是同一件事。那是对抗疾病。但是我们对抗的疾病是无法根除的。所有胜利都是暂时的。所以我们一辈子的事情只是对抗。”
住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空间被严重压迫。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总是太近:在拥挤的早晨高峰期,不得不与完全陌生的异性亲密接触。花了4 ~ 5千韩元在北京三环租了鸽子笼,20 ~ 30坪的面积连一根多余的牙签都不能带。因为没有维持私人空间的力量,所以人们之间的关系显得很浅,没有人能施展带来私人空白的神秘魅力。难怪今天男人和女人想发生关系。总是“挣多少钱”、“几套套房”
不管是私人空间,还是爱情是空的,在我们生活的现代生活中,总是太奢侈了。(莎士比亚)。
难以占据足够的资源是人人惶恐的源头,我们因此熟悉人性在逼仄处显现的幽暗。而在挪威作家尤奈斯 博的犯罪小说《雪人》里,人们在阒旷的挪威舒展地生活,广袤的土地和稀疏的人口给了他们更多的私人空间、更多的自我、更多的自由。挪威被公认为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在发达、开放、健康的环境里,人性显现的总该是光明的一面,但尤奈斯博却在《雪人》里逐步摧毁了这种认知。这位曾经的摇滚巨星、金融业巨子,突然有一天迷失了自我,开始坐下来创作一系列犯罪小说。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理想典范北欧,同时又是人生赢家,他却在小说里表达出宿命的悲观和对人性的质疑。他笔下的挪威首都奥斯陆,与我们想象中的北欧最安全城市相去甚远:寒冷肆意横行,人们的心灵因为拥有太多的私密空间而分离,自由转变成不负责任的恣意妄为,私人生活里掺杂了许多肮脏的秘密……《雪人》因此呈现出看似矛盾的面貌:真实的、凛冽逼人的环境描摹和凶案叙述与抽离的、寓言般的噩梦氛围被并置在一起;《雪人》制造了真实和不真实、经验和超验、精确和混沌的精巧平衡故事的开始就沉浸在超越现实的恐怖感 中:一位家庭主妇,在暴雪天与一个胸口一片空白的奇怪男人幽会。在狂乱的情绪中,她瞥见窗外不知何时立起一个面目狰狞的雪人,那雪人以窥视的姿态凝望着室内发生的一切。她只当这是幻觉,约会结束后照旧开车载着自己的儿子回家,却发现一直等在车里的儿子已经被惊恐压垮。孩子说,自己也看到了雪人。孩子还预言,所有的人都得死……噩梦的基调萦绕全书,20多年间,每一起以残忍方式虐杀家庭主妇的案件里,都有雪人的身影,有时候,受害者的尸块甚至会变成雪人身 体的一个部分
最初,没有警察把这些案子联系在一起。它们发生在各个角落,在浩旷的挪威孤独而残暴的荒野之地:杳无人迹的别墅区、森 林和雪山;女人们先是毫无征兆地失踪,丈夫们慌张地报案。没有人当一回事,这是两口子打架、负气出走、和情人私奔,总之,在安全的挪威,怎么可能有人被别人杀死。但很快这些失踪的女人就以各式各样惨绝人寰的造型回归人们的视野,不过却没有一个还活着。伴随着杀人案加速向奥斯陆的城市中心渗透,哈利•霍勒, 挪威警察界唯一相信这片土地有能力出产连环杀手的警探,开始察觉出他多年的梦魇终于实实在在地降临了
在人口密度很低的奥斯陆,每个人都拥有太多的自我空间,这使得每个普通人都具有了一些神秘性。人们会因为彼此的神秘性相爱,他们的爱情生活里有着很多的留白。可是也因为人口如此稀少, 所有人似乎又沾亲带故,根本无法与别人撇清干系。于是你在每一个关系网里都能影影绰绰地捕捉到他人的秘密,而秘密让人们显得更加不可测度。夫妻、母子、恋 人,每一段亲密关系里都可能藏着永远不该被说破的隐秘。在千千万万看起来出类拔萃、欢畅快乐的奥斯陆人里,隐藏着嗜血如性的连环杀手,他看起来也是出类拔 萃、欢畅快乐的,蛰伏在关系网里等着捕获然后肢解自己的猎物。当然有着难以启齿秘密的也包括小说中的奥斯陆警探组合:哈利•霍勒,和所有侦破连环杀人案的 警探一样消极厌世,和所有天生扫把星一样克死了自己的每一任好拍档,和所有感情失败者一样跟前女友不清不楚,和所有平庸的男人一样正在被生活榨干,变得皱 皱巴巴;卡翠娜,看起来高贵而脆弱的神秘女警,她的冷艳招惹得警局每一位虎视眈眈的男同事蠢蠢欲动,却被传说在自己的婚姻生活里沉溺于性虐游戏。他们一看 就不是什么正经组合,彼此怀疑、试探、欺骗,信任关系在一步步地崩坏。他们在向似乎全知全能的雪人连环杀手出击时各怀心思,比起能不能抓住凶手(勘破案件 终究是类型小说必然的结局),让人更揪心的是他们何时会被自己身后的秘密和黑暗吞噬。
毋庸置疑,《雪人》里警探对连环杀手的指认几乎是我在犯罪小说里见过的最失败的。这是一场毛利小五郎式的指认,只要逮到一条线索,警探们就会立即追击,以极高的效率确认凶手,然后,同样高效地推翻自己的结论。错误的指认导致了一个个“嫌疑人”被残害甚至惨死,人人都很可疑,每个人的秘密都无法窥破
冷冽寂静的背景和气质让《雪人》这部推理小说显得相当独特,沉浸在其中的那几天,我每天最渴望的就是晚上早早钻进被窝,在包裹自己的温暖安全感里偷窥冰雪肆虐的孤独世界。每一场杀戮都让人想起黑暗的 中世纪——在那个人们还没有脱离自然不可揣摩的统治、走入舒适的城市王国的时代,人性在极端环境的考验下总显得那么多变,即便是自己最熟悉的至亲、爱人, 也是不可靠、不可信的。女巫、魔鬼、精怪固然可怕,但最令人心惊胆寒的还是被自然的未知骤然释放的残忍人性。根植于每一种文明最深层的恐惧各不相同,突飞 猛进的现代化生活把它们抛入遗忘之渊,但连环杀手却让这独特的隐秘恐惧重新主宰人们的内心。奥斯陆如今依然被高山迷离环绕,常驻人口仅有几十万;高度发达 的城市和古老神秘的森林融为一体,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之下,掩藏着人们原始的恐惧:黑暗、未知的自然、稀疏的人口都让人产生孤立无援的压抑不安。在这样一个 奇特的环境中,连环杀手粉墨登场,他不像我们熟悉的美国推理小说中的杀手,带着工业文明的粗粝残暴,也不像日本推理中的杀手,沉迷于独特的美学和仪式感 中;他是严酷的自然中最冷酷的部分对“文明”的复仇。他穿梭在密林、雪山之间,在受害者被孤独和黑暗压垮的那一刻突然现身,他是人们在潜意识里拼命压制的 负罪感,却因成千上万人恐惧的召唤,潜入人世。
看起来,连环杀手就像一个社会体系中的癌细胞。它是一种恶性疾病,在城市不为人知的血管和筋脉上游走,没有人知道这种纯粹的恶是如何自发产生,它仿佛是文明走到一定高度后的自我厌弃和自我毁灭。“疾病”是小说里一个重要的隐喻,小说设置了 一层层的同心环来反复解说这个隐喻。整个故事得以成立的事实根据,是挪威社会一个惊人的、几乎反自然的隐疾:据说,这个国家有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的儿 童,并不是他们认定的父亲的亲生孩子。被激怒的自然对此的报复是遗传疾病。罹患怪病的雪人杀手自诩疾病的铲除者(看完全书之后请回想一下杀手的身份,从这 个身份就可以清晰看出作者的意图),然而他自己也必然被当作社会毒瘤铲除。身负铲除杀手重任的警察,自己的住宅被看不见致命霉菌侵入,不得已接受除霉菌工 人的帮助。环环相扣的铲除者与被铲除者、医生与患者的关系把整本书连缀成一张巨网,每个人都是蹲守一隅的缀网劳蛛,效力于自己所认定的“正义”,以一己之 力铲除着“恶疾“,也都在被另一种“正义”当作邪恶来铲除。正像小说结尾作者借一个小配角之口所说:“正义是一把很钝的刀,不管在哲学或审判的层面都是如 此。我们只是比较幸运和比较不幸运、个人的疾病未来治得好和治不好的区别而已……”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绝对的正义都是无法立足的,每个人也都得为这个世 界的邪恶负一份责任
很多评论谈到了作者的文学野心,这并不是吹捧。很难想象一本紧凑的犯罪小说里会容纳下《雪人》这样多的闲笔。比 如穿插在小说里的、时间线索清晰的美国新闻,比如那个占据了很多篇幅却几乎从没有参与主线故事的除霉菌工人。唯一的解释是,作者在创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奥 斯陆,那是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像约克纳帕塔法县一样有着独立气质。它是一个国家的首都,却也是被世界遗忘的边陲。在这个被寒冷统治的城市,人们被寒冷的 欲望驱使身不由己,情感关系的结局只会令人悲观。我们透过小说凝视尤奈斯库创作出的新的文学地标,就像在凝视一只弥漫着黑暗味道的雪花玻璃球。它并不是真 实的奥斯陆,却代表着一些比真实更真实的东西。再来回想一下小说里那神秘的除霉菌工人吧。尽管身份可疑,他与主干故事却并无干系,他所做的仅仅是预言了霉 菌,预言霉菌将无声无息无臭无味地侵蚀人的身体,并为此拆掉又重建了哈利房子的所有墙体。自打第一次亮相,他本尊就再没出现,只是哈利的房间里处处是他作 业的痕迹。就这样,他在不经意间给了哈利破解谜案的关键线索;故事由他起,以他终。除霉菌工人与故事主线若即若离的关系更像一种隐喻,然而又不是“铲除罪恶”这么简单。这个神秘的人物是谁?或许他就像柏克莱意义上的“灵”,是以奇异方式介入到了暗黑雪花玻璃球世界的上帝。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人物继续深化了 《雪人》混沌的非现实感。
作者:da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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